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聖人或妖精
喬慕意感覺到許辭修的呼吸,帶着微微的潮熱,在這個冬夜裏,如春風一般輕輕拂過她的鼻端。
這個男生的氣息像他的氣質一樣清冽,卻因為沾了體溫,也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被這種氣息牽引着,喬慕意的視線剛剛好落在許辭修的那雙眼睛上。從她傾身的角度看去,許辭修那雙最是能勾人的丹鳳眼,此時如同雪域高原的聖湖一般,幽黑的瞳孔冷冽而清澈,眼睛的輪廓像是千百年來圍住湖面的高山寒石,愈發将他那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凸顯。而那修長的睫毛向上翹着,就像是湖面之後皚皚雪山的剪影,把他那雙眼睛襯托得如此明澈。
怪不得總有女生飛蛾撲火般喜歡上許師兄……喬慕意怔怔地想着。她像是被這雙眼睛給勾魂攝魄,靈魂宛如脫離身體,漂浮在空中。倒是奇怪,明明是有着“聖潔”感的眼睛,怎麽會在靠近之後,感受到妖精一般的誘惑?
喬慕意抿了抿嘴,本能地向後錯了一步。許辭修的氣息瞬間淡了去,那種讓喬慕意意亂情迷的感覺也好像瞬間消失無蹤。
喬慕意歪着腦袋瞎想,這個許師兄莫非是會什麽勾人的法術?
就在她這疑惑的目光之中,許辭修突然擡起手。
喬慕意的視線追着他的動作而去,就看見許辭修拿起她丢在桌子上的筆,把那張試卷紙在桌面上攤好,修長的手指執筆,在紙面上快速勾畫了幾筆。
然後他學着喬慕意的樣子,把試卷攤到喬慕意面前,平靜道:“給你的回禮。”
喬慕意聞言頓時好奇了,饒有興趣地看了過去,就看見在她畫的那雙眼睛旁邊,多了兩瓣櫻唇。
許辭修是随手拿了喬慕意的黑色簽字筆勾畫的,所以這雙唇只有個粗淺的輪廓。但只要一看見那唇中央小巧的唇珠,還有微微翹起的唇角,便立刻知道了,許辭修畫的是喬慕意的唇。
喬慕意怔住了。她畫許辭修的眼睛,是帶着一種“調戲”的意味。許辭修的眼睛,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對許辭修最鮮明的印象。如果換個暧昧點的說法,那就是——許辭修最先用他的眼睛,引起了喬慕意的注意。
而許辭修畫這雙唇,卻說是給喬慕意的“回禮”。倘若他懂了喬慕意的意思,這豈不是意味着,許辭修畫出的這雙唇,是他對喬慕意……
喬慕意的臉在不知不覺的思緒發散中,已然一片緋紅,好似夕陽燒出的一片晚霞,只是看着,就仿佛能讓人感受到那種太陽的溫暖。
許辭修恰在這時,悠悠地擡眼望向喬慕意,想看看這個小丫頭的反應。而眼前的這一幕,頓時讓他的心口也有幾分怔忡。他忽然在想,如果擡手去觸摸一下這個女孩的臉,指端的感覺,到底是如設想一般溫暖動人,還是遠比想象中更加……
許辭修的想法在這裏就及時剎住了。他微微斂起了眉,把視線垂了下去,躲開這個女孩讓他心緒煩亂的臉龐。于是,他視線的落點劃過喬慕意的唇,又落到了紙面上那雙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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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已經不平穩的心思,瞬間如被狂風吹皺的春水。
許辭修突兀地站了起來,把在一旁的喬慕意驚到了,詫異地擡着頭看他。
卻見許辭修的神色比尋常還要冷漠幾分,僵硬地點着頭,聲色沙啞道:“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下一次上課是明天晚上你放學後。這期間你有什麽不會的問題,可以先總結一下,等我來給你講解……”
他的語速很快,吐字又有點含混,像是躲避什麽似的,只想飛速把這些事情交代完。
但喬慕意對這些事完全不在乎。家教是怎麽安排的,都是她爸爸做主了。若是照着喬慕意的想法,許辭修現在就可以離職了。
然而望着許辭修離去的背影,喬慕意随手扯着自己居家服帽子上的兔耳朵,心裏卻在想,百聞不如一見,這個許師兄還挺有意思的……
她這般思索着,視線落在他們兩個人共同創作過的那張試卷上,本來還未徹底褪去的紅暈,又在她臉頰上染開一層。
喬慕意一把将卷子丢進了抽屜裏,轉身急急忙忙出了書房的門。她聽見樓下客廳裏,紅姨送別許辭修的問候聲,便掂着腳尖站在樓梯口,探着臉想要去看。可真等着快看到許辭修的臉時,喬慕意忽又縮了回來。像是小孩在玩耍,又像是少女遮掩小心思的模樣。
她轉身匆忙回了卧室,撲在床鋪上,把臉埋進枕頭。她腦海裏總有一雙眼睛和一雙唇,惹得她面上的熱度怎麽也褪不去。
一定是因為今天放學前,夢見她CP的初吻來着,惹得她自己也有裏幾分蕩漾!喬慕意找着借口。
紅姨送走了許辭修,就來叫喬慕意吃晚飯。喬慕意悶悶地應了聲,等了片刻才坐起身來。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順便刷了一下《花間辭》連載的頁面。作者不可休昨天請了假,說今天晚上有事要出門,更新會遲。喬慕意看了一眼,果然是還沒有更新的。
不過她非常相信作者大神的坑品。“不可休”這個名字,官方說法是來自《詩經》那句“南有喬木,不可休思。”但讀者們都戲稱是作者大大“不可以休息哦”的意思,因為連載期間,不可休大神基本上都是保證日更的。
紅姨又在樓下催了喬慕意一次,她急忙應了一聲,關掉卧室的燈,活潑地跑下樓去。
出門的瞬間,喬慕意好像聽見卧室的窗戶外有什麽聲響,但她完全沒有注意。
窗外,有人坐在摩托車上,望着二樓那片黑暗,扭頭沖着摩托車後面的男人道:“二樓的燈熄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老大啥時候來啊?在這等着怪冷的。”
倚着摩托車站着的男人,正忙着點煙。他站的位置不好,總有風吹過來,煙總點不着,他就愈發急躁。
這個時候,騎摩托那小子偏偏湊上來煩他,于是這男人不耐煩地咬着煙嘴,沖那人呲着滿口黃牙,斥責道:“你急個屁啊!有你這麽毛躁的賊麽?你好好瞅瞅,之前不是有個男的進這家了麽?他出來沒啊?”
“出來了啊……”平白挨了頓罵的摩托男有幾分委屈地嘟囔着,“他剛剛不就從咱們旁邊那條路走過去的麽?”
說着他特意扭頭望了望,那個男生已經不見了蹤影。想是走遠了吧?一般人也不會注意到他們停在這裏的摩托車。
摩托男沒有在意,繼續抖着腿,望着二樓的房間。
所以他沒看到,離他不遠的矮灌木後,突然亮起手機屏幕的螢光,有修長的手指在撥號界面上撥下“110”三個數字。
屏幕的光照亮了許辭修那輪廓深邃的側臉,他把手機貼在耳旁,對面很快就接通了。
于是許辭修鎮定地低聲道:“我要報案,有兩個男性竊賊,此時正在在XX路XX小區踩點,根據他們的對話判斷,他們預備今晚侵入居民家中。他們的體貌特征是……”
因為他邏輯清晰、表述準确,這個報警電話只持續了幾十秒就結束了。警方的接線員告知許辭修,已将情況通報給距離最近的巡警,預計能在五分鐘內到達,然後特別叮囑了許辭修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許辭修應了一聲,挂斷電話。
同一時刻,那騎摩托的賊像是終于受不了這冷氣了,而點煙的男人也實在愁悶于煙點不着,于是兩個人有了明顯要離開的動作。
許辭修瞄了眼手機的時間,顯然離警察到來還要一段時間。
他想了想,把手機放回背包裏,把包摘下來,放在灌木叢後。
然後,許辭修面無表情地從灌木叢後安安靜靜地走了出來。
騎摩托車的男人已經準備把車發動起來了,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了。
他不耐煩地扭頭,張口就罵:“草!誰他媽出來礙老子的事?”
“我。”那人聲音低沉,面目在深沉的夜色中,看的不甚清楚。
騎摩托的男人愣住了,他好像挺久沒碰見這麽冷靜的硬茬了。
倒是坐在摩托車後座的男人反應了過來,瞬間擡腿跨下車來,擡手要來揪這人的領口,嘴裏罵罵咧咧:“你小子是來找死的麽?”
這句話說完,男人的手就應該攥住這攔路人的領口了。然而他卻看着對方不急不慢地向後錯了一步,剛剛好就躲開了他這一抓。
這人也愣了,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不是個好拿捏的。但他們這種打架跟吃飯似的混不吝,最是知道在這種時候,氣勢不能輸。
于是他壓低了聲音,粗着嗓門,惡狠狠沖來人道:“你到底想幹嘛?憑什麽擋我們兄弟的路?”
“你們是想趁夜裏侵入這戶居民家裏吧?”那人聲音平靜地說着,像是沒把“入室搶劫”當回事。
這兩個盜賊聞言卻是一驚。他們覺得自己夠小心了,怎麽還是被人給聽到了?
兩個人不由得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騎摩托的那個賊,試探着開口問:“難道你是這家的男人?”
對方沒說話,竊賊的腦海裏也在快速琢磨着這人的來歷。
他們僞裝成修管道的工人,在這家附近踩點半個多月了,知道這戶兩層小獨棟裏就住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和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媽,唯一進出過這家門的男人只有今天傍晚來的一個年輕人。
所以說……是那個毛頭小子?那賊想到這層,瞬間把摩托車頭的車燈打開,一簇強光猝然亮起,照出了那個站在車前的人。
光芒之中,那個年輕人面容淡然,不慌不忙的模樣,好像他面對的不是兩個竊賊,而是兩個小學生似的。
那賊瞬間怒了。他打量着這人的小身板,想着自己一拳就能把他給撂翻了。
他想着,就把拳頭握了起來,用力抵進另一只手心裏,那動作透着的威脅氣息不言而喻。
他身後的那個賊,此時相當配合地陰險笑着,語氣狠厲道:“識相的就給我滾遠點!就你那弱雞樣,逞什麽英雄!”
和他們這種五大三粗的模樣比,這個年輕人實在是瘦削,尤其他那張白皙的臉,五官是當下讨女孩喜歡的精致款,然而放在這種場合,好像就是把“戰五渣”三個字給刻到臉上似的。別說現在竊賊二打一,他們覺得就是單挑,這小子也在他們拳頭下走不過三招。
然而這個年輕人,面對他們的威脅,卻只是垂了垂眼睛,漠然道:“你們既然起了動她的心思,我就不能放你們走了。所以現在,我不可能讓開,這架總是要打的,你們盡管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