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阿炎, 你這手臂被刀砍傷了,快止血。”祝老太太剛剛從混亂中緩過神來,如今又被祝炎那滿是鮮血的手臂, 吓得捂着心髒往後仰去, 好在她及時被白珍扶助, 她在白珍的攙扶下站穩了身體, 她對着白珍和其他的家裏人說道:“快,快找大夫,給阿炎止血, 這血再淌就幹了, 我的個老天爺啊,為啥讓我的孫子挨砍啊, 你倒不如砍死我這個老太太。”
原本都在關注王春和甄家老二的人們, 在聽到祝老太太的那聲呼喊後, 立刻都把關注點放在了祝炎身上, 他們一看祝炎那流血不止的手臂,紛紛噤了聲, 同時更加瞧不起那王春和甄家老二,算計同行偷盜人家秘方, 如今還蓄意傷人,着實令人不齒!
“阿炎,我給你包紮一下,先把血止住!”袁宵在祝炎愣神之際,撕開自己的外袍, 用撕好的碎布條給祝炎包紮傷口。
祝炎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看樣子很深,紅肉外翻,如今汩汩鮮血正從那傷口往外流出,同時他更是注意到袁宵那明顯發抖的雙手,他主動克制住從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将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放在了袁宵那不停顫抖的肩膀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說道:“沒事,皮外傷,包紮一下就沒事了,你不用害怕。”
袁宵擡頭望着祝炎已經泛白的臉,不禁眼睛發酸,他強忍住自己的眼淚,低頭看着祝炎那已經将布條染紅的傷口,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的曾經,他也曾這樣流了滿地的血,所以他知道那種冰冷的痛感,他緩過神來,聲音幹啞中帶着痛苦,“咱倆要去醫館包紮!”
“你倆再等等,我剛讓你鐵蛋堂哥和你大伯去找大夫了,這個時候應該快回來了。”祝老太太從自己的屋裏翻出來一疊白布,催促袁宵道:“袁宵啊,快用這布給你夫君的傷口包上,這布比你衣袍的布要軟和。”
如此緊要關頭,袁宵也顧不上這布有多貴重了,只要能讓他家阿炎不再流血,就算是绫羅綢緞他也敢撕敢用。
正在袁宵給祝炎包紮傷口的時候,齊連海快步走上前來,看了眼祝炎如今仍在往出冒血的傷口,眉頭微微皺起,對着祝炎說道:“你這傷口要用力用布按住才行,不然血還會流。”
祝炎聽了作勢用手去按,卻被袁宵搶了先,他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按住祝炎的傷口,雙目無神似是在想些什麽。
正當祝炎想要安慰袁宵的時候,門外祝老大和祝鐵蛋小跑着進了自家後院,仔細一看祝鐵蛋身後還背着一個小老頭。
那白胡子小老頭弓着背從祝鐵蛋身上緩緩下來,咳嗽了一大陣,随即抱怨道:“沒見過你們這麽急的家人,我這正在家裏睡覺呢,你們把我敲醒,随後又不分青紅皂白背着我和我的藥箱就來了這裏,也就是小老頭我脾氣好,不然一人一個大巴掌。”
楊大夫是鎮上回春醫館的館主,因身體的原因很少出門應診,一般都是在醫館坐診,如今被人強行背到外面,還是有些小情緒的。
祝老大看了眼仍在處理傷口的祝炎,旋即對着那白胡子小老頭谄媚笑道:“楊大夫我們也是一時着急,您大人有大量,別怪咱們,還請您瞧瞧我侄子的傷。”
“是啊,楊大夫我家乖孫手臂被刀砍了,您快幫忙看看吧。”祝老太太哪有時間和他們磨磨叽叽,她直接示意袁宵将祝炎帶到楊大夫面前。
這楊大夫也知道大家是急的,便不再執拗,走上前給祝炎查看傷口,如今夜黑風高,在外面多站一會兒都跟着打哆嗦,楊大夫看了眼祝炎的傷口,随後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在他看見官府的衙役和已經被打趴下的王春和甄家老二時,便知道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擡眸瞧了一眼祝炎,“小夥子,我老眼昏花,你還是帶我進屋仔細看看吧!”
其實祝炎本意是不想進屋的,他想趁着這個機會和齊連海把甄家老二收拾老實了,奈何他現在傷口越來越痛,他此時站在寒風中已經有些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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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祝炎難以抉擇的時候,齊連海回頭看了眼王春和甄家老二,遂即對着祝炎說道:”這樣吧,我帶着他們回衙門,把他們暫時扣押,明天大人升堂的時候你們再過去對峙,你現在把傷口處理好。”
祝炎站在原地想了想,發現如今也只能這樣做了,便點頭送走了齊連海和衙門的其他人,同時也讓自家阿爺,把那些看熱鬧的人全都請了出去。
混亂了一晚上的老祝家後院,終于安靜下來了,祝炎如今坐在自己和袁宵的房間裏接受楊大夫的探診,他擡頭看着正站在自己身側默不作聲的袁宵,扯着嘴角柔和的笑着道:“一點都不疼,血都快止住了。”
“你小子,騙誰呢,你知不知道那刀子再偏一點,就砍到你的手筋了,手筋若是傷了,你以後力氣活兒就別想幹了,一到下雨陰天你還疼得要命,到時候有你受的。”老大夫被祝炎那吊兒郎當全然不在乎的心态氣得倒吸一口氣,随後看了眼在場的大家,“這傷口我碰見挺多回了,就算是鐵骨硬漢那也有疼落淚的,像這小子笑得一臉不在乎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楊大夫說完,老祝家全家都沒了聲音,紛紛看向祝炎,有滿眼愧疚的,有心疼擔憂的,祝老太太則捂着自己的心口處看了眼臉上已經全是汗珠的祝炎,很是着急的問道:“那楊大夫我孫兒現在的傷勢如何啊?”
楊大夫察覺自己這話好像吓到這家人家了,又主動解釋道:“這小子傷口雖然深了點,但幸而未傷到筋骨,我一會兒幫他處理傷口再包紮上,同時注意這手臂一個月之內不要再做重活,而且還要避水,再配上我家的藥,一個月就能恢複完全。”
袁宵站在祝炎旁邊聽了更是呼出一口氣,對着祝炎說道:“還好阿炎沒事,不然我……”
“這跟你沒關系,袁宵。”祝老太太在祝炎開口之前搶着說道:“阿炎是你夫君,他不護着你,誰還護着你?要怪只能怪那個殺千刀的王春。”
楊大夫在聽着大家說話的同時,把自己藥箱裏的藥和其他用品都拿了出來,看着這一家人,笑着說道:“小老頭我診了這麽多年,沒見過你們這麽和氣的人家,大伯為了侄子跑了那麽遠的路,都沒吭一聲,我當時就在想這是個什麽人家,如今看了也便知道了,這是戶好人家啊!”
楊大夫說完就開始給祝炎上藥,在上藥的過程中,老祝家的每個人都屏息凝氣,生怕因為自己的聲音耽誤了楊大夫對祝炎的治療。
半個時辰過後,楊大夫終于給祝炎上好了藥,并包紮好了傷口,他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一張布帕,擦拭着自己臉上因緊張而不斷出現的汗珠,寫好了方子,适才松了一口氣,對着祝炎和大家說道:“這藥過一會兒就不疼了,我開的藥一天三次用水煎服,家裏若是有餘錢,就給他每晚熬鍋雞湯,雞湯補元氣,這樣更有利于傷口的恢複。”
“好好好,謝謝楊大夫了,我讓我家小子鐵蛋兒在把您背回去!”祝老大見楊大夫要走,忙不疊跟上前送人。
那楊大夫一聽祝老大又要讓那猛漢小子背自己,矍铄的雙眸裏充斥着恐慌,他連連拒絕道:“不,不勞煩了,你家小子再背我回家,我這老骨頭明天就起不來了,你跟着我送我回去就成了。”
“好嘞!”祝老大和祝老太太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去送楊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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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祝炎處理好傷口後,家裏人怕耽誤祝炎休息,紛紛回到了各自的房間,祝炎則對着仍站在地上不敢上來的袁宵,輕聲催促道:“袁宵怎麽了?要睡覺了。”
袁宵擡起頭看了看正注視着自己的祝炎,嘴上嗫嚅道:“是我不好,阿炎若是不為我擋刀就不會受傷了。”
果然一切如祝炎所想的那樣,袁宵又因為自己的事難受了,他長呼出一口氣,用沒有受傷的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定定的看着袁宵,“袁宵,你過來。”
“唔?”袁宵擡頭看了眼祝炎,随後快步走到祝炎身邊,與祝炎一樣坐在了火炕上,他低着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他見祝炎許久未說話,便擡頭看向祝炎,剛好與正在觀察自己的祝炎四目相對,他眼裏漸漸有了水霧,聲音也是異常柔軟,“阿炎,你,你會因為這個厭煩我嗎?”
“嗯?”祝炎疑惑的看了眼袁宵,不懂袁宵在說什麽,僅是用自己的話繼續說道:“我怎麽可能會讨厭你,如果讨厭你,我為啥還要替你扛刀?袁宵你知道當時我替你挨刀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不知道。”此刻的袁宵很想知道祝炎的內心,他側過頭認真的看着祝炎的每一個表情。
祝炎用手摸了摸袁宵的臉頰,随後笑得一臉滿足,“我當時就在想,真是太好了,我保護了你,你沒有受傷,說真的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會這樣想,當我受了那一刀時,我就在想肯定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會讓我這麽勇敢,因為你是比我生命還要重要的寶物。”
“寶物?”袁宵眼裏泛着淚花,本來欲哭的臉瞬間變成了一個燦爛的笑臉,一滴眼淚随着他的笑容落了下來,砸在了兩個人交握的手上。
“沒錯,是寶物,是我願意用生命保護的寶物。”祝炎柔聲說着情話。
袁宵那頭聽得臉紅心跳,他主動靠在祝炎的肩膀上,小聲說道:“阿炎也是我的寶物。”
“所以說我的寶物,你是不是該為我做點什麽?”祝炎單手把袁宵攏入懷裏,用臉頰摩挲着袁宵的發頂。
袁宵被祝炎哄得已經不再自責,眼睛明亮的看着桌案上的蠟燭,脆生生的回答祝炎道:“嗯,阿炎你讓我做啥都行,只要你想的我都會做。”
“嗯,我讓你現在幫我脫衣服,陪我睡覺。”祝炎說着就在袁宵的頭頂印了一個吻,緩緩說道:“我現在有些困了,想睡一覺,明早咱們一家還要去衙門。”
袁宵戀戀不舍的從祝炎懷裏起來,向祝炎讨了個吻後,适才乖巧的幫祝炎脫衣躺下。
剛躺下的祝炎,因為自己這一天下來,太過疲憊,以至于他一着枕頭,就睡了過去。
獨留袁宵正着一雙滿是光芒的眼躺在祝炎身側,靜靜觀察着祝炎的睡顏,緩緩閉上了雙眼。
注定是個磨人的夜,袁宵并沒有陷入安眠,而是深陷噩夢中無法自拔,夢中的他才剛剛六歲,在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年紀下,他卻被饑餓和寒冷苦苦糾纏。
那時因為家中父親不喜歡小哥兒,所以從來就沒有讓袁宵上過飯桌,每天都是想起來了,就給自己一口飯,想不起來自己就只能上外面找吃的了。
可是現在正是冬天,山上能吃的東西都沒了,小袁宵已經餓了一天了,他被逼無奈只好邁着小短腿悄悄溜進了廚房,在廚房的菜盆裏發現一個被人咬剩下的玉米面馍馍,他因饑餓而變得無神的雙眼,在看到那個殘缺的玉米面馍馍時,立刻有了光彩,他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這,迅速把玉米面馍馍揣入懷中,拔腿就跑。
奈何卻被他的母親,周彩鳳撞了個正着,袁宵警惕的把自己懷裏的馍馍往裏推了推,生怕被周彩鳳發現,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怯生生的盯着面前毫無表情的女人。
“誰準你來廚房的?”周彩鳳冷着臉俯視如今已經瑟瑟發抖的袁宵,眼尖的發現了袁宵懷裏的東西,蹲下身子把袁宵按倒在地,不顧袁宵的反抗把袁宵懷裏的玉米面馍馍搶了下來,怒罵道:“你還敢偷東西了啊,你知不知道這要是讓你爹發現,你娘我又要挨打,我自從生下你,沒少挨你爹的打,怎麽你還不懂事呢!”
“可是,娘我餓,我想吃馍。”袁宵從地上爬起來摸着自己的臉,目光仍然放在了周彩鳳手裏的玉米面馍馍上,被寒風吹的打了一個哆嗦,顫抖乞求道:“娘,我以後聽話,你給我馍吧!”
周彩鳳斜睨一眼袁宵,轉身就把玉米面馍馍放回了原處,拎着袁宵走出了廚房,随手把袁宵扔在雪地裏,狠狠道:“想吃馍可以,你沒看見這外面下雪了?你啥時候把雪掃幹淨,我就把那個馍給你。”
袁宵從地上起身,擡頭看了眼周彩鳳,邁着小短腿,抱着掃帚吃力的掃起了雪,袁宵從小就因吃不飽飯,身高體質遠遠不及同齡的孩子,再加上這兩天他饑寒交迫,沒一會兒就靠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昏睡過去。
這景象正好讓剛從裏屋出來的周彩鳳撞見,她上前踢了踢袁宵,見袁宵正開了眼,冷嘲熱諷道:“還挺會偷懶,你今天別想着吃飯了!”
“娘,我沒睡着,我不是故意的。”袁宵“唰”的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拽起周彩鳳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娘,我餓。”
周彩鳳厭惡的瞥了眼袁宵,恨不得想要把袁宵掐死,只要袁宵活一天,她的丈夫袁大錢就會因為自己這麽多年只生下一個小哥兒而暴打自己,村子裏上上下下更是嘲笑自己不會下蛋,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袁宵的錯!
思及此,周彩鳳發力就要甩開袁宵的糾纏,卻不料自己一個用力過猛,把袁宵直接甩飛,直接撞在了對面石桌的桌角上。
面對突如其來的疼痛,袁宵突然覺得饑餓好像并沒有那麽難忍了,他用手摸着自己那血流不止的額頭,看着潔白的雪地漸漸被染紅,那種冰冷的痛,好像要把他所有的力氣抽光,他再也忍不住的倒了下去。
就在袁宵快要閉眼的時候,他就聽到自家奶奶對着周彩鳳的痛罵聲,“你個賤人,你打他就打了,咋還挑腦袋和臉打呢,這以後讓人看出來,不就說咱家不仁義了。”
“娘,我沒想過他這麽輕,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袁宵耳邊的對話越來越模糊,直到他從睡夢中驚醒,他本能的側過頭去看如今仍在沉睡的祝炎,察覺剛才是一場夢境,這才松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的感受到自己的肚子上傳來的重量,這才發現祝炎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肚子上,他苦笑一下,把祝炎的手拿了下來,小聲嘟囔道:“難怪我會做噩夢,原來是你害的。”
袁宵見祝炎沒反應,翻了個身擁住祝炎的手臂,眸間流轉着深情,“還好現在我有了你,我在也不怕了。”
第二天一大早,祝炎就起來了,他在袁宵的幫助下洗漱收拾,并和家人一起去了衙門,由于昨晚王春和甄家老二就被大家抓了個現行,他們完全無法反駁自己的罪行。
與此同時,甄家老大也在昨天半夜被齊連海抓進了衙門,在公堂上他和甄家老二沒有任何辯駁的機會,但他仍然不死心,在縣令給他們定罪的時候,不禁上前求繞道:“青天大老爺,我知道咱們朝代的律例有明确說法,沒有偷到東西的,可以減輕刑罰,不知咱們這……”
縣令挑挑眉,睨了一眼正笑得谄媚的甄家老大,随手拿起驚堂木,敲在了桌子上,冷言冷語道:“大膽!這裏哪還輪得着你說話?你看看人家老祝家的人,他們明明是受害的人,你見人家說話了嗎?就你話多,你知不知道你這叫藐視公堂?來人給我打上二十大板!”
祝炎垂眸注視着如今正在挨板子的甄家老大,回想起剛才齊連海透露給自己的那些消息,在他們那個朝代,面對偷盜未遂是要施與重刑,并沒收財産的,想到這祝炎就連看向甄家老大的眼神,都帶着同情。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甄家老大被打得連連哀嚎,在二十大板打完之後,他也已經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甄家老二看着猶如一條死魚的甄家老大,不禁打氣道:“哥,你堅持住,挨完打,咱們還能回家。”
縣令素來輕視偷盜者,再加上甄家包子鋪以前就沒少坑害食客,所以縣令對甄家這兩兄弟沒有任何同情,他在一旁嗤笑道:“這個家你們是回不去了。”
“嗯?大人縱使我們再不好,您也不能不按照當朝律例判刑吧?”甄家老二有些着急的跪着往前走了走,目不轉睛的盯着縣令,那目光中還隐隐帶着怒氣。
這縣令什麽人沒見過?他自然不在乎甄家老二的目光,他朝着自己旁邊的齊連海使了使眼色,讓齊連海把另外幾戶人家帶了上來,擲地有聲道:“你們哥倆犯的可不止一件事啊,你以為你們還能走出衙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夥伴皮斷腿騷折腰,z要好好的,醉清泠,看書而已,晉江白嫖協會會長給咱投喂的營養液!還有小夥伴晉江白嫖協會會長,皮斷腿騷折腰給咱投的地雷~簡直太開心了!謝謝你們,比心心!今日的我依舊粗長。
關于春丫,我以後會給她找個好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