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漢子

“吱呀——”身後的開門聲響起。

玄空手急眼快,将身前慢慢打開的門一把拉上,轉向身後。

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憨笑着出現在他的面前,“夫子讓我帶你去小青峰。”

玄空注視着他,認出他就是那個被人嘲笑說把鍋燒了的人,心中一動,笑着說,“施主家中可有人做飯?”

漢子看着他的笑容,臉一下虎下來,不回答他的話,故作強硬地說道,“你去不去?”

玄空手輕輕掙了掙,漢子的手就像鋼鐵一樣,紋絲不動。

這種輕微的動作,對于漢子來說,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還在獨自生着悶氣。

玄空颔首,這種情況,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更何況,他對夫子故意提到的小青峰有一點興趣。今早的情況,桃源附近應該是有類似迷陣的東西存在。只是不知道這陣,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他可沒忘記村長那句“仙長”。今早他并未看見桃園附近有高的山峰,那說明小青峰,很可能在迷陣之外。

漢子憨笑着松開手,伸手拍拍胸膛,“我這次絕對不會把鍋燒了。”

玄空注視着他,用幾十年看人的經驗判斷,這漢子,憨厚是真的。同時,在他眼前浮現的畫面也在告訴他,這憨厚的漢子吃人,也是真的。

漢子看他久久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臉色再次一垮,就這麽句話就生氣了,真小氣!眼神打量着他,察覺到可以自己完全可以背起兩個玄空,又高興地笑了起來。

玄空左手擡起,雙手合十,“多謝施主。”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手腕一轉淤青的痕跡。

漢子被那圈刺眼的淤痕刺激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玄空的雙手,壯實的臉湊到玄空手前,仔細打量着那圈痕跡,甚至還心疼地吹了吹。

玄空被那口熱氣弄得毛骨悚然,他甚至有一種即将被人生吞活剝的感覺。

漢子呢喃一句“細皮嫩肉”,退後一步,揚起憨厚的笑容,“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玄空沉默一會兒,輕輕提醒一句,“小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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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夫子讓我帶你去小青峰!好久沒去小青峰了!”漢子自說自話,轉身朝前走去。

玄空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他的身後,內室的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就像是有人從內向外窺探。

順着小道向深處走去,正是午飯時候,家家戶戶煙囪裏冒出白煙,襯着一棵棵桃樹,恍若仙境。跟着漢子走過一片桃林,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現在他面前。他穿過桃林卻是一條小河。桃林是陣法?玄空皺眉思索着。

“這就是小青峰了!”漢子停下來,任玄空打量。“外人我們很少帶他來的,也就是夫子發話了。”

“夫子很受尊敬?”玄空回頭注視他。

“那當然!桃源村的小孩都指望他教呢!”大漢笑着說,開始沿着山道向上爬“就連我們有時候也去學學怎麽做吃的。”

“學怎麽做吃的?”玄空跟了上去,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對。

“是啊。”大漢笑着舔了舔嘴,“用夫子教的方法做出來的東西可好吃了,特別是肉。”

“夫子是十年前回來的?”玄空一顆顆轉動着佛珠。

“是啊!可惜夫子運氣不好,一回來就遇上百年難得一遇的幹旱。”漢子砸砸嘴。

“幹旱?”

“嗯!幹旱,糧食收成少,餓死了很多人,連夫子都差點餓死。”漢子嘆了口氣,“我只剩了一個哥哥。”

玄空沉默。人在餓的時候,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原來的桃源村變為食人村完全是可能的。但又似乎不只是這樣。看不見的經歷,桃源村外的迷陣,夫子房內詭異的香味,這些都不是能夠簡簡單單解釋的。

“幸好天降甘霖,我們才逃過一劫。”大漢憨笑起來,眼裏是真誠的感激。

天降甘霖。玄空想起夫子編寫的《肉食錄》上的《祭祀》一章的兩句話,“十年前,天降大旱,懲惡。亦天降甘霖,賞善。”

“甘霖?”玄空隐約知道“甘霖”應該不是指雨水,不然不會出現食人村。那“甘霖”到底指什麽?

“是啊!金色的,可好看了。”大漢笑着說,眼裏露出狂熱。這種狂熱玄空曾經只在一種人身上見過。那是佛徒中的苦修士,他們眼中滿溢着狂熱,對佛的狂熱。

“天降大旱”和“天降甘霖”都有解釋了,那“懲惡”和“賞善”呢?玄空皺眉,這書是夫子編的,對夫子而言的懲惡賞善。夫子父母在二十年前俱已去世,能夠讓夫子放在心上的人……

“夫子的夫人病得很重?”

漢子臉色一垮,鐵鉗似地锢住他的手,眼神兇狠,“你也觊觎夫人的美色?”

也?“冒犯。”玄空坦然地看着他,“只是貧僧略通醫術,或許可以治好夫人的病。”

“這樣啊!”漢子憨笑着呢喃一聲,松開手,擺擺手,“治不好的,夫子都治不好。”

夫子還會醫術?夫子,夫人,大旱,祭祀,甘霖,懲惡,賞善……無數的謎團糾纏在一起,錯綜複雜。

“到了!”漢子大喝一聲。

玄空凝神看去,四周山峰環繞,将桃源村團團圍住。山腳下,桃源村依水而建,分布在溪水的南岸。

桃源村卻詭異地沒有沿溪分布,而是房屋有序的排成兩列朝南延伸,到深處則向東西擴散。這形狀——赫然像一只張開的手掌!

玄空皺起眉,總覺得眼前之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強壓下心中的疑惑,試探着說,“施主稍候,貧僧想四處看看。”

大漢一屁股坐了下來,憨笑着擺手,“早點回來。”

玄空低下眉,轉身離開。待回頭看不到漢子,快步朝另一座山峰走去。另一座山峰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遠在天邊,走了三個時辰才走到,天已經黑了。

山峰伫立着一塊黑漆漆的石頭,石頭頂部有着三個洞,兩個在上,一個在下,乍看上去,就像人的眼睛和鼻子,在這黑漆漆的山裏,怪吓人的。

“叫你早點回來,你看,天都黑了。”“石頭”突然裂開一條縫隙,說道。

玄空走近,那不是一塊石頭,是漢子。而這也不是另一座山峰,就是小青峰,他從未走出去過。

“夫子說了什麽?”玄空看着漢子問道。

漢子咧開嘴,“叫我帶你來小青峰,告訴你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玄空左手摸着右手的佛珠,冰涼的觸感讓他心寧靜下來。

“你問我的那些事情。”漢子笑容更甚。

“你還有沒告訴我的?”玄空注視着憨厚的漢子。

“有!”漢子站起身來,他壯實的臉上依舊挂着憨厚的笑容,“你不是夫子說的那個人,你走不了!”

他臉上憨厚的笑容愈加擴大,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臉部抽搐起來,但他仍然笑着,笑到癫狂!就像有人将他的臉撕開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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