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叛佛(一)

雙修。玄空心中一顫。

玄武真人笑着揮揮手,“這麽說來,萬年前真的是你們?”大劫之後,他還找過那兩個人一段時間,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稱主人物的棋盤麽?

“是。”玄空颔首。

玄武真人視線轉向他背上的時夢令,“時夢令?”

玄空心中狂顫,面上仍保持平靜,對上玄武真人的視線,“貧僧給他取名,玄寂。”

“叭!”一口親在玄空的臉上,時夢令揉揉眼睛擡起頭,看到玄武真人的瞬間一愣,恐懼瞬間浮上心頭,身體抖得像個篩子,臉又重新埋在了玄空的背上。心狠狠揪起,應該沒錯,之前小傻子遇見玄武真人就是這樣反應的,沒錯。

“是嗎?”玄武真人輕笑一聲,移開目光,給自己倒了杯茶。“你有事找我?”

“我想知道,十年前道主是否傳下陣法封印魔氣,延遲大劫。”玄空注視着玄武真人,敏銳地發現他的動作頓了一瞬。

“是。”玄武真人幹脆地回答到。

玄空明了,低頭合十,“多謝真人解惑。”十年前正是時夢令被當做禍世災星分屍鎮壓的時刻,道主這個時候傳下陣法,再加上他們在秘境看到的情況,很多東西都可以猜出答案了。比如,時夢令一生瘋魔的緣由。

玄武真人笑了,“最後一處,去吧。”揮了揮手,玄空二人消失在了原地。

玄空看着眼前的黑霧,輕輕鎖起了眉。

他背上的人僵直的身體瞬間癱軟下來,有什麽東西侵濕了他背上的衣服,但是沒有一點聲音發出,就像狼無聲的嚎叫卻不肯讓人知道自己的軟弱。

時夢令眼中滿是恨意,他恨,他恨了十年,這份對他人的恨意随着時間的流逝,塵世的變化,轉成對自己的恨意,他背着這恨意與愧疚在黑暗的一個人的魔宮待了十年,不敢出去,害怕會帶來更多的災禍,結果——假的,全都是假的!到頭來,還是這世間欠了他的!

魔氣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臉,眼睛已經猩紅,殺戮的欲望從心中生起,既是欠了我的,就都給我還回來!

察覺到背後升起的魔意,玄空皺眉,在心中思量良久,說道,“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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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兩個字,讓時夢令心中騰騰燃燒的殺戮之火一頓,随即被一場大雨熄滅。他知道的,玄空是佛門弟子,慈悲為懷,若是他做下大孽,讓玄空如何自處?他趴在玄空背上低笑出聲,栽了,徹徹底底地栽了。

同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既然說了這句話,那小和尚就必須永遠在他身邊。嘴角重新勾起笑意,雙手攀上玄空的脖頸,輕輕在他耳邊吐氣說,“小和尚,那一年是真的。”

玄空知曉他想說什麽,既然那一年是真的,那雙修也是真的。

從萬年前回來之後,他們兩人都未提起過這件事,時夢令心裏清楚,玄空是佛門弟子,戒色,更何況,他身上還背負着佛門複興的使命,由佛主直接關注。若是妨礙了他的修行,佛主恐怕直接就把他滅了。

玄空也清楚,時夢令對他癡心一片,但他給不出承諾。只是他們誰也不說出來,未來是什麽樣他們不知道,一起走便是了。

但經過剛剛的失控,時夢令想要一個答案,想要一個承認。他渾身緊繃,雙手仍松松地環繞着玄空的脖子,害怕勒着他。

“嗯。”玄空答道。

時夢令笑着蹭蹭他的臉,将自己的臉放在他的頸窩處,這樣就好。

“噗!”他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玄寂?”玄空皺起眉頭,喚道。

“他在裏面。”時夢令将唇邊的鮮血檫去,擡起頭看着眼前的黑霧,眼中滿是狠厲。他能感覺到“身體”在被吞噬,只是不知為何,吞噬得極慢。

他?季玄尊?果然還沒死嗎?玄空皺着眉,背着時夢令向內走去。

“這是陷阱。”時夢令從玄空背上下來,看着黑霧,眯起眼,“他故意吞噬地很慢,就是想引我們進去。”他轉過來看向玄空,勾起一抹笑容,“進去?”

玄空閃過一絲笑意,颔首。

時夢令也笑了,向前一步,與他并肩,拉住他的手,“我帶你進去。”

玄空沒有反對。

兩人手拉着手走了進去。

在踏入黑霧的一瞬間,一股大力傳來,黑霧中卷起風暴,想要将兩人強行分開。玄空用盡全力拉住時夢令的手,無用,還是很無用,只能看着時夢令的手一點一點滑出他的手掌。

在時夢令完全脫出他的手的那一刻,風暴停了,身邊也沒有了時夢令的身影。玄空反而平靜了下來,他閉上眼,感受着時夢令體內金蓮與自己的距離與方向。正前方。他睜開眼,朝着正前方走去。

他看見前方季玄尊正閉着眼盤腿坐在虛空,手裏把玩着一塊石頭。

玄空看着那塊石頭,他的金蓮就在那塊石頭中,也就是說時夢令此刻就在那塊石頭中。“你的目的是我。”疑問的話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他內心已有九成把握。季玄尊之前的目标一直都是時夢令,為何——

他看到季玄尊睜開眼的時候,心中的思緒戛然而止。不對,他不是季玄尊,季玄尊沒有這樣一雙眼睛。

那他是誰?季玄尊說他是道主的心魔。但他展現出來的能力太弱了,曾經他以為是因為萬年的封印。現在看來,有沒有另一個可能呢?或許只是他以為自己是“心魔”,他也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心魔?”他沉聲問道。玄空沒有問他是不是季玄尊,而是問他是不是心魔。

“是。”季玄尊自傲地答道,他深邃得仿佛黑夜的星空的眸子看着玄空,看穿了他過往的所有歲月,“他還真是費盡心機。”他低聲笑了笑。他的笑和“季玄尊”不同,季玄尊是猖狂的,放肆的,而他帶着高高在上的打量與嘲笑。

他?他是誰?道主?季玄尊分明是看着他說的。根據他從玄武真人那裏得到的消息,道主的手段是以魔攻魔,與他沒有關系。而與他有關的,又與道主,心魔扯得上關系的只有,玄空頓了一下,在心裏補充完整,苦言。

季玄尊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玄空內心的極其微弱的悲傷和憤怒被他捕捉到,還不夠。“你猜錯了。”

不是苦言,那是?玄空低垂下眼,他心中有了猜測。只是他有什麽,值得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來用他布局?

在季玄尊的眼中,周圍的魔氣就是一面鏡子,将所有不符合這面鏡子的東西,甚至是情緒,都如實地反應在他的心中。

察覺到玄空心中的憤怒迅速地消散下去,他看着玄空的眼神越發幽深,這可不行。“苦言也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當然,現在已經成了一枚無用的棋子。畢竟,不聽話的棋子沒有存在的必要。”

玄空平靜地看着他,他說這些自然不會白說。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內心或許自己都不知道的憤怒與悲痛已經被季玄尊看得清清楚楚。

季玄尊笑了一下,他不急,好酒要慢慢釀才香。一扇門出現在玄空面前,他說,“去看看?”他甚至帶上了嘲諷的語氣。

玄空看着他手上的石頭,“把他給我。”他有種預感,季玄尊會給他。

果然,季玄尊毫不猶豫地扔給了他。

将熾熱的石頭握在手心,他走向那扇門,推開門,裏面是恢弘的大殿,高大的佛像,苦言背對他跌坐在蒲團上。

玄空心中一驚,回頭看季玄尊,發現身後的門已經消失了。他的身後是熟悉的破舊的佛寺,他在這兒生活了二十年。他剛剛推開的是正殿的大門。

手中熾熱的緊貼着肉的石塊在提醒着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玄空沒有急着進去,而是用目光打量着這一切,他曾經以為會平平淡淡,安安靜靜度過一生的地方。

“你回來了。”苦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玄空看向他。

“既然回來了,那說明你已經超脫,有些事你也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苦言的話讓玄空一愣,超脫,他沒有。

沒有在意玄空的想法,苦言繼續說道,“我守了你十生十世,次次錯過。看着你命運坎坷,孤獨一生。明明是福星的命格。佛說無緣,讓我靜待。我終究做不到。”他的話中帶上笑意。

玄空聽着他的話,看着苦言的背影,皺起眉頭。

“這是我的責任,卻讓你去背負。不過誰讓你小子是我徒弟呢?”苦言大笑出聲。

聽到這兒,玄空基本确定,這就是苦言。一如既往的不着調。他踏進大殿,朝苦言走去。

苦言還在自說自話,“你找到他了吧?按照你自己心中想的去做,我特準了,你小子可以還俗啊!”

玄空走到了他的身後,臉上帶起了一絲笑意。“師——”

“閉嘴,我話還沒說完,插什麽嘴。”苦言呵斥聲傳來。

玄空低頭合十,“是。”向以往一樣,盤腿跌坐在他身後,聽從他的教導。

“無怨,無恨。”苦言說道。

玄空擡起頭,直視佛像,心中的不平悄然散去,“是。”

等了許久,苦言的聲音沒有再響起。結束了嗎?玄空心裏放松下來,摸上苦言的肩,“師父。”

沒有人回答,手掌下的肩膀也是冷冰冰的,像屍體一樣。他再次喚了一句,“師父?”仍舊沒有人回答。

他平靜地起身,繞到苦言身前。

苦言閉着眼,面色平靜。

顫抖着将手放到苦言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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