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壁上觀山間虎鬥

冬日園林妙景若畫,八角亭,蛇形橋,凝冰湖,披霧林,樣樣好物構成一副城中自然之景。

酒已經溫好擺在亭中,昨夜又有小雪過,湖面因雪粼粼,燕門王獨自依欄,揉着自己疲倦的眼睛,兩個孩子遠在十幾裏之外不知情況,當中還有他最在乎的故友獨子,這幾日一直沒能睡上好覺,現在也沒人給他個準信,真是急死人。

又喝過兩杯酒暖身子,燕門王拿起劍在亭中舞起,心亂神亂,劍法亦亂,全然沒有章法。

“嘿,你個逗鳥的無賴,早知道現在這般,當初怎麽不也幫那個孩子戰一場”

燕門王自言自語,自斟自飲,有幾分癫癫。

“王爺,”城主快步而來,“剛有人來。”

燕門王精神一振:“我現在就去。”

傳信人正是換了面目的李休言,見燕門王來趕緊上去同其人避開周圍。

“徐滿死了。”

燕門王眼神微亮,随後聽李休言繼續:“高家……來人了。”

登時燕門王覺重錘在自己額首一擊,李休言趕忙道:“喬将軍獨自引人入千窟山轉移視線,褚公子去尋喬将軍回來,他說如果三日後沒有回來……”

“打住,就他一個人”

李休言面色緊張,最後艱難點頭:“徐滿現在死了,褚公子意思我們李家暫時不要再摻和,以免節外生枝。”

“李……”有憤怒與焦急在那臉上閃過,只是瞬息燕門侯神色俱收,“算了,我去!”

“等等,王爺,祖父意思先如褚公子所言,畢竟我們不知高家虛實,這般貿然恐怕會引來禍端。”

燕門王冷哼一聲:“不會引到你們李家身上,滾回去複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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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休言滿目窘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終只能幹巴巴應道:“是。”

“兩個小混蛋,”看李休言離開,燕門王咬牙切齒收拾行頭,“一個個都這麽會逞英雄,我*他奶奶!”

“王爺。”

“王個屁,滾!”

燕門王心情欠佳,現在只想帶人把千窟山搗個對穿,打爆高家那群人的狗頭,誰來都沒用。

收拾了一會燕門王手一頓,這聲音……怎麽從牆上來的,燕門王一擡頭就看見牆頭上騎了一個人,滿臉尴尬,不上不下不知該如何。

“你是什麽玩意”

“王,王爺,”那人翻下牆跪身作揖,“是喬将軍叫我們來的。”

燕門王一聽趕緊迎上去:“仲衡他沒事”

“這個……”丁老三一頭熱汗陡然而下,“喬将軍讓我們來找燕門王,說暫時留于此處,屆時聽命于一位叫褚淮的公子。”

燕門王感覺自己要氣炸了,一個個,都趕着來把壞消息往他臉上扔,不說褚淮道好,說了更氣。

李休言通報喬逐衡一人引敵入山已經是給燕門王的怒火添了一把柴,現在這個喬家軍來人通報說什麽聽命于褚淮,更是是火上澆油。

那個混小子早都自個跑了!找你們的蠢蛋喬将軍去了!

看燕門王怒不可遏的樣子丁老三不知如何是好,幾百號弟兄可都藏在城外,當中還雜着一個掉了腦袋的屍體。

燕門王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還愣着幹什麽!帶上你們全部人!給我把千窟山抄了!”

骁影衛是先皇藏在夜裏的一把刀,此刀出必要成事,他們所要處理的事包羅萬象,總結起來就四個字——攘外安內。

前一刻你可能才聽說骁影衛在關外大展身手剿滅外族,下一秒就聞骁影衛最近又拿了幾個貪官的命門,破了幾起禍亂全國的要案。

不過一切傳奇都在二十多年前結束,說是二十多年前也不能完全确定,畢竟這支隊伍來無影去無蹤,突然消失乃是常事。

只是後來坊間傳出些消息,說一夜月黑風高,看見一支十幾人的隊伍直出城,隐入沒有盡頭的黑夜,之後再沒見先皇傳過骁影衛,同時代表骁影衛的印章也不知所蹤,都說骁影衛替先皇執行秘密任務,怕是不成功成仁了。

這些事都發生在褚淮出生以前,他能知道的都是野史奇談傳來的,唯一确定的只有骁影衛确實不在了,這是三皇子親口所說,之後是延庭衛遇難,到現在是鐵騎衛覆沒。

但唐紹出現了,帶着證明身份的令牌,攜十六人,能耐了得,告訴他骁影衛未絕,且得傳承。

褚淮收起槍,銀槍不着滴血,高天傑無神的眼仍帶着震驚之色。

“前輩,鐵騎衛不能留。”

褚淮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平淡而理所當然提出。

唐紹看了看褚淮,竟看到些熟悉的影子,讓他一時恍惚,最後點點頭:“如公子所言。”

鐵騎衛早已被高家腐蝕,戰力雖尚可,奈何只是外戚的爪牙,非拔不行。

韻娘帶人用了陷阱早已讓鐵騎衛折損不少,其他的人解決起來便利不少,只是十八人,于林中伏誅鐵騎百人。

究竟是什麽造此荒唐一戰,令三人戰千軍

天時,地勢,還是人心

無人能說的清楚,畢竟這段歷史若被記載,全然是另一副面目。

“前輩,”褚淮把喬逐衡安置在邊漠雪的身上,自己騎着另一匹馬,面色肅然,“你們同我們一起回去嗎?”

“自然,我們還有話要說與喬将軍,不過我們此後只會待在影子裏。”

“若是不介意,褚某可否問你們幾個問題”

“可以,但我會酌情回答。”

褚淮看了看喬逐衡蒼白的側臉,收回目光垂下頭:“第一個問題,在朝廷中幫助喬家的究竟是何許人”

唐紹心中暗驚,面上沒有表現:“是一個本該死去的人,非我隐瞞,只是我未曾見過他的面目。”

“其二,他可是骁影衛的人”

“是,他是先皇的影,但是我們的光。”

“其三,他幫助喬家,目的如何”

唐紹凝視褚淮許久,但只看見後者低垂的眼睫,那裏曾經迸射的光芒令他心顫。

“與你們殊途同歸。”

褚淮扯出一抹笑,深深作揖:“如此,褚某明白了。”

唐紹下意識道:“公子,若你願意,可願入我們骁影衛,你不必聽命于我。”

那熟悉感不是錯覺,在他唐紹還是二十歲少年時,也曾從那人身上感覺到。

“前輩意思可是讓我代那本該死去之人之位”

唐紹深吸一口氣,心中暗贊果然少年人傑:“正是。”

若是褚淮同意,他便是骁影衛新的指引者。

“前輩好意晚輩心領,可惜在下現已有侍奉之人,你們那第十八人的位置喬将軍已是最佳之選,想必那位宮中前輩本意也是如此。”

唐紹笑笑,暗罵自己沉不住氣:“公子說的是,我們現在且去收拾殘局,讓韻娘先代我們随你回去,之後聯系。”

“我之後會派人再來,這場局該如何我想前輩心中也有計較。”

唐紹拍拍褚淮的肩:“不必多說,我懂你的意思。”

褚淮點點頭,韻娘脫去铠甲換上一身黑衣遮蓋面目,邊漠雪載喬逐衡在前,褚淮和韻娘緊随其後,三人三馬向着燕門而去。

目送三人遠去,唐紹仍無法收回目光。

多少年了唐紹早已記不得。

在沙中,在雪中,在雨中,每至寂寥便會回憶起當初仰望的高峰,現在竟從一個弱冠少年身上得見昔日前輩風采,世事果真千變弄人。

這藏鋒之刃何其鋒利,能進能退,有勇有謀,朝廷幾時又出了這等人才。

唐紹壓下心頭所想回頭指揮骁影衛打掃戰場,這朝廷當中盤錯的內情他不懂,只知道是時候讓骁影這把刀重現天日了!

三人輕行速度極快,邊漠雪有意等待身後人,行動還算整齊,褚淮看着前面趴在馬上的人神色陰沉。

跑了半日天色已暗,三人才出了千窟山,看見一望無際的森林與原野褚淮有些發暈,繃緊的神經這一刻才松懈下來,褚淮險些跌下馬。

“小心。”

韻娘先一步拉住褚淮的胳膊,有些擔憂:“你可是受傷了”

褚淮擺擺手,輕咳兩聲:“謝姑娘關心,有幾分松懈罷了,無礙。”

“你不要逞強,暫時休息一下也無妨。”

“不必,褚某還能撐住,快些回去也省得橫生枝節。”

韻娘又打量了一番褚淮,勉強點點頭:“那快些趕路吧。”

正在說話的當,聽遠處有馬群奔之聲,韻娘眼神一凜橫刀而出,駕馬到前面。

那聲音越來越近,滾滾塵煙後是一張怒極的臉,褚淮一辨清來人心裏咯噔一下。

這三人小隊就在林邊,自然立刻吸引了燕門王的眼睛,待看清褚淮的臉燕門王驟然放下心來,緊随其後就是滔天的怒意。

“王爺。”

“好能耐啊,我真是低估你了。”燕門侯面目猙獰,笑得兇狠,“孤身闖鐵騎,你有幾條命不如讓本王試試”

褚淮知道燕門王知道消息肯定焦心,所以也沒先行知會,想等有結果再說,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聽到風聲帶人趕來,再看燕門王身後是喬家軍褚淮稍放心,雖沒找喬逐衡了解當時情況,至少可以确定喬将家軍并不是抛棄喬逐衡逃走。

“之後賞罰任憑王爺,喬将軍現在情況危機,還是快些回去醫治吧。”

燕門王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轉移,看見邊漠雪背上不省人事的人眼底頓時盛滿擔心。

“快走!”

褚淮看了一眼韻娘,後者輕輕點頭,燕門王急得都沒有空看清楚多出來的人,不過也省得麻煩。

燕門王急歸急,腦袋還清楚:“鐵騎衛呢?”

“已經結了,詳細的回城說,喬家軍現在暫時還要同我們演一出,燕門王先安排他們去隐蔽處。”

“還演什麽?”

褚淮露出一抹冷酷的笑。

“一山不容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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