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如金大齊所言,幾裏外有一活水湖泊,水面澄澈,可以看見幾尾魚受驚游離。

周圍靜谧無聲,是個私密的好地方。

褚淮在心裏稍松了一口氣:“快些洗完回去吧,不然趕不上晚飯了。”

喬逐衡應着準備脫衣服,那邊褚淮動作更快,幾下就把外面的薄衫脫了,下了水,只露着肩膀在外面。

褚淮這趟出來花力氣的事沒少幹,加上他在三皇子那撿回了自己荒廢幾年的武學,穿衣服時看着文弱,脫了倒是很結實。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場景,喬逐衡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忍不住多瞅了兩眼,回神過來暗罵自己兩句趕緊扒了衣服跳水裏,兩人隔得極遠,各據一角。

“喬将軍跑那麽遠幹什麽,說話都費勁,還怕我輕薄你不成?”褚淮笑嘻嘻地調侃喬逐衡,又惹得喬逐衡一陣羞惱。

“這麽大地方,擠在一起幹什麽。”

“那要看擠哪了,萬一擠着很舒服呢?”

喬逐衡:“……”

看褚淮又開始說些有的沒的,喬逐衡索性背過身再不理褚淮。

看人背對自己再不說話褚淮心裏說了聲無趣,慢吞吞洗自己已經結在一起的頭發。

“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找的人叫什麽?”

“只有江湖名號,叫秦一鏟。”

“我們到底要幹什麽難道我們還真要和他一起盜墓不成?”

褚淮笑而不語,喬逐衡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準備問個清楚,一回頭就聽“吓”一聲,褚淮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游了過來,喬逐衡被吓得腳下一滑,撲通栽進水裏,連喝了兩口水。

Advertisement

褚淮扶着旁邊的石頭笑得直不起腰。

“你幹,咳咳,幹什麽!”

“好玩嘛,”褚淮難得孩子氣,“我洗好了,要走了。”

喬逐衡氣急,一伸手把褚淮又拽了回來:“占了便宜就想走,哪有這麽好的事!”

一時水花四濺,兩人一會兒一個沉一個浮,一會兒兩個都沉下去,鬧了半天誰都沒占到便宜,精疲力盡趴在岸邊。

“喬将軍,你也太小氣了。”

“彼此彼此。”

不過兩人臉上都是輕松的表情,又打了一會兒言語官司,各自撿起衣服穿上回去了。

許是已到午後又四下無人,兩人聊天也沒什麽忌諱,趣事糗事一股腦說了出來,時不時笑作一團,勾肩搭背親密異常,行至中途喬逐衡心裏逐漸生出了異樣的感覺,看了看和自己攬肩的褚淮,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褚淮如此親近了?

燕門?留雁?為什麽一年不到,就從開始的彼此敵視變成如今這樣?

就好像他們早已經認識多時。

喬逐衡自認和左毅共事多年,都無法如這般說心裏話,像喜歡男人這種隐秘的事,喬逐衡只給褚淮說過,除此以外再沒有人知道。

這種事本就不該說,可不知為什麽面對褚淮就感覺什麽都瞞不過他。

“褚淮……”喬逐衡欲言又止,看褚淮好奇看過來有些結巴,“我們,我們以前真的從沒見過面嗎?”

褚淮忽覺喉嚨一緊:“喬将軍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我……不知道,就感覺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我記性其實很不好,見得人多忘得也不少,”喬逐衡捂額,“你以前既然在朝堂上做官,我回朝時總該見過你才是。”

“我也不過是個小官,埋在人堆裏看不見,我是見過喬将軍不少次,但喬将軍看到我恐怕就難了。”

“是嗎……”喬逐衡看了看褚淮,那種熟悉的感覺愈發強烈,“大概。”

褚淮穩住心神,低垂下眼睫:“就算見過估計也是一瞥,我這種平平無奇的人哪裏能被記住。”

喬逐衡不言,慢慢把手從褚淮肩上移開,他現在心很亂,明明已經記不太得懷之的面龐,這一刻卻開始下意識與褚淮比較起來。

只記得少時的懷之很俊,不是那種柔弱的美,帶着幾分年少張揚,尤其拿槍對陣的時候,神采飛揚,傲然恣肆,教人一見傾心。

懷之現已棄武從文,尚書十年再無緣拿槍,只餘胸中筆墨化作書信詞句,從書信中窺見的是一個溫和謙恭的人,少年鋒芒早已逝去,縱有遺憾也無可奈何。

兩人殊途,逐浪槍法此後再無完式,明明自己已經想清楚了才對,喜歡的也是與自己十年書信往來的少年夥伴,為什麽現在要拿着這兩人比較?這種情況以前也從沒出現過,偏偏褚淮讓自己糾結萬分。

“喬将軍?”喬逐衡突然的沉默和低落讓褚淮有些緊張,“怎麽了?”

喬逐衡搖搖頭:“我們快走吧,金大齊估計還在等我們。”

好在接下來的路不多,走了十來步可以看見寨子的影子,壓抑的氛圍轉瞬被寨子裏的喧鬧吹散了。

金大齊已經在寨子邊上等着了,揣着兩個白面饅頭過來:“給你們留的,晚一步就沒有了,這次我給你們搶了,下次你們可得自己搶了。”

褚淮謝了對方,塞給喬逐衡一個,一起進了寨子。

“今晚本來有值守,你們剛來啥也不了解,我安排到明天了,現在你們回去先睡覺,好早起。”

金大齊引兩人到了一個屋前:“你們和藥罐兒一起住,他是我們這裏的大夫,平時有啥頭疼腦熱都找他。”

一開門,濃濃的苦味就溢了出來,金大齊連打兩個噴嚏:“罐兒,你又整啥呢,快快,我給你找了倆朋友一起住,可別再把人整跑了。”

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面色慘白眼底青黑的人探頭出來:“活的……麻煩。”

“給你介紹一下,褚二,喬大膽。”

褚淮糾正:“褚光棍,剛改的。”

金大齊嘴都笑歪了:“你小子真能瞎搞,別人都怕被叫光棍,你倒好……行行行,光棍也好,賤名有福。”

說着拍了拍褚淮和喬逐衡,把人留下自己走了。

藥罐兒看看兩人,又自顧自回去了,兩人對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你們睡上面,下面的鋪別坐。”

褚淮和喬逐衡應了,看下面的鋪上似乎還躺了人。

“下面躺着的那個……”

“死人,我用來試藥的,好不容易背回來,你們別給我搞壞了。”

喬逐衡,褚淮:“……”

下鋪躺個死人饒是誰也難睡好覺,早起的時候藥罐兒還在睡,喬逐衡和褚淮忍着瞌睡逃出了屋子。

“我們到底要住多久?”

“今天就開始打聽秦一鏟,不拖了。”

早上輪班的人正好回來,看見兩個人從藥罐兒房子裏逃出來笑得都有些幸災樂禍,作弄新人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有傳統。

金大齊從另一邊趕過來:“睡得還好嗎?”

看金大齊這憨樣,褚淮都已經分不清對方是不是故意耍他們。

“還好,還好。”

“那我們就先了解了解寨子,下午就該你們當值了。”

說着在前面引兩人往山下走,百級臺階後半截盡數隐沒在雲霧當中,從上往下看令人膽寒,十二道關卡只能看見最近的三道,剩下的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我們這裏男人大約有一千多人,多數在寨子裏做活,有時下山辦事,一部分人專門值守,最牢固的關卡就是離寨子最近的這三道,剩下九道關卡主要是用于傳遞信息,就好像在戰場上,若是有什麽情況大家燒火傳信,好做準備。”

一路上金大齊與值守的人輪流打招呼,正好碰見第二支換班的隊伍,大家又站在一起聊了一會兒。

“你們倆剛來,現在先安排在最近的這三道,等之後時間長了熟悉了,也可以和我們一起下山。”

褚淮眺望了一下遠處:“這裏離城鎮有多遠?”

“要是你說嶺水那就遠了,沒個四五天根本看不到,要是說最近的城鎮,走個一兩個時辰也就到了。”

“寨子防守這麽嚴,是有敵人嗎?”

“是二當家要求的,我覺得這根本就是杞人憂天,但沒辦法,他性子就這樣,拗不過。”

這也不算杞人憂天,金坡寨樹大招風,要是之後真下狠手清理,金坡寨必然首當其沖。

三人在臺階上走了一個來回,大概了解了金坡寨周圍的地形,背靠深淵,只有一條路上下,易守難攻,不難理解外戚為什麽不花心思收拾這裏。

一吃過午飯,兩個人跟着隊伍就上了關卡值守,最近的三道關卡各有二十個人看着,其餘九道五人一組。

這裏的防守工具還算先進,有不少是脫胎于戰場,聽說寨子裏有老兵,教給他們的。

大家都挺熱情,快結束時褚淮聊起藥罐兒,一聽周圍人都笑了:“藥罐兒那是大當家才能進叫的,我們可得叫他孝大哥,不然以後這疼那癢,他可給你顏色瞧瞧。”

“他為什麽一個人住?”

“你們和他住了一晚上還不知道嗎?他醫術再好也擋不住晦氣啊,也就那個傻小子能和他住一起,兩人臭味相投,絕配!”

大家又嘻嘻哈哈一陣,褚淮也迎合着大家:“我當時在山下碰見過一個算命的,他說他有個兄弟在金坡寨,聽說我們投奔這裏讓我們幫着問問。”

這個時候下一波人已經來了,大家往回走着:“寨子挺大,我們也不一定知道,你先說說。”

“他叫秦一鏟,說是之前在嶺水城裏。”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沒有想出這號人物,其中一個人道:“你要不問問大當家,寨子裏的人他基本都認識。”

褚淮有些失望,仍熱切道了謝。

回去找了一圈都不見金大齊,之前不用他的時候可勁往眼前蹦,現在要用他了半個影子也找不見。

一想到藥罐兒又不願意回屋,兩個人幹脆在寨子裏閑逛,看看周圍情況。

“哎,你們兩個。”

褚淮一驚,看過去,擔心因為閑逛起疑。

“你們倆認字嗎?”

“我們?認啊。”

“那好,來來來,有事要你們幫忙。”

喬逐衡和褚淮莫名其妙跟過去。

“問了好大一圈了,總算找到兩個認字的,你們識字多嗎?”

褚淮:“還好還好。”

一路走到最後面的屋子,這裏像是一個倉庫,裏面分門別類,東西擺得僅僅有條。

“原本這些都是二當家在操心,最近二夫人快生了,也不好勞煩二當家,你們既然識字,我過兩天同大當家說說,把你們叫來賬房幫忙。”

幾個本子被攤開在眼前:“這些你們幫忙對一對,有什麽問題告訴我。”

兩人老老實實開始對賬本,對這個寨子過分的信任感到不安,要是別有用心之人進來,不早把這個地方攪得一團亂。

賬房先生随口問問兩人情況,褚淮很會聊沒多久就和賬房先生熟絡起來。

褚淮順便也問了秦一鏟,不過賬房先生對這個人也是毫無印象。

給人對過賬,褚淮順便給他重抄了一遍下山需要采購的物品清單,賬房先生千恩萬謝把人送走了。

“看來比我們想得要困難一些,這寨子千把人,等找到人了說不定我們真要當一輩子山賊了。”

“不過要是喬将軍這種,應該當山賊頭子更合适。”

“這大概也是在誇我?”

褚淮挑了一下眉,表示沒錯。

藥罐兒還沒回去,兩人早早躺上床休息,夜半三更門被猛地推開,兩個人跌跌撞撞進了屋。

“我給你說了多少遍別去,你就是不聽,遲早有一天你得交代在裏面!”說話的事是藥罐兒,有些壓抑的憤怒。

褚淮在黑暗中睜開眼睛,适應了一會兒黑暗看向下面,不過黑暗中只能看見兩個輪廓。

“哈哈,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老手藝,不能手生了,”回話的是少年聲音,“而且這樣也省得大家下山辛苦賣命。”

藥罐怒意去了點:“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孝大哥,這話你都說了千百遍了,最後不還是會來幫我。”

“算了,下次幹脆就讓你在死人堆裏晾上三天三夜,看你再敢不敢去墓裏。”

墓裏褚淮皺眉,繼續凝神細聽。

“屋裏還有人在睡,你忍着點疼。”

“還有人?大當家又下山撿人回來……”

藥罐兒不再說話,少年忍着疼,偶爾發出些抽氣聲。

“孝大哥,”少年忽然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我這次找到了。”

“找到什麽?”

少年往上望了望,褚淮下意識閉上眼睛,等了一會才聽少年繼續:“我找到……真的皇陵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年頭當将軍,要上得了山,下得了地,能做山賊,還要盜墓

喬逐衡這趟和褚淮出來可以說是體驗了豐富多彩的生活,哈哈哈哈

喬逐衡:逐漸忘記自己的本職.jp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