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紅寶
當然, 謝恩時, 餘晚晴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腹诽了兩句:就蕭狗蛋這種晚上不睡覺, 愛殺人、愛埋屍、愛搞夜襲的人, 就算不英年早禿,那遲早也得早死!
還想萬歲?想太美了吧!
李進忠對着餘晚晴時态度十分親切, 眼見着餘晚晴行禮還伸手輕輕扶了一把, 笑着道:“恭喜僖嫔娘娘了。”
頓了頓,他又接了一句:“奴才還得回乾元宮服侍陛下, 這便先告辭了。”
事實上,作為皇帝身邊第一得意人, 李進忠能過親自跑一趟也算是十分盡心了, 在場的人自然也不好強留他, 就這麽看着他行色匆匆的離開了。
待得李進忠去後, 在場的諸人也都跟着起身,只是神色不一。
顯然,還有許多人未從适才的聖旨裏回過神來。
倒是呂才人, 她聽旨時神情恍惚, 此時卻已反應過來,扶着宮女的手往慢悠悠的走過來,先與餘晚晴道喜:“恭喜妹妹了。”
餘晚晴笑成一朵小白蓮, 連聲道:“同喜同喜。”
好似被什麽噎着了,呂才人臉上僵了僵,過了一會兒才顯出一個較為微妙的笑容,軟軟的道:“《周書》有曰:‘有過為僖’。這個封號, 倒是正襯僖嫔妹妹——可見,陛下确實是上了心的。”
餘晚晴毫不客氣的回怼道:“姐姐多慮了,都說‘天意從來高難問’,陛下為天子,聖心更是莫測,哪裏是一個封號能看出來的?”
說着,插刀教主餘晚晴還插了呂才人一刀:“真說起來,陛下當初給姐姐挑了個德字為封號,後宮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暗生豔羨。可說起來,陛下待姐姐,也實在算不得上心啊......”
德字雖好,可落在呂才人這樣的人身上,反倒更像是諷刺——自從知道了肅羽就是蕭翀,想想蕭翀那德行,這裏頭諷刺的意味就更大了。
呂才人聞言臉色一白,身子一晃,頗有些弱不勝衣,搖搖欲墜的意味。
餘晚晴不為所動,只慢慢的挑高了眉梢。
晨間陽光融融,照在餘晚晴的面上,越發顯得她臉容雪白,如易融的冰雪,剔透無暇。她只是輕輕淡淡的掃了呂才人一眼,像是想起了什麽,臉上忽而綻開盈盈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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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用右手指尖在自己頰邊的梨渦輕輕點了點,拖長語調,用那甜膩的聲音往下道:“《說文》也有寫:‘僖,樂也’。按着呂才人你的意思,陛下下旨封我僖嫔,說不定就是想要告訴我:我是他的小開心果呢~”
小,小開心果?
呂才人簡直被餘晚晴這神鬼莫測的腦回路和臭不要臉的話給驚呆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只是,哪怕餘晚晴不要臉至此,呂才人卻也說不出什麽來——情勢已易,她和餘晚晴兩人,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再三轉換了彼此的身份地位:
當初,餘晚晴是出身顯赫的未來太子妃,她只是餘皇後宮中一個小小的奉茶宮女,;
之後,她是新帝後宮的德嫔,餘晚晴是身份尴尬的小才人;
如今,餘晚晴已晉位僖嫔,而她卻成了那個身份尴尬的小才人。
真正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看着餘晚晴,呂才人先是不甘和嫉恨,但那些激烈的情緒很快便如晨間的薄霧,漸漸便散了去,連同她眼裏的光漸漸沉寂了下去——她曾經無數次怨怼過上天的不公,何以要将人分做三六九等,叫那等庸人憑着出身和運氣占盡好處。可如今,她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大概總是會有一個人,天生的好命,永遠都高高在上,金尊玉貴。
想到這裏,呂才人忽然覺出前所未有的灰心,呆呆的站在遠處,竟是什麽都不想說了。
當然,呂才人不說話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說話。
餘晚晴忽然升了位置,馬上又要遷去華清宮,左右的人自也是免不了歡喜雀躍,便是溪午姜采兩個素來穩重小心的也是滿臉歡喜——自家娘娘可算是熬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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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翀自是不知道宜安宮裏的一番糾葛和忙亂。
事實上,他很忙,一整日都忙。
李進忠去宜安宮宣完旨後,很快回了乾元殿。才回來,就見着小太監急忙忙的迎上來,小聲禀道:“貴妃适才來了一趟,送了一盅雞湯,陛下正忙着,便只叫人收了湯水,沒見人。”
“主子的事情,也是你小子能議論的?”李進忠拍了小太監的腦袋,教訓了一句,心裏卻是暗暗琢磨開來:要不怎麽說林貴妃和林将軍是兄妹呢,倒還真是有些默契,今兒才下朝林将軍便來了一回,沒成想林将軍前腳才走,林貴妃後腳竟也來了.....
不過,這原也算不得什麽奇怪的事情——初一十五本就是皇帝去鳳來宮的日子,林貴妃和順妃總是會有些蠢蠢欲動,想要做些小動作,借此試探聖心......更何況,如今阮家境況可不好,林貴妃這些人可不就更加上心了?
心裏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李進忠腳下卻是沒停,擡步入了內殿。
只見蕭翀身着黑底金龍紋的帝王常服,正端坐在書案後,提筆批折子。見着李進忠回來,他也沒擡眼,只低頭看着折子。李進忠便知道皇帝心思,立時就把那些回禀的話都咽了回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便退到一邊,行止之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批了幾本折子,中間還見了幾個大臣。這般忙了一上午,便是蕭翀都覺得有些倦了,擡手揉了揉眉心,阖目籲了一口氣。
左右伺候的宮女太監皆是垂首斂目,殿中也是一片寂靜,只有明黃幔帳後的赤金镂雕九龍騰雲的香爐正燒着香,香料正爐中,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蕭翀緩了口氣,這才擡眼看了看一直候在一邊的李進忠。
李進忠甚是乖覺,立時便上前來,躬身問道:“陛下,時候也是不早了,可是要傳午膳?”
蕭翀微微颔首,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麽,眉梢輕輕挑起,冷沉沉的黑眸看了李進忠一眼,淡淡的。
李進忠小心瞧着皇帝的臉色,試探着道:“奴才适才去了宜安宮宣旨,僖嫔娘娘又驚又喜的,很是謝了一回聖恩呢。”
蕭翀沒有說話,随手拾起書案一角的玉印,以指腹摩挲着印上痕跡,漫不經心的把玩着。
既然皇帝沒有開口也沒有打斷,便是默許人往下說的意思。
李進忠心知皇帝約莫後還是上心的——要不然也不會一早的讓自己去宜安宮宣旨,更不會忙裏抽空的過問此事。故而,他垂着眼,很快便又往下道:“奴才瞧着,僖嫔娘娘臉色倒是不錯,說話輕輕快快的,行動也無妨礙,想來是今日養傷養得差不多了。怪道人家都說周太醫醫道精深,奴才今兒可算是知道了。”
聽到這裏,蕭翀又看了李進忠一眼,似笑非笑:“你又知道了?”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倒沒什麽惱意。
李進忠最是個會識眼色的,連忙擡手在自己腮邊打了一下,就此打住,然後笑着賠罪:“奴才多嘴了......奴才這就去傳午膳!”說罷,他便要起身去傳午膳,方才走到一半卻又被皇帝給叫住了。
指了指擱在下頭的那一盅雞湯,蕭翀淡聲道:“你這一上午跑來跑去也是怪累的,這就賞你了。”
李進忠:“......”
這,這可是貴妃娘娘給炖的雞湯,真要入了他的肚子,叫貴妃娘娘知道了,只怕他趕明兒就要給貴妃娘娘給炖了。只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既是開了金口,無論心裏想得什麽,李進忠面上還是老老實實的低頭謝恩。
約莫是李進忠這謝恩的表情太過糾結,倒是逗得皇帝微微展眉,笑出了聲——
“行了,別在這裝樣,趕緊去傳膳吧。午間還有事呢......”頓了頓,皇帝又補充了一句,“今日初一,晚膳的話,便去鳳來宮吧。”
李進忠連忙應了,一骨碌的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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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頭忙着傳午膳,餘晚晴卻正與溪午看着各宮送來的禮單。
這後宮原就是瞞不住消息的。等到這會兒,各宮也都得了餘晚晴晉升的消息,反應快的自然也想起了給餘晚晴處送了賀禮來。溪午素來仔細,這上頭也有些經驗,将那些東西一一核對後便将各宮的禮單整了整,遞給餘晚晴過目,由她決定如何處理。
後宮裏統共也就那麽幾個人,禮單也就那麽幾張,餘晚晴也不急,索性便一張張的翻看過去。
看着看着,她倒是不覺露出笑來:“我總覺得新帝初登基,後宮裏人還少,倒是沒成想,就這麽點兒人也能有這麽多的心思。”
阮皇後雖是病着,可她作為後宮之主,難得碰着嫔妃晉位,自然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只是,她顯然沒把餘晚晴一個小小的僖嫔看在眼裏,只讓人送了一對玉如意——如意如意,稱心如意。這禮瞧着單薄但也沒什麽壞心,畢竟大部分的人都懶得去為難腳底下的螞蟻。
林貴妃如今協理宮務,倒是很有些威勢,自然消息靈通。雖然她與餘晚晴過往又有幾番因緣,這回竟是第一個送禮過來的,送的還都是貴重的珠寶首飾,一樣樣的擺開來,都能叫人看得目眩。
“娘娘,林貴妃這......”瞧着這麽多的好東西,溪午也覺得心頭沒底,瞧了瞧餘晚晴的臉色,這才小心翼翼的斟酌問道,“她是想要借此與娘娘修好?”
餘晚晴不置可否,擡手便将面前的匣子打開了,撥弄着匣中那一顆顆的紅寶石,揀起一顆來捏在指尖,對着光端詳起紅寶石的成色。
這是上好的紅寶石,燈下寶光流轉,那一抹血亮的紅色明亮且純粹,熱烈如開在曠野裏的野玫瑰,灼熱似流淌在指尖的熱血。
豔光灼灼,美得令人心顫。
不得不說,林貴妃這禮還真是下了血本。
作者有話要說: 蕭狗蛋:當我不用下地、不用開拖拉機的嗎?忙死我了,累得想死,哪有空管小老婆和小老婆的事情哦!對了,晚上還得去看大老婆呢.....
來來來,大家快來排隊,挨個兒踢大豬蹄子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