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欲說還休夢已闌

下山的路只有一條,喬逐衡駕馬迅速向下飛趕,褚淮則一頭紮進崎岖的山林。

看人離開瞿白一瞬有幾分茫然,想起自己夫人還在床上趕緊回去了,只祈禱這兩人并非托大,确實是來幫忙的。

喬将軍……瞿白擦了擦汗,這恐怕是他一輩子都沒想過能見到的人,那麽他們來到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瞿白理不清頭緒,那頭聽見自己夫人時斷時續的痛呼再多的想法也得放下,安心專注眼前才是上策。

騎馬行出一段距離林中路愈發難走,褚淮備馬本就不是為了趕路,主要擔心藥罐兒真碰上什麽事行動不便,有馬不至耽誤事。

“汪!汪!嗚——”

找到了褚淮一喜,這一路倒算是順利,誰知從林中猛然沖出來的是五個黑衣人。

想來他們也知正面不好強行突破,留了人從山路慢慢摸上去,卻和褚淮碰個正着。

真是不走運,褚淮不動聲色拿下槍握在手中,對方水平如何尚不知道,但自己對付兩個就夠嗆何況五個。

“金子!咬他們!”

黑衣人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轉移到狗身上,褚淮二話不說先結果了離他最近一人的性命,出槍收槍幹脆利落,轉頭迅速往森林裏跑去。

“追!”

這些人應該是探路的,後面有沒有大部隊不确定,總之不能讓他們上山去,褚淮在心裏計劃一番,頂着一口氣狂奔。

樹葉的沙沙聲越來越近,褚淮好幾次險些絆倒,這無形中拖慢了他的速度,幾乎能聽見追命的風聲。

已經能感受到背後的冷意,褚淮對着一棵粗壯的樹蹬上去,一個旋身不管不顧把槍送到了身後。

槍尖穿透皮肉,濺一身熱血,褚淮在地上一滾閃開另一道攻擊,又吃了一刀。

還有三個人,褚淮捂住方才被刮破的手臂,這次出來對疼痛的耐受明顯提高了許多。

三個人不給褚淮喘息的機會,群攻而來,褚淮槍不在手,雙拳難敵,狼狽在地上滾爬避開,刀鋒劈過枝葉,掉一地狼藉。

要是死在這裏可是真得冤,三人圍攻再躲也有露拙的時候,避開兩刀挨一刀這種窮途末技到最後也徹底不能再用。

刀離致命處越來越近,褚淮靠在樹前眼見三道寒光劈來。

完了!

一槍掃過眼前群兵,喬逐衡卻愈發不安,看看周圍奮力抵禦的人喬逐衡不知道這種擔憂從何而來。

敵人在低處,還面對着完好的十二道防守,即便拖遲早也能拖死這些人,這場戰鬥的勝利毋庸置疑,只有心中的慌張在無限放大。

“金大哥,讓兩隊人回去,剩下的人足夠了。”

金大齊不敢含糊,迅速命兩隊人返回。

“喬兄弟,之後怎麽辦。”

“把關卡都燒起來,還有弓箭手,別省着,他們在低處,不是我們的對手。”

喬逐衡的喝聲像是定心丸,大家迅速去籌備。

金大齊還以為二當家發了什麽瘋病讓外人來指揮,現在看來确實是最好的選擇,他們都是只知道劫持的莽夫,禦敵反攻着實不擅長。

喬逐衡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教人心安,金大齊握緊手中的板斧,這場戰鬥不僅僅是為了現在的自己,更是為了讓外戚償還自己過去所受的辱沒。

明明裝備并不如外戚,群攻的衆人毫無退讓之意,他們懷抱的是赴死的信念,這些敵人不過是重金之下的懦夫,怎麽敢用自己的性命鋪路。

箭矢,刀光,火焰,滾滾向下奔騰,一切都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閃爍。

舉起的銀槍帶起飛濺的鮮血,火星散落入黑夜,這不是喬逐衡熟悉的戰場,卻足夠驚心動魄。

占據地形優勢的山賊很快就壓外戚隊伍一頭,山階上的屍首大多屬于外戚的隊伍,山路崎岖,他們也沒能運來重武器,眼見金坡寨的人越戰越勇打頭的人終于下令撤退。

喬逐衡伫立在火焰中,看敵人狼狽而逃沒有下其餘的命令。

“喬兄弟,我們不追嗎?”

“我們現在靠地形優勢奪勝,繼續追可能中埋伏,當務之急是守住寨子,不是和他們硬碰硬。”

“有道理,有道理,我們先收拾這裏。”

喬逐衡回頭看看黑暗中的山寨,拍拍金大齊:“你們收拾好盡快回去,我先去看看寨子的情況。”

三把尖刀被甩來的鎖鏈束縛,猛然一扯三個黑衣人身形歪斜,褚淮抓準時機滾到樹後避開致命一擊。

狗撲出來咬在其中一個黑衣人胳膊上,發出兇狠的叫聲。

又有兩個人同時跳出來,一個搬着石頭對一個黑衣人砸下去,另一個人扯着鎖鏈控制幾個黑衣人的動作。

奈何那個搬石頭的人實在沒技巧,被敵人躲開不說還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哎呦!”

黑衣人一松手,掏出手中的短刀反撲過去,這下後背空門暴露在褚淮眼前,褚淮忍着疼猛然擡槍掃過,毫無技巧只有力氣。

血花綻開在敵人後心,黑衣人發出幾聲慘叫,跌在地上還不忘伸手砍眼前人。

拿鎖鏈的人迅速一扯摔倒的同伴躲開黑衣人垂死一擊,雙雙狼狽躺在地上。

褚淮以槍做拐站起來,走上前看清眼前人是秦一鏟和藥罐兒。

“我實在擔心就跟出來,好歹我也是一個大男人,總不能什麽都不做。”秦一鏟驚魂未定,手還在打哆嗦,看着褚淮慌亂地解釋。

“多謝及時趕到。”

藥罐兒氣喘籲籲:“感謝的話之後再說吧,我是造什麽孽……快扶我起來。”

秦一鏟忙不疊扶起藥罐兒:“孝大夫你還好嗎?”

“吓都要被吓死了,”藥罐兒有些沒好氣,“回來的時候碰上敵人上山就夠倒黴了,費了大力氣從林子上來又遇見歹人,你說我能好嗎?”

秦一鏟不住點頭陪笑安撫對方,藥罐兒緩了緩情緒轉向褚淮:“沒想到你還真有些本事,剛才你來得算及時,要不然我恐怕早沒命了。”

褚淮把這個當感謝聽了:“二夫人快生了,走到前面平坦的地方孝大夫你先騎馬回去,我和秦涯慢點。”

藥罐兒也不含糊,到了地方騎上馬快速消失在兩人眼前。

秦一鏟伸手要扶褚淮,後者仍拒絕,慢慢走着:“你怎麽找到我的?”

“我跟着痕跡一路找來的,聽見狗叫發現了孝大夫,他給我指了你的方向,還好趕上了。”

“謝謝。”

“沒有沒有,應該的,你為了幫我們不也出了大力氣。”

褚淮笑而不語,他的幫助全部明碼标價,怎麽敢承秦一鏟這句話。

“對了,你之前還說要我幫忙,到底要幫什麽忙。”

“我說過是你的老本行。”

“那總要有個目标才是。”

褚淮沒有隐瞞:“皇陵。”

秦一鏟頓足,周圍頓時安靜下來,他臉上有幾分驚懼和憤怒。

“你找皇陵想做什麽?”

褚淮沒有回頭,依舊慢慢走着:“如果我說匡扶亂世你可信?”

秦一鏟有幾分混亂,追上腳步不停的褚淮:“這和匡扶亂世有什麽關系。”

“外戚一直在找皇陵,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我怎麽知道……可能是為了更多的財寶?”

褚淮輕笑:“他們搜刮垣國這麽多年早不知道積攢了多少財富,難道還在乎區區皇陵裏的財寶。”

“那,那是為什麽?”

“皇陵裏肯定有一樣外戚害怕落入旁人手中的東西,而這樣東西足以動搖外戚的權利根基。”

秦一鏟愈發好奇:“是什麽?”

“我不知道,所以要下去找。”

秦一鏟咋舌:“那你真是不要命。”

“不要命的事我做的多了,還缺這一件?”

“這倒是。”

褚淮的這番回答很得秦一鏟的心,大家都是被外戚迫害至此,要是能除外戚兩家,簡直是天大的功業。

為顧着受傷的褚淮,兩人走得很慢,半晌才挪出了森林,還沒站穩一個人風一樣撲過來。

“褚淮,你,你有沒有事。”

喬逐衡說完就後悔了,這純粹是廢話,看褚淮破衣爛衫,數道刀傷還在滲血就該知道好不到哪去。

“沒事沒事,傷得不深。”

喬逐衡也是滿身鮮血,不過褚淮知道以喬逐衡的身手,這些都是殺敵的預示。

“山下情況如何?”

“都退了,不過我們的情況亦不容樂觀。”

“無妨,這裏離嶺水頗遠,他們想卷土再來也得好好掂量一下,短期內應該沒什麽事。”

褚淮自然地扶住喬逐衡,後者架起褚淮的肩慢慢往回走,秦一鏟在後面看着一頭霧水,明明剛才還不要人扶來着。

喬逐衡想直接把褚淮一扛一路送回床上,後者卻走到其中一個房子前坐下。

“你怎麽辦不先回屋,一會我叫大夫給你看,你要是累懶得走我抱你過去就是。”

褚淮滿臉無奈:“還不到那個地步,等着看一下。”

“看什麽?”

“看看我的承諾兌現沒有,喬将軍你也別站着,先坐下吧。”

喬逐衡看看周圍,最終乖乖坐下挨着褚淮,還不不忘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褚淮披上。

“喬将軍你怎麽突然這麽體貼了。”

喬逐衡心裏一緊,這動作他做得太順手,并沒覺得什麽不妥,褚淮一問他反而別扭了。

“別說的我平時好像對你很不好一樣。”

褚淮只是開個玩笑,聽喬逐衡回答得認真有些迷惑,想現在确實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幹脆閉嘴不說話。

沉默也讓喬逐衡覺得不舒服:“你別不說話。”

褚淮是真的莫名其妙了,喬逐衡不知道這趟吃錯什麽藥了,突然這麽奇怪。

“呃……”褚淮撓撓頭,實在編不出來什麽,該說的都說了,還能講什麽。

好在喬逐衡突然開口算是解圍:“褚淮。”

“啊?怎麽?”

“你給我講講懷之的事,你肯定知道什麽吧,宋之峤都問過你。”

褚淮跟不上喬逐衡的思路:“我知道的都只是皮毛,也就見過他幾次,真沒深交過。”

“随便什麽都好,給我說說吧。”

喬逐衡的語氣中透露出幾分焦躁,褚淮不敢拒絕,像模像樣編起來。

什麽滿腹經綸,聰慧過人,性子溫柔,謙恭有理,總之按照喬逐衡之前的設想編了一套,搞得自己都開始不好意思。

“不是的,”喬逐衡又突然打斷褚淮,“懷之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都說了十年人都是會變的,有些不一樣也正常。”

“但一個人再變,也總會有不變的,”喬逐衡把頭埋在自己腿間,“我不知道……我已經分不清了……”

褚淮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分不清什麽?”

這說話一半一半的,褚淮是半點不知道喬逐衡在說什麽。

喬逐衡沉默,他真的混亂了,最初吸引他的就是懷之的個性,鮮明異常令人着迷,而此刻這些屬于自己印象中懷之的個性開始在褚淮身上重現,甚至可以一一對應找到符合的地方。

“褚淮你……”

“哇——哇——”

嘹亮的哭聲穿透整個山頭,在寂靜中甚至顯得刺耳異常。

“生了!生了!二當家,是男孩!”

他們坐的屋子離二夫人生産的房子只有兩步之遙,聲音聽得真切萬分。

遠處火光漸近,金大齊他們也收拾好山下的事,順利回來。

一切順利,外敵已退,母子平安,都在正軌。

褚淮無暇再問喬逐衡剛才想說什麽,現在他累得完全無法動彈,所有的力氣都随着傷口流逝,意識也消散了。

肩膀上越來越沉,喬逐衡緩緩呼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摟住褚淮。

不管是懷之還是褚淮,都不知道他的心意,或許這些摸不到頭緒的情感,本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恐怕全是一廂情願,空夢一場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改個沙雕文案

褚淮:不是我吹,這個馬甲我能一直穿到入土為安。

掉馬路漫漫,摸摸可憐兮兮的喬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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