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荒唐

寶樂微微一驚,心道這人好糊塗,竟然臉都沒看到,就說喜歡。難道你不怕睜開眼,面前是個醜東施嗎。她輕輕一喲。漫不經心的答應了。這樣也好。你多少有點喜歡的意思,也免了我落下誘迫良家子的罪過。

齊天話吐出口,仿佛把心也吐了出來,胸膛裏酸酸的疼,仿佛被魚線勾着,懸得老高。他拼盡了全力,卻換不來她雲動風起,齊天覺得那魚線就落在她手裏,她口中,她輕輕一動唇,就牽扯出自己綿綿無際的疼痛。

“過來!”寶樂的話語中已帶了些不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再磨蹭下去,她勇氣使完,當真要退縮。齊天卻忽然喃喃:“不,不可以。”因着那個怪異的夢,他以為命運會叫他在那裏與她相遇,那裏有一段故事等着他。所以他才追着夢的痕跡,來到了那村鎮,來十八裏鋪旁拜了個鐵匠師傅。她忽然劫了自己過來,似乎要恩賜自己一個歡喜夢。但從她的話調裏,齊天卻感受不到她的激動和歡喜。她的氣息,是自暴自棄,甚至自我放逐的……齊天好心疼,卻發現自己連心疼的資格都沒有。

你拒絕我?你竟然敢拒絕我?寶樂身體僵冷,心裏卻鼓噪出一團熱風。好,好個守身如玉的少年。你在我這裏裝你的冷傲高潔?“跪下!”寶樂冷喝。齊天撐起身體,膝蓋着地。但脊背挺直,頭顱擡起。寶樂看不到他的眼睛,卻從這姿勢裏察覺了堅決和毅力。若在平時,她會贊一句,可現在,她恨這抗拒。寶樂一伸腳,放上了他頭頂,将那脖頸狠狠壓了下去。壓彎,叫他俯首。

我喜歡你,所以才不可以。齊天伸手攀住了她的腳,輕輕捏住了那細細的腳踝。秋夜裏,那肌膚是冷的。他握住了那腳,輕輕拿下來,捧在自己胸前。

寶樂詫異的看着這個動作。那動作,類似于信徒虔誠的朝拜,又像羔羊誠懇的贖罪。她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柔順的頭發從背後披拂過來,擋住了身前引人遐想之處。直到那暖熱的氣息從足心傳來,她才豁然驚醒,難道這一夜就這麽算了,什麽時候,叫他掌握了主動權?寶樂怒從心頭起,奪回了自己的腳,猛撲過去,身體上有柔光閃爍。她伸手嵌住了他的下巴:“你這樣子,也算男人嘛?”

齊天吃了這一激,胸膛急促的起伏,面上湧上一層血色。他當然是男人。但他是好喜歡好喜歡她的男人。所以,半點舍不得她勉強自己。

“我喜歡你”他被擡高了下巴,卻堅定的說出了這幾個字。因為離得極近,這句話幾乎是撲到了寶樂的面頰上。寶樂微微怔住了。她從小到大,已聽過太多這樣的話。浮光掠影式的,脈脈含情式的。卻遠不及面前這個男人,跪在地上,以受難姿态吐出來的,具有震撼力。寶樂幾乎迷惘了。

“我知道你。你是那個住在福園的郡主。”齊天仿佛有了勇氣,他擡手,摘掉了眼睛上的面紗。

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卻又再次被震懾,僵硬在地上。借着那微弱的月光,那看到了那美人的容顏。蹙着眉,咬着唇,頰上帶點誘惑的紅,那姣白的身軀,如雪似的,如雲似的。是他在月光下的荷塘裏,才看到過的顏色,是他做過無數次的關于星星和水的夢。收集了星星的光和冷,收集水的軟和無情。他怔怔得看着她,直到一個耳光,響亮的落在了臉上。

啪的一聲。寶樂的手微微發抖。她又羞又怒,還有些慌亂。原本,原本一切都可以好好的。你不知我,我不知你,天明日出,各自散去。但你,偏捅破了這層紙。呵,金尊玉貴的郡主千裏迢迢費盡心機的要睡你。現在,你可覺得得意嗎?

齊天的面頰上鼓起指頭印,眼角處,有她長長的指甲劃出的一道輕微的血痕。他還未反應過來,便又挨了一個耳光。只是這個耳光,沒有什麽力氣,“誰許你揭下來的?”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齊天擡頭,看到那面容上的厭惡和惱恨。只是那雙美麗的眼睛,眼圈卻漸漸紅了。仿佛一只兔子似的,發狠的瞪着他。

齊天膝行幾步,拎起了床上的被子,将她輕輕包了起來。寶樂掙紮了一下,卻沒能掙開。她用那黑豔的眼尾斜睇着他:“好奴才,你竟然在可憐我。”齊天不說話,寶樂又冷笑:“你喜歡我?你憑什麽喜歡我?”

齊天仿佛被這話刺到,他的手被針紮似的,退縮了。他不配。他只是想一想,便覺得是亵渎。要說出口,那簡直是玷污。“你這個樣子,也叫喜歡我嗎?”寶樂哼了一聲,放任自己躺倒在床上,木蘭色羅褥蓋住了一半軀體,露出了那若有若無的腰線,水中浮木似的半遮半掩,這是一個她平日絕對不會用的随意姿勢。

齊天再次叫這句話激的眼紅。他說出來了。已經玷污了。窗子外有風吹動樹葉,嘩啦啦的響。那面頰上的傷口微微刺痛,一粒血珠從眼角處,順着面頰滾落,那血腥味蔓延到了唇角。他伸出舌頭,輕輕舔舐,那輕微的腥味,激起了他內心深處,埋藏依舊,蠢蠢欲動的渴望和熱潮。眼前這個女子,她柔婉而浮華的鋪陳在床榻間。齊天察覺到,她身上那種消沉頹廢的氣息愈發濃厚了,從自我放逐,變成了自我厭棄……他心裏沒來由的一慌。是他,是他把這一切搞砸了。不僅沒有

幫到她,反而叫她更難過了。

齊天攥緊了拳頭。他想要疼愛她,很好很好的疼愛她。叫她歡喜起來,精神起來。

“滾吧。”寶樂發話了。依舊是那高高在上的語調。但那飄忽的尾音,卻暴露了她的虛弱和茫然。齊天再次沒聽她的話。他撲了過來,抱住了她,将那涼滑的軀體,貼進自己懷裏。

“你,你這個沒用的……”寶樂伸手推拒,卻換來了更大力的擁抱。她感受到了男性熾熱而寬厚的胸膛,這陌生的,帶着壓迫感的氣息,叫她的身體輕輕顫抖。

那薄薄的一層,略作遮擋的布料早已淩亂散開。齊天看着懷裏人,雪白嬌嫩的面頰,還有頹喪的眼神,那眼神讓他心中酸澀難忍,他伸出手去,輕輕遮住了那雙眼睛。

荒謬,可恥,堕落。寶樂心中有個聲音在回響。那随着面紗一起落下的,還有她作惡的快感,偷歡的安全感。如今的她,仿佛被從苦心營造的黑暗洞窟裏抓出去,再次暴露到了日光下。齊天感覺到了掌心的濕潤,她哭了?她在落淚。因為自己?齊天下意識的松開了她。卻看到她嬌媚的側臉,一顆明亮的淚珠,從眼窩裏滑出,悄然落下,落上了他的手背。他心裏霎時抽緊,牽扯出悶悶的痛。同一時刻,仿佛看到月中桂子沉然墜地,聽到吳剛酒醉的嘆息。

他笨拙的撫摸她的面頰,想要給她安撫,卻叫寶樂用力推搡:“滾,都說要你滾了。”她忽然又開始掙紮,捶打他的脊背,和胸膛。“我,我要挖了你的眼睛……”

她的動作,助長了年輕身體的渴望。齊天拘束住了她的動作,抱她起來,整個人放到自己身上。這位置的交換,叫她清楚的察覺到某些異常。這些異常出現在绛雲夫人口中,被她略帶調笑的描述,消耗在茶餘飯後的空氣裏。身體不受控制的戰栗,只覺得自己一身羊脂似的皮子,好似被遇到了熱油,冒着滋啦啦的香氣,融化掉。

“你這鐵匠,好個鐵匠!”寶樂嘴角勾起了略帶嘲諷意味的笑。她低低的嗚咽一聲,把指甲狠狠的抓進了他的脊背。

齊天不知道她為何忽然做這樣的事,但他知道,她一定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勇氣。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我?他很想問一問,卻沒不敢求證真相。他怕這是偶然,這是她随手的一點。自己就是那萬萬千千中的一個,忽然擁有了千千萬萬的榮幸。她對自己的表白毫不在意,甚至還覺得可笑。只因為她被太多人愛着,或者觊觎着。他太渺小,是那活在路邊的,卑微而尋常的野草。只在她偶爾的回眸,低頭時,才會飄過那慣看芝蘭玉樹的眼角。

他緊緊抱着她,盡力安撫着,撫慰她,卻從未如此刻般,清晰的感受到,兩個人的距離有多麽遙遠。

“妙妙。”動情處,他終于呼喊出來,想要親吻那帶淚的眼角。寶樂卻扭過頭去,用手狠狠抓住了他的頭發,把他的頭往後扯去。不,她不許。

“好猖狂!”她極力調整呼吸,卻難以壓制語音的嬌媚。“我要割了你的舌頭。”她覺得自己好可笑。

怎麽偏偏就要來試那什麽緣分呢。她重生幾次,都保持着幹淨的身子,怎麽來,怎麽去。怎麽偏偏這一世就犯糊塗?乞丐啊乞丐。寶樂心道那倒在雪地裏的妖,如果她不那麽計較,如往年一般,一盤點心打發了,或許就不會有今日這荒唐的故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改的辛苦,應該可以通過的吧。畢竟我實在沒有寫實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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