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蝶舞
一身黑色隐沒于山水樓宇之間。
一只黑白花邊，閃着銀光的蝴蝶，肆無忌憚地綻放在她的胸前。伴上幽幽風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她于風雨聲間聽雨打粉荷蟬鳴啾啾薔薇滴露。
她的名字叫蝶舞。這是個無比美麗的名字，她帶來的卻是死亡。她尋求一切有生命的人或物，然後用長長的頭發纏住獵物，用親吻傾注死亡。
她彈得是一手好琴，只是無人欣賞。聽過她琴音的人，都已經化為白骨。
這天，她來到了無情谷，尋求新的犧牲品。雖然出身妖類，她卻擅長音律。随便撥幾個音符，就能奏出天籁之音。
一會兒，一個少年出現在她面前，顯得有幾分局促。“我想給我的師父，挑一把琴。”他遲疑了一會兒，“姑娘，你這琴賣麽？”
“這位小哥，你可真是好眼力，你看中的這一把琴，可是難得的好琴——”
“這個多少錢？”
“不用，既然你這麽有眼力，挑出了它，我就送給你。”
“不成，不成，我豈能白要你的東西，會被師父罵的。”
“哦？你還有師父？”蝶舞略微挑了挑眉，“還是個好孩子。”她的目光落到少年的佩劍之上。“這倒是一口好劍。”
“這個劍不能換的，別的都行。”少年連忙捂住劍身。
“既然這樣，你不如幫我把這麽一大堆木柴搬回去，如何？這琴，就先給你了。”
“好——”少年興沖沖地抱着琴走進屋子，又興沖沖地沖了出來。
蝶舞看着他那模樣，心中好笑，先把琴給你，待我取了你的性命，劍也是我的了。
她引着少年往山外走，越走越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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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家到底在哪呀？”眼看天色有些晚，少年有了幾分警覺。
“你現在才問這句話，不覺得太遲了麽？”蝶舞露出粲然一笑，她的長發忽然席卷開來，化成無數黑色的緞帶，将少年緊緊地纏住。“我要慢慢吸食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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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顏趕回來的時候，只見文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裹着黑色的緞帶，仿佛全然沒有了氣息。
華顏心中一沉，她狠狠地揉他的胳膊，“文靖，你醒醒啊，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你父母交代呀。”她哭得聲淚俱下，完全沒有了平日裏女妖的風範。“你醒醒啊，我再也不罰你抄書，鋤草了。”竟然越說越是離譜。
文靖猛地睜開雙眼，坐了起來，“師父，你說的話可要算話。”
“你這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看着少年依然很有活力，華顏忍不住笑罵道。
“師父，你哭了，你為了我哭了。”文靖大着膽子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珠。“我下次再也不閉氣裝成這樣了，害師父難過。”
他們還沒有說完話，蝶舞忽然從一旁撲了過來，抱住了華顏。“我還沒有結束！”蝶舞狹長的身體纏住了華顏，一道又一道，讓她透不過氣來，眼看就要窒息。
情急之下，她念了念咒語，一團鮮紅的火苗從自己身邊竄起，點燃了蝶舞和她自己——看上去竟然像是一種同歸于盡的做法。
文靖急得大聲呼喚，“師父——”
“華顏，你瘋了——”陶然氣急敗壞，想要沖過去，被華顏用一道火光彈了回去。
火光映紅了蝶舞和華顏的臉龐。
蝶舞那裏猙獰地掙紮，華顏卻是分外地冷靜。
“算你厲害——”披頭散發的蝶舞狼狽地化為一群蝴蝶，逃竄而去。
“師父，你沒事吧——”文靖沖了過去。
華顏淡定地拍了拍袍子，“沒事，我有避火訣。只是可惜了我這件衣裳，我還沒穿過幾次。”
文靖卻直接撲到她懷裏，緊緊抱住她，“師父，下次再也不要使這麽吓人的招數了。”
華顏好笑地拍拍他的頭。“你吓到了麽？”
文靖卻久久不肯松手。“都是我不好，學藝不精。要是我能夠再強大一些，就不會拖累你了——”
在那一瞬間，少年似乎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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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你說什麽？”
華顏指尖一顫，彈破了一個音。許久，她緩緩地站了起來。霎時間，紫藤花瓣仿佛感應到了她的情緒，紛紛落下，猶如下了一場紫色花雨。
而文靖就站在這花雨之外看着她。
“求師父成全。”少年單膝跪地，雙手恭恭敬敬地将寶劍奉上。
華顏那豔麗的眉目閃過一絲陰翳，“你可知道，七步一殺，兇險異常，我輕易是不會使出這招的。”
“我在這裏學藝這些年，又蒙師父親力教導，如果接不下這一招，甘願受傷受罰。”少年咬字清冽，言語間充滿了不肯回頭的意味。
她看着他那倔強的眼神，似乎回到當年。
少女雙手合在胸前，“請大師兄賜教——”
“顏兒，你這是何苦？”
“顏兒如果接不下大師兄這一招，甘願退出師門。”
那個時候，想必她也是這般固執吧。
那些個同門師兄妹一心想要把她趕走，于是出言相激，說她如果學了幾百年還接不了大師兄那一招，還不如早點卷鋪蓋走人。
那時候挑戰別人的少女，如今卻成了被挑戰的對象。
華顏掏出一塊柔軟如水的料子，仔細地擦拭劍身，仿佛凝視什麽心愛之物一樣。
接着，她右手一動。銀劍既出，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平地掀起一陣紫色的旋風和白色的旋風。
師徒二人的切磋比試，本來不應是生死之戰，卻因為招式的狠烈而讓人心悸。
兩人糾纏争鬥了幾個來回。
終于，華顏手中的劍割破了文靖右邊的袖子，而文靖斬落了她耳邊的一縷青絲。
華顏露出了一個微笑。“還不錯，居然能和我打個平手。”
文靖站在原地，手中捏着那落下的一縷青絲，細膩柔軟。
“師父，我總算沒有敗在你的劍下——”少年驕傲地笑了，“證明師父教的好，我學的也不賴——”
華顏笑笑，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正色道。
“文靖，既然你武藝也學得差不多了，按照人間的規矩，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下山去了。”如此叮囑他道，俨然一副師父的嚴肅派頭。
聽了這話，文靖呆住了，他緊咬着嘴唇，半晌，忍不住問道，“師父是一定要趕我走麽？我可以自己砍柴換糧食，不會占用師父多少米錢的。”
“傻孩子，回去吧，你是人，我是妖。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師父——你好狠心——”
“夠了，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呢？”華顏忽然開始發脾氣。“為什麽要讓我遇見你？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本來可以過得自由自在。那裏會有這麽多煩心事！”
“師父——”
“不要叫了，你若是還有一絲男兒氣概，就盡早離開這裏。”說完，華顏拂袖而去，完全是不容抗拒的決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