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先皇在立三皇子為太子後着手建造自己的陵墓,為免日後盜墓賊進犯,遂設疑冢便地,據當時記載疑冢少說有四五十處,龍脈之上到底真正的皇陵在何處沒人說得清。
嶺水在兩山交接,又是風水寶地,是被着重懷疑的地方,不過來此意圖盜墓發財的人多是失望而歸,自外戚掌權後,民間盜墓組織都被外戚私下收買替他們尋皇陵,可惜到現在也沒有什麽成果,最終大多都被解散了。
且不論外戚着急找皇陵是為了什麽,要想三皇子順利登基一樣被帶進皇陵的證物非尋不可,從褚淮去慶南找喬逐衡開始公孫閑就一直在忙這件事,到現在總算有了眉目,關鍵就是找到秦一鏟這個從祖師爺那輩學下盜墓手藝的新傳人。
他和侯三卦師出一脈,兩人志趣不同出師後分道揚镳,一個給人算命看宅,一個下墓摸金。
本來毫無頭緒不知去哪尋人,藥罐兒竟然把人直接送到眼前了,褚淮穩神繼續默默觀察。
“我找了少說十幾處,總算找到一個看起來最像的,過些天我傷好了,再去一趟。”
“你是不是嫌命太長,這兩天給我老實待着,二夫人就要生了,我沒空管你的破事。”
秦一鏟嘟嘟囔囔很不高興:“那她倒是快生啊,懷了這麽長時間怕不是什麽妖……”
“臭小子,”藥罐兒揍了秦一鏟兩下,“要是沒有二當家,不知道你在輪了第幾趟畜生道,還不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秦一鏟委屈抱住頭:“屍體還是我給你背的呢,您老下手就這麽狠。”
“給我滾去睡覺,再多說一句我把你嘴給你縫上。”
秦一鏟趕緊溜到藥罐兒的床上,老老實實不再鬧騰。
室內漸漸歸于安靜,褚淮見再沒什麽可聽,迷迷糊糊間重新睡了過去。
早上起來秦一鏟人不知道又跑哪去了只有藥罐兒一個人在屋子裏,喬逐衡排的早上值守,在褚淮醒之前就走了。
“孝大哥早。”
藥罐兒沒有回頭,含糊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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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聽見些響動,是有什麽事嗎?”
藥罐兒停下手中的活計:“你聽見了?”
褚淮撓撓頭:“迷糊間聽見開門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沒什麽,有人找我來拿藥,”藥罐兒繼續動作,想了想道,“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回來估計需要點時間,到時候若有個叫秦涯的小夥子來拿藥你就告訴他在老地方。”
褚淮乖乖應了,藥罐兒也不耽擱,把東西收拾好背上藥箱出了門。
要是往常褚淮巴不得趕緊從這個房子裏逃出去,現在秦一鏟的事有了着落,不得不忍耐着和屍體共處一室。
褚淮在屋子周圍走走轉轉也沒等到人,眼看值守時間快到,只能暫時放下這事。
沒等褚淮去輪守賬房先生又找來:“褚小弟,我和大當家說了,今兒個開始你在賬房幹活。”
“那敢情好。”至少省得在山間上下勞累。
這次在賬房裏遇見的人比平時多,褚淮被分去抄藥方,說是要下山抓給二當家夫人的,褚淮寫了沒一會就被圍了起來,大家像是看什麽珍奇寶獸一樣盯着他。
褚淮雖覺得不太舒服但也不好趕走他們,原本識字的人在這裏就很稀少,又會寫簡直堪稱驚為天人。
衆人看着褚淮抄下的藥方啧啧稱奇,縱沒學過筆畫書寫,也能覺出褚淮的字賞心悅目。
“褚兄弟這手字了得,可是以前有些身份?”
“身份談不上,家父以前考過秀才,在村裏教孩子,我跟着他自也學了不少,若不是外戚,我應該也在準備科舉。”
大家發出幾分可惜的喟嘆,道這命運無常,褚淮低眉不語默然聽旁人唏噓。
“啓大哥,幫幫忙呗。”一個人忽然插話進來,同周圍的聲音格格不入,來人笑嘻嘻把臉怼到賬房先生面前,“那個我……”
“呿!又是你小子!”賬房先生一揮袖子,“少來,你再瞎搞我就告訴二當家,叫他關你柴房,看你還老不老實。”
褚淮微微擡頭,這聲音昨夜聽過便記在腦海裏,唯一令人驚訝的大概只有秦一鏟竟然還是少年模樣。
秦涯揉了揉鼻子讨好笑着,咧開的嘴裏缺了一顆虎牙:“啓大哥,別呀,就這一次……”
“去去去,少給我添亂,你哪次不是說最後一次,結果呢?孝老弟的都支給你了,還想賒,沒門!好好在寨子裏幹活,別一天到晚神神鬼鬼的。”
聽賬房先生對秦一鏟嫌棄的語氣,褚淮忽然有些懷疑秦一鏟的能力到底如何,公孫閑費了大力氣找來的不會是個騙子吧。
秦一鏟有些委屈:“真的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不胡搞了,啓大哥就幫幫我吧。”
賬房先生不為所動,收拾收拾到屋後去了,周圍人也不理會秦一鏟各做各事,他一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去留不是。
“小兄弟,你需要什麽?”
秦一鏟微驚,擡頭看了看眼前慈眉善目的人有些緊張:“呃,我……你能幫我?”
“我才剛來不懂什麽,但如果能幫忙自是最好。”
褚淮溫和的樣子很有迷惑性,秦一鏟糾結了片刻:“我想要點鐵材還有銀錢,這月分配給我的那份已經用完了,我想賒一些。”
“那要這些做什麽?”
“呃,我,我幹活要用。”
“幹活的東西不都是分好的,哪裏需要自己出錢做。”
看忽悠不住褚淮,秦一鏟皺眉想了想:“外出有活就要用自己的。”
“那你外出做什麽?”
“哎呀,你怎麽問這麽多,你不想幫就算了。”
“我當然想幫你,正想着要不把我那份先借你,但如果不知道你做什麽,怎麽敢幫忙。”
褚淮的熱心讓秦一鏟有些驚訝,呆了好久才說:“那你先支你那份出來,一會兒我告訴你我幹什麽,你再決定給不給我,我和孝大哥住一起,等你忙完再來找我吧。”
沒個人每月分得的銀錢都是固定的,不夠是常事,褚淮肯拿出自己那份給別人自然讓人吃驚,秦一鏟一頭霧水地走了,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褚淮,直到徹底離開褚淮視線。
褚淮才幹了兩天活,按理來說是不能給他分錢的,不過看在他會識寫的份上,賬房先生不介意靠這種方式把褚淮留在金坡寨。
下午換完班褚淮回了住處,秦一鏟正在屋前坐着,一看見褚淮立刻招手。
“這裏,這裏。”
他蹦跶的樣子極有趣,褚淮快步走過去,秦一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介不介意進屋說?”
屋子裏有屍體,大家都是有多遠躲多遠,秦一鏟想給褚淮看些東西,又怕着急忌諱。
“這有什麽介意的,我不就住這屋嗎?”
秦一鏟一驚,愣愣地看着褚淮:“原來你就是新來的人。”
褚淮颔首:“走吧,進屋說。”
“真沒想到,果然和孝大哥住一屋的都是好人,”秦一鏟高興地從床底掏出來一個箱子,小心地掀開,“看,都在這裏了,我借錢就是做這些。”
箱子裏裝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工具,還有不少瓶瓶罐罐,盛着看不出是什麽的液體。
“這些是什麽?”
秦一鏟咳了一聲:“你聽了可別害怕。”
“這能有什麽害怕的。”
秦一鏟随手拿起一樣工具,壓低聲:“這些都是用來摸金的。”
褚淮毫不意外,還是裝出幾分驚愕。
“我也不瞞你,這種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不放到臺面上說,要是真能找到一個富貴人家的墓,那可是幾輩子都吃不完的錢。”
“你要那麽多錢做什麽?這麽危險。”
“有了錢大家不就能好過些,再說了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做這個的,我還專門和風水大師學了幾招,這世上就沒我找不了的墓,哪有什麽危險。”
“你可真能吹。”
“我這怎麽就吹了,你一看就是不了解江湖的人,我當年那可是響當當,江湖人稱秦一鏟,一鏟千冢顯真跡聽過沒,就是說我的。”
“要是你真這麽有本事,怎麽現在跑山上當山賊來了?”
秦一鏟的神色陡然暗淡了下來:“人都是有苦衷的,不便說。”
褚淮心裏清楚秦一鏟所經歷往事,沒有揭人傷疤。
公孫閑早都把秦一鏟的情況寫清楚了,說秦家當年是風水大家,頗具盛名,有傳當初皇陵選址就是秦家一把手操辦的,後來先皇駕崩,送葬的人盡數埋在皇陵之下,無人再知皇陵在何處。
外戚掌權後想利用秦家人尋到皇陵,奈何設計陵墓的人也都已陪葬問不出所以然,外戚便威逼秦家靠自己的能耐找出皇陵,學風水的不見得就是盜墓的,秦家認定利用所學盜墓乃是違背祖訓堅決拒絕,外戚知後大怒,恩威并施最終組建了以秦家為首的盜墓隊伍,外戚急于找出墓地,下死令要是三個月後還沒有線索便殺盡秦家人。
這皇陵哪裏是好找的,三個月後秦家被屠滅,只剩下當初因為沉迷摸金被逐出家門的秦一鏟。
誰能想到秦家恪守規矩不碰盜墓行當被滅族,反留下一個渾身反骨沉迷倒鬥的秦一鏟,不可謂不荒唐。
秦一鏟聽聞家族被滅,縱已被族長驅趕再無瓜葛,血脈難解怎甘心被欺,他便獨自一人把外戚兩家有臉面的人的墓地都捯饬了遍,随後徹底從江湖上消失。
這段時事過去已有三年多,直到公孫閑調查到他現在在金坡山上,時過境遷,秦一鏟這個名字現在在江湖上确實已經不再流傳了。
“那你這次又找到了哪個達官顯貴的墓地,這麽着急要錢。”
秦一鏟故作高深:“不可說。”
褚淮輕笑:“不說就不說,難不成你還能找到皇陵不成。”
秦一鏟的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很快穩住:“要是我真能找到皇陵,那我在摸金這個行當裏可就流芳百世了,介時我肯定讓後人寫一筆兄弟你借我錢的事。”
“行行行,給,錢都在這了,可別丢了。”
秦一鏟眉開眼笑地狠狠抱了一下褚淮:“好兄弟,我記住你了。”
“對了,你在金坡山是不是改名叫秦涯”
“嗯,怎麽了?”
“孝大哥臨走時說給你留了藥在老地方,要是你要就給你。”
“果然孝大哥對我就是好。”秦一鏟從屍體下面摸索出來一個包裹在懷裏翻看,掏出一個瓷瓶倒了兩粒藥吞下去。
屋子裏有個活人總比單獨和屍體待在一起好,褚淮和秦一鏟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秦一鏟很健談,和褚淮說自己盜墓時的趣事,有的可笑有的瘆人,說着說着天就黑了下來。
秦一鏟扒開窗戶往外面望了望,嘟囔道:“這麽晚了孝大哥怎麽還沒回來。”
聽秦一鏟說起藥罐兒褚淮意識到喬逐衡這麽久也沒回來,喬逐衡輪的事早班,就算下午還有一班現在也該回來,怎麽天黑了還不見人。
“孝大哥有沒有給你說他什麽時候回來?”
褚淮搖搖頭:“他背着箱子出去的,是不是去給誰看病?”
“都出去一天了,再難的病也該看好了,我去找找他。”
秦一鏟踩上鞋就出去了,褚淮想了想也出去找喬逐衡。
黑暗中只有火把在高處照明,褚淮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往階梯的方向走,一路寂然無聲,喧鬧的幻影盡數停留在昨日。
還沒到最近的關卡,遠處的天幕突然沖起一團火焰,像是刺破黑暗的火焰箭矢。
緊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關卡接連燃起火焰,映亮了這百級山階。
悠遠的號鳴聲響起,在整個寨子上空盤旋,褚淮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直到大家拿着武器從寨子裏湧出來,打頭的是金大齊,臉色凝重異常。
“有敵人!”
金大齊環顧了一下周圍:“二當家呢?”
大家茫然不解,這一聲號角穿透力十足,隔一個山頭都該聽見了。
“大當家!大當家!”一個人跌跌撞撞跑過來,“夫人她,她要生了!”
“什麽!”金大齊一驚,眉頭緊鎖,“孝大夫在不用緊張,讓二當家盡快過來。”
回報的人立刻又往回趕,迎面撞上秦一鏟,後者滿臉驚慌:“大當家,賬房的人剛說孝大哥他早上下山去采藥了,現在還沒回來怕是遇上事了!”
“噫——”金大齊一跺腳,“幹他娘的事趕事,我們快下山解決那些不知哪來的王八羔子,別去找二當家了。”
褚淮在一旁聽着心裏愈發緊張,喬逐衡到現在還沒回來,該不會……
“金大哥。”
關卡處一個高大的影子越來越近,倒提着槍,槍尖還有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喬逐衡另一只手上提着什麽,但在夜裏看不清楚。
“我們帶回來的那些女孩裏有高家培養的刺客。”
說時喬逐衡提東西的手一甩,兩個女人的頭顱滾到大家腳下。
“下面五道關卡破了,高家的人已經逼上來了。”
喬逐衡處在半明半暗之間,神情晦暗不清。
作者有話要說:定時改錯了,沒發出去,抱歉,QAQ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