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首發晉江
展笑天是一個很單純的人。
比如他不小心多嘴、陰錯陽差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然後被鬼王鄙視嘲諷了一番, 他可能就會認為鬼王之前是故意裝傻、特意不讓他知道溫久沒開竅這件事, 就是為了此時此刻能看他出醜丢臉, 然後用這個黑歷史讓他一百年擡不起頭。
同理于犬類半夜睡覺不小心被起夜的人類絆到, 會單純的認為這個人類為了猝不及防地踢他一腳,特意在淩晨時分抹黑爬起來。
所以在展笑天瞪過來的時候,殷妄之的第一反應已經不是兇回去,而是一陣腦殼疼, 非常不耐煩地瞥過去一眼,沒好氣道,“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然後就一甩手加速離去, 前面就是真正的鬼界, 殷妄之一個猛沖, 就将那兩人甩在了後面,仿佛這樣就能将那些糟心的情敵也遠遠甩開。
溫久此時正是撥開雲霧見月明、渾身都是勁兒的亢奮時刻,剛剛頓悟,只覺身輕心亮, 前途寬廣再不迷惘, 再也沒了前兩日動不動就陷入沉思、一受刺激就入(死)定(機)的遲鈍。他見殷妄之捧着玲珑螺一跑, 當機立斷就沖了上去。
展笑天見那倆人突然飛得快了, 雖然不明所以, 但也從坐在劍上改為跳了上去站着, 腳下靈力傾注, 也加速追趕。
殷妄之回頭一看, 自己好心給他倆留出拌嘴空間,卻被不識好人心了,更是覺得糟心又頭疼,本能地不想被追趕上來,暗自又加了幾分力,飛得更快些。
就像是連鎖反應那樣,三人你追我趕、越飛越快,越快越飛……直接化作了天空中的三色流星,本該慢悠悠花費半天的路程,愣是活生生被他們縮短得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
展笑天還沒有接受現實,追到了溫久就抓着人問,“不可能,如果你之前不清楚對師尊的感情,又為何要處處與我作對?”
溫久很是坦然道,“大概是本能吧。”
展笑天:“那你還試圖算計過鬼王??”
溫久:“本能啊。”
展笑天:“你甚至還特意在師尊面前說我們的壞話!還拿我準備了那麽久的點心給師尊借花獻佛,甚至處心積慮地假扮靈寵黏在師尊身邊又怎麽解釋!?”
溫久:“沒什麽解釋,因為想做就做了,我覺得這大概就是直覺和本能吧。”
展笑天怒道:“你除了本能就沒別的可說了嗎?!”
溫久歪了歪頭,似乎認真思考起來,“想親近師尊,并且覺得師尊其它的徒弟很礙眼,于是想方設法獨占師尊,這不也是你們在做的事嗎?這一切只能說明我對師尊的感情足夠純粹,已經成為了我潛意識的一部分……”
展笑天聽不下去了,受足了刺激掉頭就跑。
溫久望着他的背影,不急不緩地跟上,溫雅平靜的面容上,緩緩浮現出暗藏鋒芒的笑容。
視線一側,又發覺殷妄之正戒備十足地盯着他,仿佛正盯着什麽稀奇而可怖的怪物,陰冷的氣息讓人想忽視都難。
兩人一個常年笑面,一個常年冷面,偏偏都是喜歡拿一種表情當面具示人的,冷不丁一個眼神,便仿佛交鋒過了一回合,溫久的表情很快冷淡下來,笑得滲人,“之前是我沒弄清狀況,為敵人做嫁衣的這等事,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殷妄之冷哼一聲,并不多言。
之前回崖時,他能得到機會潛入師尊夢境,就已經起過疑心,還好奇過溫久怎會如此能忍,為了引走展笑天,不惜助他一力,這樣一個情敵,怕是越到後面越棘手。
可現在真相大白,原來溫久并非能隐忍到非人地步的情敵,只是之前沒開竅。他卻依然笑不出來,這樣一個心思叵測的溫久,連沒開竅的時候就能有如此多的手段、本事來争寵,今日開竅之後,怕是要變得更難對付。
相比之下,展笑天那樣的二愣子情敵,當真可愛多了,雖然戲多了些,好歹氣頭上來了還能打一頓。
殷妄之是個行動派,此時被溫久弄得煩悶焦躁,打又和溫久打不起來,那家夥就知道弄一堆逃遁防守、濫用陣法的招數,不爽,幹脆就趕了一段距離,打算找展笑天打架去。
名副其實的被甲欺負了,所以要打乙一頓。
反正那個傻狗打到最後就會忘記問他為啥打架了。
餘笙正在玲珑螺中午覺睡得香甜,突然就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就從螺裏出來了,整個人化作一道白光,冷不丁地出現在一刀一劍即将相撞的正中央。
打鬥正酣、刀劍相向的兩人同時面上一慌,急忙收力,卻因箭已出弦、來不及反悔了,再這樣下去,重傷的定會是站在中間困到睜不開眼睛還伸懶腰的師尊!
一切只發生在剎那間,但對于實力超群,就連手心手背都能玩出花樣的三人來說,卻異樣地漫長,溫久也察覺到突然的異變,連忙出手想要保護師尊,但同時也心知自己與那兩人相隔太遠了。
劍尖、刀尖不斷靠近,甚至削斷了幾根白色發絲,在三人兩個都臉色煞白、一個再次吓到掉色的瞬間,近百年前師尊突然在他們眼前死亡的一幕如走馬燈般閃回,眼見着就要與可怕的現實重疊!
直到餘笙的發絲被劍氣削斷、袖口也出現一道裂口,還差一寸就要被穿心而過時,那個懶腰終于伸完了,動作迅速地側了個身,周身猛然迸發出一道金光,拂塵的須子也活蛇般伸長、化作兩股,擊打在那兩柄刺來的利刃之上。
許是精力都集中在了別處,金光迸發之時,那年邁的老者模樣隐隐淡去,一道眉目清秀、面容如畫的少年人虛影浮現在餘笙身後斜上方,墨發披散、氣勢如虹。
下一瞬,只聽‘叮’、‘當’兩聲,猶如金屬相撞,清脆而響亮的聲音伴随着細碎火花傳出,餘笙一個旋身,仍是穩穩站在正中間,身上丁點傷口沒有,而展笑天與殷妄之二人,則是一身冷汗地換了個位置,被偏離方向的武器帶了出去,擦着餘笙的身側擊中了對面的亂石。
再回頭時,方才的異象已經消失,白發老者還是那個白發老者,笑眯眯的,抱着拂塵一副無害模樣,仿佛剛才只是給兩個愛打架的小朋友順手拉了個架。
就連他袖子上的那道破口,都已經不知何時被術法複原了,沒留下丁點痕跡。
殷妄之心中一陣後怕,刀也不拔不收了,站穩了身就轉身跪下請罪,腦子裏卻一片混亂,想不出任何說辭,只喚了對方一聲,“師尊!”
展笑天也吓得夠嗆,腿一軟也跟着請罪,被餘笙飛出去的兩道術法施力托了起來,“他那麽慌,怎的你也慌了,竟忘了自己寶劍有靈,你不願傷的人,自然不會被命中要害麽?”
展笑天這才反應過來,低着頭紅了眼眶,“徒兒……徒兒一慌神,就給忘了。”
餘笙又轉向殷妄之,“就這麽信不過為師的實力?若是如此顧慮良多,真的與為師切磋起來,你當真用得出全力?”
殷妄之不說話,只握緊了拳頭,胸口一陣起伏,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啞道,“師尊,還請莫要再如此……如此考驗徒兒了,這等驚吓,徒兒承受不起。”
餘笙擡步随便找了個方向走去,邊走邊點頭,“好啊,只要你們不給我機會,為師自然想吓唬、也吓不倒你們。”
兩個徒弟終于沉默了。
溫久默不作聲跟了過去,擡手,輕輕捏住了餘笙那一縷被削斷的發絲,捏在手中,淡淡的白光暈染過去,‘白發’開始緩緩生長,逐漸恢複了原本長度,這才松手。
餘笙見了一愣,眼睛微亮,“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要知道就算是駐顏了的修士,也有不少為脫發、禿頂所困的,怕是要再過千年也沒有什麽靈丹妙藥能救他們。”
溫久笑了笑,“徒兒只想為師尊續發。”
餘笙:“不……還是祈禱我沒有需要續發、生發的這一天吧……”
溫久低頭保持微笑,沒說話。
餘笙:“……該不是我早就有過脫發問題吧?溫久,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助過我長過頭發?”
他忽然覺得剛才溫久那一招很娴熟啊!
溫久搖頭,純良道,“沒有呀,師尊想多了。”
餘笙半信半疑地看他,“當真沒有?”他怎麽記得像他這個年齡的修士,半數多都有發際線後退問題呢?反而他一直沒愁過??
溫久特別認真點頭,“真的沒有,師尊天生麗質,樣樣都是最完美的,怎會遇到如此問題,根本不需要由徒兒出手。”
餘笙憂心忡忡,姑且信了。
方才的矛盾已經過去,餘笙又打了個哈欠,遠遠就看到前面一群人風風火火地朝這邊趕過來,尤其是領頭的人,看起來氣質出衆,像是個上位者。他頓覺不妙,急忙忙趕到殷妄之那邊,從他懷裏扒拉玲珑螺要鑽回去縮着。
結果那群人偏偏走得飛快、縮地成寸,幾息間就來到了近處,聲如洪鐘地打起了招呼,
“屬下參加鬼王大人!見過仙盟展盟主!見過靈界溫聖主!見過……額,這位莫非就是傳說中唯一能拯救三界于水火的那位天命之子?!”
随着這一聲慷慨激昂的話音落地,幾十雙眼睛唰唰唰地朝餘笙紮了過來。
餘笙面無表情,只剩下迷茫和尴尬的微笑,“嗯?”
什麽?天命之子?你在說主角?有事嗎?
我是誰?我在哪兒?這是啥情況?
為什麽第一次從螺裏出來,就要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面對這麽多陌生人?
餘笙看似淡定地拍拍身旁殷、溫兩個徒兒的肩膀,“找你們的啊,那我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