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回?惜運命難理(下)
赑風隼勉力擠出聲音道:「好個頭家,不願妥協便罷,竟然下藥害人嗎?」說着趨步向頭家走去,又道:「快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若死了,做鬼也不饒你!」
赤命一聽,心中一痛,一個箭步沖上前抓住頭家,厲聲喝道:「你……解藥在哪,我、我跟你拼命!」講到後面竟有些哽咽,摯愛面臨生命危險,哪怕是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赤命也有點慌了。
然而比鬼方赤命更慌的是頭家,他心想:「藥效怎麽這麽快就發作?又怎麽會是這種形式?而且我明明讓趙三下的是鬼方赤命跟李四那兩碗,怎麽變成了赑風隼?」鬼方赤命一張惡狠狠的臉就在眼前,這頭家吓得魂都要飛了,一時慌不擇言,竟喊道:「不是我,下藥的是趙三,與我無關!」
鬼方赤命立刻放下了他,就要轉身去找趙三拼命,趙三驚叫一聲,接着便指着頭家道:「你出賣我!是你說如果我照你說的做,你會……」然後他發現自己說熘了嘴,臉色煞白,沒敢再說下去,但此時所有人都以看待背叛者的眼光瞪視着他,鬼方赤命滿眼血絲地要沖上去,赑風隼卻抓住了他說:「別沖動,問他解藥──」聽起來竟像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鬼方赤命忍住淚水,問道:「解藥在哪裏?你說了,我們不會跟你為難──你難道真忍心這樣害死同伴嗎?」
趙三吓得六神無主說:「我不知道,我只負責下藥,解藥在頭家那──」說着突「啊」的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麽,接着只見他對着頭家怒道:「好……好啊,你騙我,騙我說等大家亂了散了會給我好處就算了,你,你不該騙我說那藥不會死人,早知道那是致命的毒藥,我再怎麽狼心狗肺也不會聽你的啊!」
頭家也怒了:「我拿給你的『烈火散』分明不會致死,只會在約二炷香後逐漸發作,使人的脾氣變得暴躁,約第三炷香後達到藥效巅峰,天曉得你加了什麽東西!而且誰叫你把藥下到赑風隼碗裏的?我明明……」話沒說完他突然悟了,心中大喊「中計」,此時赑風隼站起身來,冷笑道:「原來是『烈火散』,雖然不是劇毒,但在妖市恐怕也是禁藥吧?在場所有人都是人證,若告了上去,就算不用獻刑,罰上些錢財或關上幾年只怕逃不掉吧?」此話說來中氣十足,全沒有方才氣若游絲的樣子。
頭家氣得全身發顫,顯然赑風隼剛才全是演戲,把所有人包含鬼方赤命都騙住了,自己竟然随随便便就被套出了供詞,他怒急攻心,一個上前就打了赑風隼一巴掌,赑風隼一時沒有防備,就這樣紮紮實實地受了一掌,身子飛落到半尺遠的地面上。
赑風隼吃了個虧,嘴上卻不饒人,說道:「頭家本來打算把藥下到誰碗裏呢?原先不敢動我,是忌憚我一發現身體有異,馬上就會瞧出來嗎?」
這點倒又被說中了,頭家此刻氣得幾乎喪失理性思考的能力,竟然有種同歸于盡的念頭,一面攻向赑風隼,一面冷笑:「我本來下的是鬼方赤命和李四兩個笨一點的──只可惜藥效還來不及發作。」李四在後面一聽,想到自己已經吃了半碗,臉色立刻煞白。
頭家最初的打算,是鬼方赤命性格本就浮躁,身為領袖如果也開始暴躁,必然影響士氣,只要他稍加推波助瀾,五天下來大家的不滿便會一次爆發。其實如果量足夠,他會再多下到幾個人碗裏,但他擁有的材料恰足夠配給二人份的烈火散,便把李四當作多出的一條導火線,并分配給赤命一人份又多一點,給李四比一人份少一點,藥效一個提前一個延遲,又都不會在午膳後立即發作,衆人便不會疑心于他,會以為這二人的耐性自己達到極限了。想不到,赑風隼留意到不對勁,便特別留心,就讓他發現了頭家和趙三達成協議之事,赑風隼其實沒聽到任何細節,但聯想到趙三是今日負責午膳之人,便對他特別關注,才發現他在赤命碗中下藥的小動作──但在那之後才盛的李四那碗,赑風隼就沒有發現了。
赑風隼一面閃躲頭家的攻擊,又一面出言譏諷,然而頭家像瘋了一樣招招攻他要害,越打越快,赑風隼勞累了幾天,加上輕敵在先,先機已失,居然有點漸漸有點招架不住,他連忙喊道:「赤命快來助我!」
鬼方赤命因為情勢變化太快,一時沒反應過來,加上他心裏暗暗不滿赑風隼連他都騙了進去,害他白擔心一場,又尤其頭家稱他與李四為「笨一點的」,心裏就更是不快了。赑風隼喊到了第二聲,他才回過神來,沖上前去,這下二人聯手,鬼方赤命三兩下制住了頭家,赑風隼便拿出合約說道:「在這簽了字,還有拿出烈火散的解藥,咱們便不向官府告發你。」頭家雖然不願,但全身受制,加上烈火散的事不能聲張,只得答應了,并且拿出了解藥,李四趕忙上來拿了服下。
之後頭家只得依照條約,最後五日的工資加倍、工時減少、夥食改善,大家在高昂的士氣下,居然還提早一天完工,頭家總算不必支付違約金,之後依約補了之前苛扣的工資、發放衆人要求的獎勵金,這些跟如果無法如期完工必須賠償的違約金比起來,也算九牛一毛了──雖然頭家仍是感到十分肉痛。工人們拿到了錢,也拿去還給了當初代墊工資及夥食費的核心人物們。
至于趙三,雖然赑風隼表示希望大家原諒他的一時煳塗,衆人對他難免有異樣的眼光,尤其李四吃了烈火散,雖然沒有發作就服了解藥,仍是憤恨在心,趙三只覺後悔莫及,再無顏面面對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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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工并拿到獎勵金後,赑風隼緊繃的情緒終于放松了下來,心情甚是愉快,覺得打了一場大勝仗,他更燃起一種雄心壯志,除了這次一起打拼的夥伴以外,他還要把妖市各處的工人一起集結起來,使所有人的權益都得到提升,那天上山路上,赑風隼便滔滔不絕地說着這件事,鬼方赤命聽了雖也有股豪氣生出,但他對于赑風隼假做瀕死之事實在有點介意,隐約有種自己對對方的關心反遭到利用的感覺,幾次想說卻都沒找到恰當的時機,有時便不免有些分神。
那天洗完澡,赑風隼摟着鬼方赤命的肩頭,笑道:「我真難得覺得咱們的前途充滿了光明──說起來其實要謝那個趙三,要不是頭家這樣讓我抓到了把柄,演齣戲套出了他們的話,倘繼續耗下去吃虧的倒是我們。不過不管怎麽說,總算最後是贏了,我該算是首功,你說要怎麽獎勵我才好呢?」
鬼方赤命眉頭一皺,他心中介意的事反被赑風隼自己提出來了,正想說些什麽,卻感覺一隻手伸進自己褲子裏撫弄,接着眼前的人低聲說着:「赤命……讓我今夜好好享用你好嗎?幾天下來都沒機會跟你親熱,可憋壞我了。」
鬼方赤命望着他嬌媚的笑容,一雙滿是情慾的眸子直望着自己,心下便軟了,暗想:「我也真小心眼,幹嘛為這樣一件小事心裏頭過不去?」便吻上愛人的薄唇,摸到他臉頰被頭家打的那一側,雖然這幾天好多了,但猶有些浮腫,就愛憐地問:「這裏還疼不疼?」赑風隼說:「別按到都不會疼,沒事的。」接着便熱切回吻。
他們滾倒在地上,赑風隼撫摸着鬼方赤命的軀體,輕聲說道:「待我好好要了你之後,剩下的夜晚,我就全是你的……全是你的……」他現在的心情,就是大事完成後急欲發洩,只想讓整個心靈及軀體都前前後後好好放縱一番。
鬼方赤命笑笑:「一言為定。」一個收縮,就解放在赑風隼手中,心裏的不快早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人徹夜雲雨,皆覺世間極樂大概便是如此了。之後他們在四處推動的勞工運動,起初雖仍遇到許多阻礙,但之後越來越順利時,二人都覺未來一片光明,卻怎麽也想不到,過了這段愉快的時間後,将面臨的是如何殘酷的命運。
有道是:
一曲山桃紅,水袖翻舞若飛仙,圖個戲裏戲外鴛鴦配。江山變幻道險阻,兄弟同心志不屈,攬群雄願抗卑微命,五日針氈日日度如年,一戲誘真言竟一朝功成,殊不知、人生如戲戲猶雙面刃,情濃處誰知前路茫!
P.S. 其實趙三之所以叫趙三不叫張三,是因為金光裏黑瞳的趙參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