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情與無情
喬慕意走到餐廳裏,隐隐又聽到了房子外好像有不尋常的動靜。
她往窗戶邊走去,想看看情況,恰在此時,紅姨把剛剛炖好的湯端上了桌,連聲招呼着喬慕意快點來吃。
喬慕意聳了聳鼻尖,那鮮香四溢的濃烈氣息,真是把她肚子裏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管它外面在鬧什麽呢……吃飯要緊。喬慕意想着想着勾起一個甜甜的笑,快步走回了餐桌前。
房子外的角落裏,那個剛剛還騎在摩托上的男人,此時躺在地上,抱着手肘打滾,嘴裏“哎呦、哎呦”呻/吟着,看他那樣子如同手斷了一般。
而他的那個兄弟,此時一臉驚懼地站在他身邊,如果仔細去看,就能發現他的身子一直在顫抖。
那個摩托男的哀嚎明顯打亂了他的心緒,但他只敢斜眼用餘光瞄上一瞄,然後迅速把視線重新凝聚到攔在他們面前的那個年輕男孩身上。
這小子什麽來路?明明看着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麽出手這麽狠辣?男人回想着剛才短短幾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宛如一場噩夢。
這個完全沒被他們放在眼裏的家夥,竟敢當着他們兄弟的面,挑釁說“盡管來吧”?這話讓這男人覺得着實可笑,他當時就沖自己那個騎摩托的小兄弟飛了個眼神,示意他上去給這小子一個教訓。
他這兄弟雖然腦子笨了點,但性格火爆,像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炸,而且出手夠狠辣,是個相當好用的打手。
男人臉上挂着獰笑,抱臂等着看好戲。
他果然看到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
那少年人看着遠比自己身材魁梧數倍的匪徒逼近,依然是面無表情。直到摩托男率先出手,狠狠抓向少年的肩膀時,旁觀的男人忽然就看到那個少年如鬼魅一般出了手,在摩托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握住了他的手腕,跟着向後一折,他們就聽到了摩托男一聲慘叫,身子無法自控般彎了下去。
而那少年在慘叫聲中,輕輕把手一甩,摩托男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整個過程如此令人匪夷所思,以至于男人聽着同伴的慘叫,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緊張地抿着嘴唇,壓低聲音問着:“你到底怎麽樣?手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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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男只顧喊痛,沒有回話。倒是那少年把他的慘叫聲當背景音,挺平靜地開口道:“他沒事,就是扭傷,可能有點痛。”
男人眉頭皺起,紋路像是刻進皮膚裏似的,本來帶着輕狂與狠厲的眼神,此刻一點一點變作猶豫試探,開口時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那種霸道銳氣已經盡數不見,好像此刻他們才是劣勢的一方:“你是什麽意思?若想保護這家人,我們兄弟認栽,這就走,不行嗎?”
“不行。”少年搖了搖頭,表情挺認真的,“時間還沒到。”
時間?什麽時間?男人明顯感覺不對勁,變得更加緊張。
他咬了咬牙。也許剛剛只是他們太低估了對手,這少年在動作上很快,但力量上不占優勢。他動手搏一搏,應該還是能……
想到這裏,男人還是猶豫了。他望着那個靜默站在夜色裏的少年,心頭拂過令他戰栗的顫抖感。
他真的能夠從這個人手裏讨到便宜麽?
男人忍不住擡腳,輕輕踢了踢自己的同伴,低聲道:“你丫沒死就快點起來,扭個手而已!這小子不好對付,咱們兩個人得聯手……”
倒在地上的摩托男哼哼唧唧,費力地站起身來。
站在他們面前的許辭修,淡然擡眼望着兩人,沒有什麽情緒似的。
即使面對兩個人,他迎敵的姿勢也沒改變,好像對于到底有幾個人圍攻自己并不在意。
這種淡然的态度,卻愈發讓對面的兩個男人膽寒,兩雙眼睛焦灼地黏在許辭修的身上,卻不敢輕易向前跨出一步。
許辭修立在那裏靜靜等着,他的目标是把這兩個人留到警察來,所以這種誰都不動的狀态對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卻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腦後被人重重一擊,痛楚尚未蔓延開,意識先模糊了許多,就連視線都迷蒙了起來。
但他還是能夠聽到身邊響起第三人的聲音,比剛剛那兩個外強中幹的貨色要更加沉穩狠辣:“別在這裏耽誤時間了!這小子報警了!是故意把你們拖在這裏等警察來呢!”
這聲音剛落,說話的人丢下擊打許辭修的木棍,轉身也是要逃離現場。然而他卻沒能跑出一步。被他猝不及防擊倒的許辭修,突然擡手抓住了那人的小腿,看上去瘦弱的手腕,卻好似有鐵力一般,竟讓這魁梧大漢掙脫不得。
他的兩個同伴正好跑到他們身邊,看見眼前這幕,那個剛剛畏手畏腳的家夥,此時就兇狠了起來,擡腳就向着許辭修的手腕狠狠踹了兩腳,嘴裏罵着髒話。
許辭修承受着這般打罵,握住那人小腿的手卻怎麽也不松開。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遠處的警笛聲終于響起,并且極速向這邊靠近。許辭修的手指在警笛聲中微微動了動,終于是松開了。
劫匪三人組徹底慌亂了,向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然而沒跑幾步,就被趕來的警察制服。
警察順利控制了現場,卻發現怎麽也找不到那個報警的年輕人。被逮捕的劫匪供認說,聽到警笛聲時他們就慌了神,誰也沒注意到剛剛那個身手不凡的年輕人到底去了哪裏。
他們打架争執的地方,恰好是監控的盲區。警察在一頭霧水之下,敲響了喬慕意家的門,詢問她們是否知道那個報案人的信息。
紅姨一聽說有“劫匪”就吓得臉色一片蒼白,連連搖頭失聲驚呼:“這可了不得了!”
相比之下,喬慕意這個小姑娘卻鎮定自若,不慌不忙配合着警察的詢問工作。
對于警察描述的那個“應當是個年輕男子”的報案人,她略略思索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道:“這确實不知道了,我爸爸不在家,我也沒有哥哥,家裏沒有男人的。”
警察對這個長相甜美乖巧的小姑娘所言很是信任,報案人雖然找不到,但順利抓住了劫匪,他們便也不再過分打擾,幾番叮囑喬慕意一定要注意安全後離開了。
喬慕意鎖好門,看着瑟瑟發抖的紅姨,輕聲安慰道:“別怕,劫匪不是已經被抓了嘛!”
紅姨一邊搖着頭,一邊沉浸在後怕的驚懼裏。
只是她忽然想起什麽,拉住喬慕意的手說着:“慕慕呀,警察說的那個年輕人,該不會是許老師吧?”
喬慕意把紅姨的手托在自己掌心裏,安撫她道:“或許是吧,但他也不在現場……對了紅姨,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我問問好了。”
“有的有的。”紅姨摸出手機連聲道,“你爸爸特意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了,就是方便聯系的……”
喬慕意看着紅姨遞來的手機屏幕,把許辭修的手機號碼存了起來。
聯系人姓名處,她想了想,沒填名字,而是選了個眼睛的符號。
然後她給這個號碼去了個信息,沒有問是不是許辭修報的警,而是直接發了一句:謝謝做好事不留名的許師兄。
許辭修收到短信時,正好走到自己家那間高檔複式公寓的門口。
他看着那行字,順手把喬慕意的手機號存了下來,但是沒有回複她這條信息。
他擡手按下門鈴,片刻,門開了,一個中年女子疲憊地向外張望着。看清是許辭修後,她臉上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泛起淡淡的喜色:“辭修,你終于回來了。”
許辭修沖她點了點頭:“媽,我回來了。”
他進了門,看見寬闊明亮的客廳裏,那個中年男子端坐在沙發上。聽到許辭修進來的聲音,他擡起頭,對許辭修道:“辭修回來了?辛苦了。”
話意裏好像是有關心的,但話音是那麽客氣疏離。
許辭修對這個男人也是客氣地點了點頭,道:“多謝爸爸關心。”
他們兩個的對話,從神色到舉止,都保持着相當的禮貌。但這更像是商業往來間的客套寒暄,完全沒有父子之間的脈脈溫情。
許母對這一幕像是很習慣了,又像是很無奈,開口接過對話,對許辭修道:“辭修,餐廳還有飯菜,我給你熱熱吧?”
“不用了。”許辭修搖了搖頭,“我晚上就不吃了,也不餓。”
他說着,沖“爸爸”又是點頭招呼了一下,轉身就要往二樓去。
許母卻是追了上來,一把拉住許辭修的手,低聲嚴肅道:“辭修,你衣服怎麽這麽髒?像跟人打架了似的……”
“沒有,媽,你別瞎想。”許辭修拍了拍他母親的手腕,鎮定道。
許母打量着自己兒子,然後輕聲嘆了口氣,道:“是,像你這麽懂事的孩子……”
她話沒說完,松了手,猶豫了一下,把話題轉移開了:“我廚房還有事沒弄完……”
“別累着。”許辭修輕聲叮囑着,目送自己母親去了廚房。
他慢慢上樓,回了自己的卧室,打開電腦。
等待開機的過程中,許辭修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被擊打過的那處。酸痛感已經徹底釋放,現在他感覺疼痛伴随着眩暈感,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襲來。
不過狀況還能控制。許辭修想着,點開了電腦的網頁。
他打開郵箱,找到了喬父的郵箱地址,開始給他寫郵件。
許辭修簡要敘述了一下喬慕意的學習狀況,以及今天授課的內容。當然,換睡衣、畫畫之類的,都被他直接隐瞞了。
接着他又向喬父彙報了下一階段他的授課計劃。然後在郵件的末尾,他提到了今天的“劫匪事件”,告知喬父警方已經将劫匪帶走。
寫到這裏,許辭修猶豫了一下,最後把手指放上鍵盤,堅定地打字:
“……雖然這個事件得到了圓滿解決,但這件事證明了喬慕意目前的生活環境,并沒有那麽安全。鑒于您無法回國陪伴在喬慕意身邊,我想向您建議,由我租住您家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