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此時相望不相識

“喬将軍,我有話問你。”

褚淮一進帳子就直接走到喬逐衡身邊,對還蒙着眼睛的喬逐衡道:“你和宋将軍到底有什麽矛盾?”

這個問題褚淮問了不下十幾遍,喬逐衡每次都含含糊糊應付,原本一段時間不問喬逐衡以為過去了,沒想到褚淮還是不死心。

喬逐衡看不見褚淮的複雜表情,微微歪頭:“他和你說什麽了?”

褚淮滿臉無奈加心累,不疾不徐說:“他問了我關于懷之的事。”

喬逐衡默了片刻,忽然猛一拍床,甚至能聽見床板不堪重負的悲鳴。

“我就知道!他一直在肖想我家懷之!”

褚淮一驚,對喬逐衡異于常人的思維方式表示難以理解。

“他到現在還不死心!我都還沒問你他倒先問了!”喬逐衡有些急,“他人在……不對,他問你什麽了?”

褚淮汗顏:“不……我覺得這可能是一個誤會。”

“才不是誤會,他都親口和我說了,他要把懷之變成他的人,都怪我和他說……懷之那麽優秀的人,一大群人都盯着他,我怎麽這麽大意,該死!”

褚淮捂額,喬逐衡你怎麽能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喜歡男人呢?宋之峤他明顯只是想找我當幕僚而已。

“宋将軍說的并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怎麽不是,你別被他騙了,你可不能向着他把我家懷之送他懷裏了!”

褚淮:“……”這種成倍的羞恥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要和喬逐衡讨論這個該死的問題。

“不……喬将軍,你先冷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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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怎麽冷靜,他可是我的情敵。”

不,這只是你的假想。

“我可以保證,宋将軍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你可以找他當面對證。”

“對我他肯定不會說實話,對證也沒用。”喬逐衡霍然起身,在原地踱步,“不行,不能繼續這麽下去了,想想辦法,快,褚淮,你和我一起想辦法,一定要把他的注意力從懷之身上轉移走才行。”

褚淮:“……”

喬逐衡明顯要在這個問題上一根筋走到底,全然不相信褚淮的話。

“不過走到這一步也全是我的問題,”喬逐衡幾分頹然,“若我不在和他協戰時看懷之給我的信,也不會變成而今這般。”

“那你們一見面就争鬥也是這個原因?”

“大部分是,宋之峤一直想研破我的槍法戰勝我大概也占小部分原因。”

“為什麽你沒想過他主要是為了戰勝你才這麽說,畢竟你告訴過他懷之是小時唯一打敗過你的人。”

“那他何必說那些惹我誤會的話,說什麽懷之會成為他們宋家的人,明顯就是挑釁。”

“可能……他只是不擅長表達。”

這是真心話,宋之峤不知道以前遭遇過什麽,說出來的話多詞不達意,也不知道他的傳令官是怎麽苦熬到今的。

“再說了喜歡是相互的,宋将軍也從沒見過你說的懷之,怎麽可能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産生感情。”

喬逐衡沒怎麽被安慰到,情緒稍斂仍煩躁道:“也許吧。”

褚淮不明白喬逐衡這種焦躁的情緒從何而來。

“怎麽了?”

喬逐衡輕聲嗯了一下,表示不解。

“你看起來很焦躁?”

“當然,你要是在我的處境也會和我一樣。”

“我總覺得你的焦躁并不僅僅來自于宋将軍,還有什麽原因嗎?”

喬逐衡默了片刻,褚淮敏銳得出人意料。

褚淮繼續:“現在我們是同一陣營,無論什麽事我都希望你不要隐瞞,之後還有不少戰鬥,帶着情緒上戰場終歸是個麻煩。”

“我當然知道,你放心,我上戰場的時候分得清輕重,不會出格。”

“……知道了,喬将軍好好休息吧。”

褚淮無意逼迫喬逐衡,拍拍後者的肩膀先離開了。

喬逐衡滿心煩躁,既已承諾這幾天不出去,也只能先躺下養傷。

“我就不行嗎?”

宋之峤的這個問題非常有意思,褚淮挑起一個笑:“宋将軍身邊人才濟濟,何必非我不可。”

“因為你有的能耐非常的吸引人。”

“那倒請宋将軍說說,我有什麽能耐了。”

宋之峤認真思考片刻,像是在組織自己的話。

“其一你的謀算非常出彩,”宋之峤毫無隐瞞,“這就像是下棋,我們行軍打仗恰如棋盤上各執一子,而你卻能當那個擺棋的人,我們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預料之中,這種能耐不說當今全國,縱觀過往也無幾人能有。”

“宋将軍謬贊,其實稍加注重研究,你的很多謀士都能做到。”

“此不過是一,你的另一個能耐我更看重,”宋之峤交握雙手,“你明曉喬逐衡槍法的所有弱點。”

“宋将軍為何如此斷定?”

“我和喬逐衡打過不下百場,對他槍法不說爛熟也已很有心得,但因他槍法變式頗多,想完全破解很難,你所使槍法為他的守式,他的弱點你必然牢記在心,只要能與你打一次,喬逐衡槍法再變化萬千,也難逃被我打敗終局。”

“那宋将軍更應該知道你這麽說我更不會幫你。”

“所以我一開始不就在和你商量嗎?”

褚淮:“……”那種口氣哪裏是商量了。

“你可以等考慮好了再告訴我。”

“那宋将軍可以告訴我你這麽執意打敗喬将軍的原因嗎?”

“逐勝之心人皆有之,我并不例外。”

這個回答很敷衍,褚淮已經慣于不打探別人私事,拱手說了好。

回去路上褚淮狀似無意問:“那宋将軍和喬将軍的矛盾也是因為這個?”

“矛盾……我沒覺得和他有什麽矛盾。”

“……可是,你們不是一見面就切磋嗎?”褚淮選擇了比較溫和的“切磋”來形容。

“既然想打敗他自然要時時用他來驗證我的破解之法,不然談何戰勝他。”

“只是……這樣?”

“不然。”

“因為昨日看兩位一戰,還以為有什麽矛盾,是我冒犯了。”

宋之峤語氣坦然:“在我眼中,喬逐衡最大的用處大概就是一個會動的練劍樁子,除此之外并沒什麽特別。”

練劍,練劍樁子?褚淮汗顏。

“反而是他對我敵意很重,我不覺得他是這麽輸不起的人,但怎麽每次我一問關于你的事他就炸毛,難道這麽害怕我發現他槍法的弱點?”

宋之峤無意一言似乎提醒了褚淮什麽,一個非常難以料想的可能浮現出來。

事實證明褚淮沒有想錯,喬逐衡竟然一直以為宋之峤是自己的情敵……

得出這個結論讓褚淮一時心情複雜,同喬逐衡聊過後更确定短時間這內個誤會恐怕無法化解。

不過褚淮更擔心的是喬逐衡那種不穩定的情緒,他自诩了解喬逐衡,其實喬逐衡的很多心事他也摸不透。

褚淮本以為還要些時間才能知道喬逐衡的心事,沒想當夜喬逐衡就兜不住話來找褚淮。

軍營裏沒什麽消遣的,宋之峤貼心送來了棋盤,褚淮不好駁人面子接了,一個人實在無聊還真玩了起來。

黑子落白子起,褚淮一人博弈不亦樂乎。

喬逐衡現在正處在目不能視的夜裏,聽着落子聲摸索過來。

“早上的事……很抱歉。”

注意力還放在棋盤上的褚淮落子的手沒有停頓:“怎麽?”

“我當時心裏煩躁對你态度不好,別放在心上。”

褚淮收了一枚黑子:“我要是什麽事都放在心上不早都氣死了,你不用擔心我,好好去休息吧。”

喬逐衡并沒有離開的打算:“我事後想想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總還是放不下心。”

“放心不下什麽?擔心宋之峤和你搶心上人?”褚淮語氣打趣。

喬逐衡笑了兩聲:“原先是很擔心的,不過其實真要說擔心,我最擔心的恐怕還是自己吧。”

“為何?”

“其實我很慚愧,我與懷之十年不見,對他的了解依舊停留在年少,十年時間總是會讓人改變許多,他變成如何,我又變成了如何,怕沒有人能說清楚,我有些時候都很迷惑,我喜歡的到底是他,還是只是少時追憶。”

褚淮的手緩緩放在棋盤上,仔細聽起來,這也是他一直在苦悶的事,不過在與喬逐衡再見又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後,褚淮心中的疑慮已經散了,只擔心喬逐衡無法接納現在的他。

“也許再見他,與他相處後我還會一如既往心悅于他,但他呢?他是否能接納現在的我呢?”喬逐衡苦笑,“我一介武夫不通文理,他則滿腹經綸聰慧過人,現在的我突遭橫禍,恐怕只能當仰望他的衆多人中一員。”

原來……仲衡一直在煩惱的是和我一樣的事。

“我最怕的是與他一見,他卻不認得我,本親密無雙的好友忽然變作陌生人,一切從頭再來,那時我該怎麽辦?”喬逐衡搖搖頭,“我不知道。”

褚淮無意識苦笑一下,現在的自己不就正在經歷這個情況嗎?

“也許并不全是宋之峤的問題,我只是對自己不自信罷了,當我不再是威名遠揚的鎮國将軍,在他面前我又該是什麽?”

褚淮失笑,多麽令人意外而欣喜,喜歡一個人原是如此微妙而相似的心情。

“喬将軍,你有沒有想過,他或許也在經歷着和你一樣的內心煎熬。”

“怎麽會呢?”喬逐衡有些無助,“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從未向他求證過他的心意,我的感情大概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若你未曾求證,怎麽能下這種結論。”

褚淮把手放在喬逐衡手上,輕輕握住:“也許這個問題你還要糾結一段時間,但最後你會得出答案,無論是喜歡記憶中的人,還是喜歡現實的人,都取決于你自己,而現在,你要做的只是相信你自己。”

喬逐衡不知道為什麽罕見地心頭一跳,覺得臉龐燙得不同以往,猛然抽出手:“咳,大概吧……那,那你能告訴我你和宋之峤說了什麽關于懷之的事嗎?”

這只是他演示尴尬的行徑,在褚淮剛才把手放過來時,喬逐衡不知道自己那不同尋常的心境是怎麽一回事。

褚淮有些失落地收回手:“宋将軍更關心的其實是懷之當初怎麽打敗你的,他對戰勝你充滿了執念。”

“他這樣其實也正常,畢竟這世上恐怕只有懷之清楚我槍法的每一處弱點,只是懷之當年突然棄武從文,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忘記。”

“學了好幾年的槍法,想必全部丢掉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那照你的意思,宋之峤完全只是希望戰勝我而已,但……他看着不像勝負欲那麽強的人。”

“他不願意細說我也不好追問,每個人都會有些不希望比別人知道的秘密。”

“也是。”

說完了自己的心事喬逐衡舒坦了很多:“我先去睡了,你也別太晚休息。”

“嗯。”

喬逐衡把心事說完褚淮也舒服多了,下棋的手法明顯更輕快。

黑子白子各勝一次褚淮收拾棋盤準備去睡,忽然來人在帳外輕喚褚淮的名字。

褚淮聽出來是宋旭言,趕緊出來:“怎麽了?”

宋旭言滿臉焦灼:“阿峤他不在你這裏?喬将軍呢?”

阿峤?褚淮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可能是宋之峤:“宋将軍不在我這,喬将軍在屋裏睡着呢,怎麽了?”

“這可真是!這麽晚了他到底能上哪去,身上還有傷……”

“前輩先別急,宋将軍怎麽了”

“他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蠢作者真的不會感情戲,哭

————小劇場分割線————

喬逐衡:你是不是可以?!

宋之峤:……不,我不可以。

喬逐衡:我不相信!你就是可以!

宋之峤:我真的不可以……

喬逐衡:記住了,只有我可以!

宋之峤:……

褚淮(突然興奮.jpg):喬逐衡,聽說你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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