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誰先把誰逼瘋
殷妄之還在默默放殺氣,周身氣息湧動,展笑天的一只手仍然放在枕頭邊的劍柄上,随時準備暴起。
然而兩人中間的餘笙,卻絲毫不緊張害怕了,頗有股臨危不亂的氣度。
見到他這般從容淡定,甚至由衷地微笑着,原本還在用視線氣息交鋒的兩主角反而被弄懵了,就連殷妄之都有些意外。
要知道就在昨日,餘笙還會被鬼王身上的氣勢吓到,出個門都要反複練習。
展笑天也有些不解,雖然昨夜他的确身體不适,但并非真的徹底迷糊了,玉央子是如何擔憂自己,不願讓自己與鬼王再次正面起沖突,他還是有記憶的。
出于某種微妙的擔憂,以及仇敵間特有的默契,展笑天松開了劍柄,殷妄之緊握的拳頭也微松了幾分力道,氣息減穩。
在餘笙走到一旁整理頭發時,身後的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展笑天投去一個疑惑、控訴而憤怒的眼神:你又讓師尊做了什麽夢!?
殷妄之冷冷一挑眉,但還是無辜地搖頭,同樣不解:我什麽都沒幹,別看我。
一旁的餘笙哼着歌,悄悄注意到身後的氣氛,心下‘耶’了一聲。
看啊!他們兩個人果然在自己的感召下削弱了針鋒相對的氣氛,都開始私下裏眉目傳神了!
我的努力方向果然沒錯,這樣好有效!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餘笙倍受鼓舞,收拾完自己,就去給睡了一晚上的展笑天換紗布換藥。
一邊做事,還一邊在識海裏翻書,正是那本《感化逆徒的正确方式》,那本徒弟人設與殷妄之很像的書,裏面的主角師父也和自己一樣苦命,每天擔心徒弟黑化過頭死翹翹,也擔心自己感化失敗後掉馬、被徒弟殺掉死翹翹。
相比之下,餘笙覺得自己的情況還挺好的,至少如果他掉馬……
應該不會死翹翹。
嗯……
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餘笙看向重點段落,學習感化徒弟的手法。
首先,在徒弟心情差的時候,要轉移徒弟的注意力,讓他不要動不動鑽牛角尖,避免心魔被反複激活。
餘笙坐在床邊,小心檢查着展笑天的斷骨,正做到一半,突然擡頭看向一旁杵着不動的殷妄之,微微一笑。
殷妄之愣了一下,下意識調整了站姿,背脊更加挺拔。
餘笙指了指他身側,“可以幫我拿一下東西嗎?”
殷妄之看了看展笑天,又看看餘笙,沉着張臉,然後在餘笙微笑的注視下,竟然真的伸出了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小碗,碗裏是搗碎了的外傷藥。
那架勢,不像是要幫忙遞過來的,更像是下一刻就要朝着反方向摔在地上,或者冷笑着一把将裏面的東西倒在臉色僵硬的展笑天頭上。
畢竟相比之下,這兩種畫面都比什麽‘鬼王親切地守在床邊為死敵盟主遞藥’來得更加符合人設,也現實多了,想象起來也絲毫不困難,很容易就能勾勒出畫面感。
展笑天:“前輩……我沒事的,要不我自己來……”
很顯然,鬼王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讓這個仙盟盟主備受震撼,感動地渾身都充滿了力氣,精氣神都足了幾分。
某種名為宿命友誼的神奇力量支撐着他,讓展笑天愣是掙紮着自行坐起來了。這個可憐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仿佛一夜間長大了,變得倔強又自立,不肯再依靠任何人,堅持自己拿碗,自己換藥,自己重新包紮傷口,以此回報關愛自己的長輩與師弟。
看,多好的進展啊。餘笙欣慰地想到,這就是對自己這些努力最大的肯定。
餘笙決定見好就收,感化也要一步步慢慢來,沒再難為兩人,主動将藥碗接到手裏,安撫着展笑天讓他重新靠回軟墊上,不要逞強。
然後體貼地囑咐殷妄之,“累不累?如果覺得悶得話,不必特意留下來幫忙。”
殷妄之像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用格外少見的語調複讀他的話,“我?特意留下來幫忙?”
餘笙點點頭,明白鬼王這是第一次對敵人示好,一定又是臉皮薄了,要不就是還不适應兄友弟恭般的氣氛,端着人設不想放下,“沒事的,我都懂。”
殷妄之莫名其妙看着他,“你都懂?”懂什麽了?
看,你又裝傻,臉皮還真是一如以往的薄啊,可惜我真實身份是你的師尊,一下就看穿了真相。
餘笙笑得春風滿面,沒再戳穿他,擔心殷妄之萬一覺得丢了面子,又和展笑天鬧僵了就前功盡棄,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随意拿了些需要扔掉的東西交給他,找理由将人送出門去。
真是貼心極了。
木門輕輕關上,殷妄之站在門口,正好與走來的溫久正面碰上,四目相對。
溫久眼盲,但能依靠天目辨人識物,在發覺殷妄之和其手中明顯沾着另一人血跡和藥渣的垃圾時,震驚地愣在了原地,嘴巴都微微張開,“你……”
而後猛然露出警惕的神色,一手探向自己的識海,檢查天目是否有損,或者是否有被幻境幹擾的痕跡。
不對啊……?
溫久迅速思索,以自己聰明的才智硬生生找出最合理的解釋,而後詢問道,“殷鬼王,你是打算用這種東西下咒嗎?我怎從未聽聞過有這種咒術?”
一定是沒法直接動手,打算用陰損招式了,畢竟實力如鬼王,總不能一夜之間就被人下了降頭,突然善良到幫展盟主療傷換藥,還親手拿這些用過的紗布出去扔掉吧。
殷妄之:“呵,孤陋寡聞。”
鬼王向來不喜歡廢話,以招牌式地嘲諷回了一句,便動作潇灑地轉身離開,并在轉角處一個用力,将手裏的東西盡數化作灰燼,沒留下丁點痕跡。
溫久憂心忡忡地敲門進去,随後在見到裏面的餘笙和展笑天時,又頓覺柳暗花明了——展笑天會不會被下咒幹他何事?便恢複了溫和平淡的笑容,将花瓶和裏面新鮮的花枝擺在室內,淡淡花香散開,讓屋內多了一絲生氣。
餘笙心情看起來很好,熱情地與溫久打了招呼。只是展笑天的臉色就沒那麽好了,蒼白中透着一絲迷茫,迷茫裏夾雜着擔憂與警惕。
最可怕的是他今日竟然沒什麽虛弱之态,不喊疼不裝病不示弱求關愛了,尤其在餘笙和溫久打招呼後,變得格外地自強自立,“前輩,我真的好很多了!”
溫久眼睛一眯,感覺事情不簡單,皺眉審視地看向展笑天,似乎想辨認清楚,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然後便聽到餘笙反駁,“不行,你雖然體質更強、自愈能力比常人要好,但傷還沒徹底複原。學什麽不好,學你殷妄之師弟逞強要面子?”
溫久聽了這話,險些被嗆到,連嘲帶笑地看展笑天,仿佛抓到了什麽足以嘲諷對方一百年的黑料。
展笑天淩亂到了極點,反而福至心靈,突然堅定地搖搖頭道,“不,我是要向溫師弟學習,不能仗着自己是晚輩就任性,要學會為他人着想,回報對我好的人。”
溫久:……???
餘笙還真的信了,欣慰又贊賞地摸了摸展笑天的頭,為他的懂事給予肯定,覺得這個大徒弟真是有慧根,這麽快就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開始主動與師弟搞好關系了。
然後轉向溫久,語重心長道,“溫公子啊,今天你就休息一天吧,不要親自下廚了。”
溫久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手裏的花瓶已經放下,此時恐怕已經落地摔碎,“為……為什麽?”
是他做的不好嗎?是自己的廚藝後退了嗎?還是師尊的口味變了?他一直引以為豪的優點,最享受做的親近之事……竟然要被叫停?!
難道是殷妄之背着自己,偷偷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視線一飄,展笑天果然知道內情,正意味深長地微笑着,仿佛在享受敵人失敗的美景。
餘笙已經處理好了展笑天的傷口,背對着玉床,自然沒有發現,只是自顧自地‘安撫’溫久道,“是啊,今天的飯食之類的,就交給我來做吧,難得你們三師兄弟都在,大家夥一起在餐桌上好好聚聚,痛飲一杯。”
失寵的打擊來得太快,太過猝不及防,讓溫久頭腦一片空白,只隐約聽明白了,親自準備夥食,是為了讓另外兩人也能吃好喝好……
他越發肯定起來,這一切的突變,一定是因為鬼王的到來,不然為何在今天之前,師尊都從未提議要給展笑天下廚做吃的?鬼和人比起來,分明是肉體凡胎的展笑天更需要進食!
溫久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大睜的眼眸裏一片霧蒙蒙的。
餘笙見他這個模樣,更是心疼了,瞧瞧,平日裏一定很少被人照顧,更沒體會過兄弟情誼,這才感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再次翻開識海中的小說,看了看相似的情節,無非就是師父給徒弟送法寶,師父在徒弟受傷或低落時給關愛,看了兩頁,覺得小說裏只有一個徒弟,但他有三個,也不是完全一樣。
要是有師徒四人作為主角的小說能提供參考就好了。
德高望重的師父,頭鐵又皮得一比的大徒弟,總是吓到無辜群衆、貪圖七情六欲的反派二徒弟,穩重細心、踏實肯幹的後勤必備三徒弟,大家一開始是敵人,後來不打不相識、和睦一家親……
诶,這不是西游記嗎。
餘笙被自己的聯想驚到,默默低頭捂臉,遮掩因竭力忍笑而扭曲漲紅的面孔。
作者有話要說: 餘笙這個人,沒什麽優點,就是心大,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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