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吞噬的“魔物”（九）

玄空抱着小狐貍從從連臺上走下來。

既然伽羅已經把他定為傳人了，那他也沒有隐藏的必要了。以至于他這一路從天上飛過，都有人在地上跪拜。

但玄武城不是這樣，這是一座道修的城市。玄武真人心地再好，也不可能收留信仰佛門的人。佛道之争向來久遠，更何況現在是道修落魄，他們必須保有自己的一片空間。

再多說一句，來玄武城的人多半是走投無路的人，若非如此，他們也沒必要到這冰天雪地來。在生命面前，信什麽并不是那麽重要。

玄空看着眼前的玄武城，和他印象中的玄武城截然不同。

“很好奇？”時夢令的聲音響起。

玄空點了點頭。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南域為何有冰天雪地。他擡眼望了望熾熱的太陽，這并不合理。

“這在被佛門嫌棄的福地裏面算是最好的了。”時夢令也看着眼前的玄武城，他只是聽說過，在上個紀元，道門的窘境。但當親眼見了，還是忍不住悵惘，同時心裏升起更大的好奇，他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帶着師門發展壯大。

被佛門嫌棄的，福地？既然是福地為何會被佛門嫌棄，佛門強盛到如此嗎？玄空看着玄武城，心中思緒翻湧。如今的繁盛，對比着他看到的佛門遺跡的荒涼，便額外顯得驚心動魄。大劫，到底有多麽恐怖？

“話說，小和尚你這個光頭能進得去嗎？”時夢令調戲的聲音響起。

玄空低頭看向他。

“我估計不能。”時夢令笑着說，同時眼神發亮，“你現在的修為是不是可以讓頭發一瞬間長出來？”想象一下小和尚的樣子，他還有一點期待。

“別鬧。”玄空将他的雙眼遮住。

時夢令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伸出舌頭在他手掌輕輕一舔。

濕潤的感覺從手心傳來，玄空心中出現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将手收回，平靜地問道，“你自己進去？”

時夢令輕笑一聲，小爪子輕輕撓了撓，故意拖長聲音，“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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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帶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佛光籠罩全身，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有着一頭長發的青年。

時夢令沒能如願以償，尾巴搖了搖，想着以後他們在一起了，就讓小和尚用真實的面貌變出頭發給他看。

這可不公平，自己光頭的樣子都被他看去了。

“這樣不會被發現？”時夢令不死心地問道？

“不會。”玄空朝前走去，被發現了也沒什麽這句話他沒說出來。如今佛門強盛，道門也最多将他們趕出去而已。

踏進玄武城，無數人的目光讓玄空腳步一頓。

不是他被發現了，而是他身上的衣服和城中百姓格格不入。那些人一身粗麻布衣擡起一雙眼羨慕地看着他，但心中又有克制。看了一眼，就移開了。

他沒想到，這座城裏都是凡人。而且這座城，很小，小到還沒有桃源村大。這和他遇見的那個“玄武城”有天壤之別。所以這麽多凡人在大劫來臨的時候都死掉了嗎？是死在哪一次大劫中呢？是如何死的呢？

玄空一邊走着一邊想。時夢令擡頭看向玄空，他其實一直都有注意玄空的表情和情緒，他知道玄空心中有許多疑惑，而這些疑惑，他能解答。“你想知道的，可以問我。”

玄空像是沒聽到，一直往前走。過了一會兒，他才傳音給時夢令，“這裏的凡人後來怎麽樣了？”

時夢令聽見這個問題一愣，他想了很多，以為玄空會問為何位置不同，為何要選擇這裏，玄武城是如此變成後來的玄武城的。但沒有，都沒有。他最關心的，居然是一群凡人。

“你在想什麽？”他問道。

“我在想，”玄空看向身邊的這群雖然貧窮但仍充滿希望的人，“他們是被放棄了嗎？”

“沒有。”時夢令回答了一句，他淡淡地說道，“大劫來臨，他們跑去求佛門庇佑了。”心裏滿是諷刺。

“從何而知。”玄空問道。

時夢令一頓，若有所思，“典籍？”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玄空在道觀前站着不動，不過是勝利者書寫的東西罷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你有沒有想過，壓根沒有大劫？”

“不可能！”或許之前的還有疑惑，但時夢令對大劫的事深信不疑。

“那可是佛主。”玄空嘆道。佛主在佛門中，不容置疑。換一個角度來說，若是連佛主都能蒙蔽的敵人，又是何等的恐怖？

“典籍中可有記載上一紀元的應劫之人？”玄空問道。

時夢令仔細思考了一下，“沒有。”

玄空垂頭看了他一眼。

時夢令笑道，“不用懷疑，之前的我可是看完了所有能看的上古典籍只為——找到能壓制入魔的方法。”他頓了一下，繼續說完。他那個時候身負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之名，陡然發現自己有了心魔，快要入魔，比誰都要瘋魔。誰知壓根就不是入魔，而他本身就是魔。

玄空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一走進道觀，就有人圍了上來，“何人擅闖？”

玄武平靜地說，“找人。”

“你說找人就找人，當我們這兒是什麽地方了？”有弟子大聲喝到。

玄空看了圍着他的人幾眼，不由感慨，道門的确是人才凋零。他身邊人的最高修為也不過是和主持齊平罷了。

時夢令複雜地看着身邊圍着他的人，這些人他一個都未見過。連大師兄和二師兄都還沒有蹤影。

“讓開。”一聲喝聲傳來。

玄空擡頭望去，玄武真人朝他們走來。現在的他和在外界見到的他基本沒有差別，唯一不同的是眼神，這個玄武真人眼裏有光。

“大師有何貴幹？”玄武真人笑着說道。他的修為明明比玄空高，也看穿了玄空的身份，卻稱他為大師，和下個紀元的他第一次見到玄空一樣。

“找人。”玄空将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敢問找誰？”玄武真人笑着繼續問。

“你。”玄空看向他。

我？玄武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負手看向玄空，也不再用敬稱，“何事？”

時夢令朝玄武撲去。

玄武眼中閃過一絲嗤笑，正待出手，一朵白蓮将他的手腳都纏住了。于是他就動也不動地被時夢令甩了一掌，臉上留下了一道爪痕。

時夢令回到玄空的肩上，待着不動了。

玄武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他腦海中閃過許多，佛道之争，佛門會不會是故意挑起争鬥想要一舉消滅他們？這是新的修煉體系？佛門又變強了？将一切思緒壓下，他平靜地看向玄空，“大師是刻意過來羞辱我的？”

時夢令看到只感覺無趣，果然他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以大局為重，他傳音給小和尚，“走吧。”

玄空點點頭，沒有回答玄武的話，徑直朝外走去。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因果罷了。況且，時夢令還是留手了，若是神魂攻擊，玄武現在已經沒命了。他輕輕拍了拍時夢令的頭，安慰了他一下。

時夢令眼神瞬間亮了，“小和尚，你現在是不是有一點點憐憫我？”他這話問的，也不知羞。

可玄空想了一會兒，真的就點頭了。

時夢令一雙眼笑得像月牙兒一樣，他就知道對付這小和尚，就要不要臉不要皮。

“那喜歡呢？是不是也有一點點？”時夢令趁熱打鐵。

“時施主，你是男子。”玄空提醒他。

“可我喜歡你呀。”時夢令愉悅地說道。

玄空沉默。

時夢令笑了起來，還特意傳音給玄空，讓玄空聽到他的笑聲。

玄空更沉默了。

這一路都沒再說過話。

他恢複了本來樣貌，在這片大地上走着。他并不是盲目的走，他有他的目标。幾個最大最出名的佛寺，他打算都走一遍。

在一條河邊，他遇到了一頭牛。不知為何，他感覺格外親切。佛門重輪回，信因果。于是他上前坐在了那頭牛旁邊。

也沒幹什麽事，也沒搭話，就坐着。

那頭牛看了他一眼，看他不動，就沒理他，徑直喝水。喝完水，搖搖尾巴就走了，沒再看他一眼。

玄空一直看着那頭牛走遠，才收回目光。

“怎麽回事？”時夢令這才問道。剛才玄空的狀況讓他想到道門中的“悟道”，擔心打擾他，一直忍者沒有開口。

“我與它有因果。”玄空回到。

“什麽因果？”時夢令皺眉，他現在也知道，因果對于佛門中人，十分重要，重要到可以阻礙修行的地步。

“不知。”玄空搖頭。

“為何不跟上去？”時夢令提議。

“它有主人，我打不過。”玄空垂眉。

時夢令差點為玄空的坦誠笑出聲，給他打氣道，“還有我。”

“我們加一起也打不過。”玄空平靜地說道。他剛剛從那頭牛的記憶中看到一個身影，還沒看清，就消失了，消失得十分突然。傳回來的預感也十分強烈，他會死。

“是誰？”時夢令皺起眉，他們倆加一起都打不過，這修為，有點高。

玄空搖搖頭，他現在很不安。這股不安催促他趕緊離開，離得越遠越好。他起身，抱着時夢令離開。

他走後，一個人騎着牛悠然地走了過來，看着玄空剛剛坐過的地方，眼中浮現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悠悠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