第28章 波瀾頻起險象生

李尚公的壽宴并未大肆宣揚,喬家事變後這些将門個個猶如驚弓之鳥,不知道什麽時候災禍會落到自己頭上,因而宴請的都是親朋好友,場子就在李府,派頭很小。

燕門王貴為王,又是皇親國戚,按理來說應當是壓軸出場,但現在高家徐家炙手可熱,他這無實權的王爺說不準都能被他們收拾了,所以到了當日燕門王帶着褚淮去的時間還算早。

喬逐衡原本想要一起跟着,兩人等了他些時間不見知道他約摸是不來便啓程了,褚淮清楚喬逐衡的心思,只希望他能盡快調整好心态,鬧一兩天難受還行,再多就過了。

不過燕門王不知道褚淮怎麽想的,一門心思想要寵着喬逐衡,上了馬車兩人對坐就開始叨叨:“昨個兒你怎麽仲衡了,好大一人了,還能被你整得哭鼻子?”

喬逐衡打小就是哭包,平均一天能哭三回,這有什麽稀奇的。

話自然是不能這麽回的,褚淮知道喬逐衡沒同燕門王講過詳細往事便拱拱手:“在外背負惡名浪跡一年,而今終能還故土,還有故人細心呵護,想起種種就算是铮铮男兒也會落淚的,但喬将軍堅強,只是紅了紅眼眶,褚某也是難受得很,若王爺來晚些怕是早已潸然淚下,指不定還要被燕門王笑話一場。”

“唉……也是,仲衡這孩子打小就能忍,尋常也不會讓人看見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受苦了。”

褚淮對燕門王的心思門兒清,在燕門王眼前只管可勁誇喬逐衡就是了。

“我還沒細細問過你呢?你又是哪裏人,怎麽到瑜瑄身邊的。”

“皇城本地人,當年科舉中第,去了尚書,後來新皇即位被分去了三皇子那裏。”

“我怎麽沒聽說過你這個姓?”

武将輕文人,文人輕武将自古有之,燕門王當年眼高于頂,除了喬家哪個還能入他眼,就算褚家就在隔壁也不會去費心看一看。

“皇城小戶,入不得眼。”

“也是,不然我怎麽沒見過。”燕門王說完就懶于再問,全當褚淮是走了狗屎運平步青雲,自顧自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神再不出聲。

褚淮是個被輕慢慣的,他也喜歡這樣,如此方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兩人到府上的時候門前已經有了幾輛馬車,但相比李家當年自然是寒酸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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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喬老将軍壽宴,上至天子,下至村夫,都會來拜谒一番,車馬相接能一直堵出幾條街,褚淮也是那個時候意識到喬家原來真的此般高貴。

李家的排場就算比不得第一将門,在這地方當土霸王也斷然不會磕碜成這樣。

見是燕門王來了,李尚公親自迎了出來:“王爺一路辛苦,快進屋。”

“來見老朋友算什麽辛苦。”

“是是,王爺給面子,進屋敘。”

幾人上前安排燕門王的馬車去處,褚淮就跟着燕門王伺候。

期間褚淮觀察了一番李尚公,發現這人比燕門王大不了幾歲,但已是老态龍鐘,精神頭也是差很多,滿眼風霜疲憊。

兩人進屋沒再讓人跟着,褚淮也乖乖送到門口止步,随着仆人去後院的宴會。

因沾燕門王的光,褚淮被安排在靠近主桌的桌前,褚淮謝過後老老實實坐着觀察席間人。

當中除了李尚公的親戚,還有附近鎮子的一些官員,大家在一起聊天,褚淮不認識人也不去參和。

這些人聊的東西褚淮早都聽膩了,斟茶自飲,正喝着聽院後嘈雜,原是百戲藝人來了,推推攘攘被安排在很遠的桌子前,若只是如此自然沒什麽吸引人的,但一見那十七個大包褚淮還是忍不住多看兩眼,即便在皇城他也沒看過幾回木偶戲,多的是舞龍舞獅,唯獨舞木偶沒幾個,加上這些人的手藝褚淮是見過的,那般惟妙惟肖的雕刻工藝自然讨人喜歡。

短短幾日便是兩次見面,褚淮心裏也道有緣,說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不是有緣是什麽。

不多時宴會就滿了,賓客閑聊聲都壓着,但彙聚在一起也是嗡嗡鬧人,褚淮看看時間,發現宴會時間已經快到了,按理司儀應當出來主持一下,但半天也不見人。

褚淮看了看一旁兩張空桌子,心裏郁悶,不說輩分,就光說禮教,這兩家仗勢欺人着實過分。

大家竊竊私語,但都沒表現不耐煩——沒人敢。

眼見吉時要過,終于聽見鑼鼓喧天,李尚公帶着他的兒孫妻女出來了。

徐滿随李尚公同行,其餘人除了忍着不快也沒法子,燕門王從旁側被引入席間,看着臺上的李家衆人和格格不入的徐滿。

“徐将軍不遠萬裏來此,開場壽詞就由他先獻上了。”

大家熱烈鼓掌,心裏唾棄得很,人家老将軍的壽宴還沒開口,外人在這裏聒噪,把風頭全都占盡了。

到底還是喬家的事鬧的,這群人連三代忠将都能這般拔起,還有什麽做不了,李家宋家只能俯首稱臣,甘當被人驅使的仆役。

“李老将軍大壽,徐某也不敢多搶風頭,就在這裏祝喬老将軍壽比南山,獻上薄禮。”

禮物被人推出,是一個玉雕樹,枝繁葉茂碧亮喜人。

李老将軍謝過,叫人送下去了,徐滿被客客氣氣招待了一番,心滿意足走下了高臺,坐在燕門王對面的桌前,頓時幾處仆人魚貫而出,把好酒好菜都端上來,徐滿也不客氣,抓起筷子就開始吃了,滿滿一副賞臉的樣子。

李家人只能當沒看見,規矩把全套禮做了,叫人好生招待。

褚淮看着李東晟,這位将軍也已征戰有二十餘年,皮膚黝黑,臉上俱是風霜鑿刻的印記,李休言緊随其後,他才十七歲,還是個少年模樣,看着虎頭虎腦頗有靈性,步伐輕快,緊跟着入了坐。

要是喬逐衡沒有忙于戰事,現在應當也已經有個七八歲的孩子了。

褚淮失笑,自己和喬逐衡都是獨子,這般下去可是要讓兩家都絕後了。

若日後地下見到雙方父親可怎麽說起這事,褚淮想了一下兩位父親怒氣騰騰的樣子,趕緊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掐了。

和李休言坐在一起的是他的妹妹李悠兒,她尚未及笄,杏目水靈靈望着周圍,讨人喜歡。

這人自然是在場所有,包括徐滿。

“李将軍,可否叫你那小女兒來陪本将軍坐坐”

衆人嘩然,這徐滿身旁已經有不少專門請來的女子作陪,怎麽還要一個沒成年的小姑娘陪着,他年歲和李東晟一般大,這番輕佻語氣實在令人厭棄。

李東晟面上一僵:“小女年幼還很調皮,難免沖撞徐将軍,還請徐将軍原諒。”

“哈哈,我和一個孩子會生什麽氣,叫她過來吧。”

這語氣分明不容拒絕。

李悠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怯怯地看着場中,不知道為什麽氣氛一下這麽凝重。

“小女實在……”

“過來就過來!哪有那麽多廢話!”

徐滿一聲斷喝,場中一靜,他這樣子分明就是借着酒裝模作樣,要羞辱于李老将軍,只怕李悠兒過去了,他真做些下流舉動。

“徐将軍,再怎麽說這也是我李尚公的壽宴,這般太不給我面子了。”

“我來這裏還不夠給面子嗎?”

李家一衆臉色僵硬,李東晟還能堪堪坐着,李休言已經忍不住了:“你這……”

幾個人趕緊捂着李休言的嘴讓他坐下了。

“我什麽讓他說出來,沒關系。”

徐滿面上帶笑,眼神兇惡看着李休言,他就等一個能發難李家的機會,這麽多人要是抓到一點李家把柄,可就太妙了。

“徐将軍不是才說不和孩子置氣嗎?”燕門王笑盈盈站起來,“徐将軍有風度,可別和孩子一般見識。”

看見是燕門王說話,徐滿的态度要好些,再怎麽說這江山還是姓瑜的,面對這先皇弟弟總是要收斂一點。

但也不必畏手畏腳。

“他都已經十七歲了,怎麽還是個孩子”

“在這李家宅,他自然還是個孩子。”

燕門王特意點了一下李家宅。

“哦,那出了這李家宅他便不是孩子了?”

“出了這李家宅他自然更是個孩子了,面對這變化不息的攘攘世俗,他便是到老都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

徐滿輕哼一聲,算是放過,李尚公向燕門王投來感激的目光,燕門王眼神會意低頭喝茶。

宴會過半,人們紛紛舉杯敬酒,只有徐滿沒動,李尚公喝了一杯酒示意。

徐滿轉了轉杯子等着,仆人給李尚公又斟了一杯酒,不等他起來徐滿先一步道:“我體恤李老将軍的身體,不若就讓你那孫兒代為敬酒吧。”

李尚公愣了一下:“這……”

“你是主我是客哪有那麽大排場,我就伏低一回也不吃虧。”

李休言聽了臉色變得陰沉,叫仆人給自己倒滿酒,舉杯一步一步走過去,徐滿就這麽笑看着,李家俱是心驚膽戰,好在一杯酒敬罷徐滿并未發難。

平安喝了酒,大家心下一松,李休言也不多等,說了好話轉頭輕快往回走,就這麽個瞬間,徐滿的手一動。

褚淮一直未敢放松,這一筷正對着李休言的胳膊,要是這麽紮下去怕李休言這輩子都再提不動武器。

電火石光一刻褚淮先動了,手一掃就把自己的筷子扔了出去正滾在李休言腳下,李休言一個趔趄,徐滿射來的筷子咄一聲紮在青石板上,石板地裂開無數縫隙。

褚淮臉色慘白:“我……”

燕門王暴怒而起一杯酒就灑在褚淮臉上:“你這狗奴才,本王平時怎麽教得你!連筷子都握不住!”

徐滿眼睛眯起,這話聽着是在罵褚淮,怎麽味道這麽不對勁

褚淮猛然跪下,一下一下扇自己的臉:“王爺饒命,奴才知道錯了,不該亂上桌,不該亂吃東西,更不該松手把筷子摔出去……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我不是一個東西,我不是一個東西……”

這一聲聲,仿佛把巴掌甩在他徐滿臉上。

“燕門王,這訓狗回去再說,別在這裏給李老将軍添堵。”徐滿聽得郁悶,這打狗還要看主人,總不能對燕門王的人動手,解圍了事,免得聽着心裏不舒服。

燕門王趕緊陪笑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鬧了這麽一通,讓大家看笑話了。”

一轉頭:“狗奴才!還不道歉!”

褚淮趕緊伏地:“謝徐将軍,謝李老将軍,謝燕門王。”

“不成事,不成事,”李尚公趕緊道,“大家也乏了,還是看看戲吧,正好這些天尋來了一群關外的木偶藝人,給大家樂呵樂呵。”

話音剛落,桌子旁邊就唱起了軟糯的女聲,接着幾個蒙面人行出,十幾個小娃娃在他們的操縱下起舞,其中有一個一人高的木偶女子,在衆人眼前帶着腳下的木偶娃娃翩翩起舞。

大家沒見過這般趣味,都被吸引了過去,褚淮趁機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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