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去似朝雲無覓處

褚淮的院子前鬧了一整天,害他心力憔悴,恨不能挨個揍一頓,好在步驚風還記得他這個病人,過來把能打的打了一頓,能趕的統統轟走,算是了了褚淮的願望。

看見褚淮坐在床前,步驚風從窗戶探頭進來:“好點了?”

“謝前輩關心,好多了。”

步驚風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遺憾:“那就好。”

這表情就是做出來給褚淮看的,真是比小孩還幼稚,一點虧都不吃。

“前輩,我有些事能問問您嗎?”

步驚風用手撐住床棱翻進屋:“你說。”

“前輩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覺得呢?”

“總不可能是專程來救我們的。”

步驚風一哂:“也不是專程來害你們的。”

“不方便說嗎?”

“倒沒有什麽不方便,你這麽聰明不如猜一猜?”

“前輩擡舉,我還沒到能窺探人心的地步。”

步驚風端詳了褚淮片刻,聳聳肩:“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來這為兩人,一是韻娘,二是離烽。”

“不過前輩做的事可不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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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身上都牽着一群人,既然要保護他們自然要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

“韻娘暫且不說,你為什麽讓離烽帶人來這裏?”

“這事關竺汜,我不便告訴你,”步驚風用食指撐住頭,“不過你關心的另一件事我倒是可以與你說。”

褚淮不言,等着對方給他答案。

“塔姆爾的身世,如你們所想。”

這句話讓褚淮一驚,手下意識拽住薄被。

“骁影衛之所以會來到竺汜,也是因為他,你們的皇帝,在這事上倒有先見之明。”

褚淮穩住自己的語氣:“那關于這件事前輩知道得有多清楚”

“無所不知,”步驚風輕笑,“就連塔姆爾成為西夷王幺子,也都是我的安排。”

“通過離烽的父親”

步驚風颔首:“所以我說你們多管閑事,幫外人奪了西夷王留給他兒子的遺産并非胡言,又或者你是在知道的情況下動的手”

“事前不知,事後懷疑,前輩一說心中便确信。”

“也省得你們再繼續派人調查對不對?”

“前輩碰見我們的人了。”褚淮沒有疑問。

“自然,他現在正在竺汜,一時半會兒應該還回不來,不過你不用多想,我不會怎麽他,畢竟……我也很同情他的遭遇。”

“他給前輩都說了什麽?”

“他所說與你們無關,說的都是他自己的事,至于皇親貴族的那些事,有心人稍加鑽研,自然不難料想。”

褚淮不言,對于步驚風他還是心中警惕。

“你不必這麽緊張,我在竺汜的事多得忙不完,懶得管你們,原本我是以為垣國已經完了,但這次來過看罷,”步驚風擡眼與褚淮對視,“憑你們,似乎還有救。”

“告訴你們的三皇子,若他這次事成,不若考慮與我們共修長安。”

步驚風說罷要走,褚淮忍不住道:“為何”

“千族萬代,所求不過平安。”步驚風揮袖而去。

他沒有告訴褚淮,若這次來碰見的不是他們,垣國終有一日會為竺汜所有。

送走步驚風褚淮在床上合目,腦袋卻沒休息。

步驚風的到來真如風一場吹散了褚淮之前不解的衆多事情,現在邊關異族之憂暫解,外戚經幾仗元氣大傷,至此要操心的事所剩無幾。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褚淮終于放下心中的石頭,舒坦地睡去。

晚上宋家在營帳中設宴款待衆人,和衆将共度難得的平和之夜。

離烽聽說開心壞了,也不管那些禮儀,擅自坐在離宋之峤最近的地方,宋之峤嫌棄得非常明顯,奈何離烽這次确實功不可沒,不能身體力行表達嫌棄之情。

宋之峤難得解了禁酒令,大家開懷暢飲,離烽在一邊瘋狂給宋之峤敬酒,嘴巴甜得緊,誇得大家受不了,也不知道他從哪學的,喝暈的前一秒還不忘表忠心:“宋将軍,論武将在我心裏你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喬将軍雖然也很厲害,但也只能屈居第二。”

喬逐衡、宋之峤:“……”

褚淮竊笑,不管怎麽說,宋之峤也算終于贏了喬逐衡一次。

離烽喝醉之後不停往宋之峤身上靠,後者礙于步驚風的面子痛快地把人摁到地上踩住,這才終于解脫。

喬逐衡這邊喝醉了也開始感慨:“要是……懷之現在在就好了……”

宋之峤醉得不厲害,聽聞之後臉上浮現出疑惑。

“宋之峤,我其實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麽老要打敗我不可,你是不是想和我搶懷之?”

酒後吐真言,喬逐衡終于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褚淮:“……”我他……喬逐衡你酒品太差了吧。

“你胡說什麽呢,你不過就是我驗證武學的練劍樁子,何況我幹什麽要和你搶人。”

喬逐衡放心了,依然耿直道:“你知道就好,懷之是我的人,誰也搶不走。”

宋之峤的目光轉向褚淮,後者已經捂額不想面對。

“你們一直在一起,誰能搶得了。”

喬逐衡揉揉眼睛,老實巴交:“懷之哪裏和我一起了,誰知道你哪天會不會改變主意把他拐……唔唔唔唔……”

“喬将軍,吃飯別說話。”褚淮拿起餅子堵住喬逐衡的嘴。

宋之峤看看褚淮,又看看喬逐衡,側頭想了想,悶掉一碗酒。

“原來喬逐衡你還……”

說着宋之峤少見地開懷笑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大笑過後也醉倒在桌前。

宋旭言:“阿峤他笑了……”

喬逐衡:“宋之峤笑了?”

褚淮:“……”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

離烽還在夢呓:“宋将軍……真帥……”

步驚風搞不懂這群人,只死死盯着唐紹,免得他靠近自己的寶貝女兒。

唐紹:“……”

韻娘:“哼。”

……

宿醉之後褚淮還暈着,喝了送來的醒酒湯摸去主帳。

宋旭言昨晚喝得不多,已經在那裏安排事宜,看見褚淮進來問好。

“傷患不宜飲酒,你昨晚還喝那麽多。”

褚淮笑笑:“盛情難卻,他們還沒醒?”

“睡着呢,阿峤難得這麽高興,不打擾他。”

兩人正說着話,又一個人進來,是步驚風,身上還扛着一個人。

“喲,都在。”步驚風把從肩膀上向下滑的人撈了撈,“我帶他先走了。”

褚淮:“前輩,不等其他人告別嗎?”

“又不是見不到了,告什麽別,”步驚風不以為意,“對了,現在唐家小子聽你的對不對,你可幫我看好他了,省得他對我女兒有什麽非分之想。”

褚淮無奈:“依前輩所言。”

“走了,省得這崽子醒過來再鬧。”說着一閃身出去了。

不過……等離烽半路醒了,應該會鬧得更厲害吧……

誰知剛回頭步驚風又回來了,手上拿着一個信封:“光顧着走了,這麽個大事都忘了。”

步驚風一甩手把信封甩給褚淮:“接好,獎勵。”

褚淮:“……這是什麽?”

“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估計你會有用,”步驚風滿臉神神秘秘,“我知道你有燒東西的習慣,這可得保存好別燒了,指不定能救你一命。”

“這次,就真的走了,後會有期。”

看人消失,宋旭言拍拍褚淮:“這一趟,真是來了好多有趣的人。”

褚淮捏了捏信封,薄薄的,像是什麽都沒裝:“誰說不是呢。”

因為還暈着,褚淮先告辭回去,進屋足足睡到下午,被敲門聲鬧起來。

“是誰。”

“是我,祁安。”語氣頗為着急。

褚淮皺了皺眉,叫人進來,宋祁安滿臉苦惱:“褚哥哥,小叔他們又在打了。”

對兩人打架這事宋祁安似乎總是第一個知道。

“他們交流感情呢,打去吧。”

宋祁安嘆氣:“要是我不住在演武場前面就好了,也不用看他們。”

難怪,褚淮忍俊不禁:“我們要不來玩個游戲。”

“什麽游戲?”

“你有錢嗎?”

“錢?”宋祁安歪歪頭,“要錢做什麽?”

褚淮從懷裏掏出來幾張銀票:“我壓喬逐衡贏,該你了。”

宋祁安:“……”

“你可以壓你小叔,來,說不定就贏了。”

宋祁安:“……”

等了幾分鐘褚淮叫小兵去看看,過了一會兒小兵回來,小心翼翼回報:“倒下的是宋将軍,不過已經送去大夫那去了,沒大礙。”

宋祁安:“!!!”

三天後褚淮賺完了宋祁安全部的零花錢。

宋祁安跑到城樓上,仰望天空忍住眼淚,終于忍不住向空中大吼——

“小叔叔大混蛋!!!”

另一邊,宋祁安打了暫停手勢:“等等,我好像聽見有人在罵我。”

喬逐衡嘲笑:“你是被打出幻聽了吧。”

宋之峤眼神一兇。

“再來!”

離烽的離去并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不過很快他就用一種獨特的方式提醒了宋之峤他曾經的存在。

離烽走後四天,副将來找宋之峤,看見兩個打得氣喘籲籲的人欲言又止。

宋之峤擦了一把汗:“怎麽了?”

副官汗顏:“這個……他們送了羊過來。”

宋之峤:“羊?”

“嗯,是那個外族人送來的。”

喬逐衡:“這不挺好,給大家夥開開葷。”

宋之峤:“不要。”

副官:“是,不過……這群羊現在放哪是個問題。”

“暫時圍起來不就好了。”

副官為難了一下:“好吧,我先去看看能不能圍住。”

第二天宋之峤被羊叫吵起來:“來人!外面怎麽這麽吵。”

“将軍,是你昨晚說圍起來的羊。”

宋之峤臉一黑:“怎麽圍我帳前了。”

“這個……”副将苦笑,“将軍,你還是去看看吧。”

宋之峤草草收拾一下出去了,放眼一看白花花一片。

“将軍,他們送了五百頭羊過來,這……圍不下了。”

宋之峤:“……”

還沒為這堆羊發完愁,那邊軍營裏又被宋之峤抓出來一件讓他又氣又好笑的事。

且說演武場這兩天聚了不少人,宋之峤滿心奇怪,偷摸去打探才知道這夥人在搞什麽。

弄清楚的時候宋之峤臉黑得一塌糊塗:“你們在賭博?”

衆副将:“……”

宋之峤低頭掃了一眼,更氣:“還都押喬逐衡!!!”

衆副将瑟瑟發抖。

“誰搞的,站出來!”

“站不起來,躺着行不。”

宋之峤:“……”褚淮現在倒在床上,一半都是拜宋之峤那一腳所賜。

褚淮笑笑:“既然宋将軍發現了,不如我們玩點大的如何。”

衆人微疑,褚淮繼續道:“這次不賭別的,就賭這些羊。”

說完褚淮就把人都找來安排,這次長庭的人也在,正适合兩軍好好比個高低。

于是兩軍争羊的第一次賭局就這麽莫名其妙開始了。

不得使用武器,不得惡意傷人,只準在馬上捕羊,比賽地點定在關外留雁山前,三炷香為限。

時間一到,兩方将軍挑好人上了野外。

圍觀的将士很是興奮,都在為自己的将軍和隊伍諸位。

一聲令下,兩邊的人開始追羊,軍隊如同剪過白布的黑色剪刀,将羊群分割成一片又一片,咩聲四起。

時不時有人跌下馬,或者莫名其妙坐騎變成一只羊,有的人最後暈頭轉向把捉到的羊送進了對方的陣營。

大家從開始臉紅脖子粗助威變成了笑得滿地打滾。

比賽結束時兩方都捉到了一百來頭羊,其他的實在跑得又快又靈活捉不到,只能望“羊”興嘆。

勝負難分難解,姑且算是平局。

等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烤羊吃的時候宋之峤才後知後覺想起了——這些羊都是送給我的啊!我為什麽要和喬逐衡賭我的東西!

奈何肉已經進肚子了,再說什麽都沒用了。

另一邊褚淮靠着營帳看大家聚在一起吃得不亦樂乎,突然覺得之前經歷的辛苦都值得,不自知笑起來。

有人拍了拍褚淮的肩膀,他側首看見是左毅。

“果然,”左毅的臉被火焰籠上一層柔光,“褚淮,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日常結束,回到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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