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兩個人都是枉自蹉跎,但是宋繪比權衡要幸運得多。

唐畫說到底,還是愛着宋繪的。而權衡,窮其一生,傾盡所有,始終未曾潦倒在昭儀的眼眸中。

其實權衡這樣的人,應該得到最珍貴的愛。

而王茕,注定給他的愛是不純粹的。

我甚至不知道,王茕到底愛不愛權衡,又有幾分愛慕呢。

欠王茕的,權衡已經用了王家的昌盛補償她。

現在,他的心裏眼裏,只有一個昭儀。

說實話,我心疼他。

扶蓁的手輕輕地敲了敲小茶幾,“為何想要風燈?”

權衡唇角勾起一絲弧度,似有若無,“不願忘記。”

“為何不願忘記?”扶蓁又問道。

既然昭儀愛着的不是他,那麽來世記住了她,又有什麽用呢?搞不好成為了像唐畫宋繪那樣子的一對怨偶。

權衡轉頭看着窗外繁華的街市,蒼涼地一笑,“若遇見她的來世,我必不再接近她,不再重蹈覆轍。”

扶蓁卻搖了搖頭,“你們本沒有緣分,來世再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萬一遇見了呢?”權衡輕輕地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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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蓁莞爾一笑,“其實,你放不下她,舍不得她。即便是來世,你也想要如同這一生一樣,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她,免她受宮廷血雨的侵襲,免她颠沛流離。你如履薄冰地為她創造出一個她幻想中的世界,她卻恨你怨你。權衡,不累嗎?”

權衡笑了,喑啞低沉,笑得蒼涼而無奈,“公子好缜密的心思。是啊,我不願再接近她,卻依然固執地想要呵護她。”

扶蓁低聲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可是昭儀依然過得不快樂,這也算與你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權衡,放手吧。”我終是忍不住,如此說與他聽。

不知道誰竟然在茶幾上備酒了。權衡倒了一杯酒,緩緩地一飲而盡,良久,方道:“她是一個好姑娘。”

“她不愛你。”我面無表情地道。

“只是錯信了旁人,錯付了真心。”

“她不愛你。”

“在我遭逢□□的時候,是她陪着我。”

“她不愛你。”

“獨她會喚我阿衡,會讓我不要卑躬屈膝地行禮,會照顧我的感受。”

“她不愛你。”

權衡啞然失笑,對着我挑眉道:“姑娘好淩厲。”

我眯起眼睛哈哈一笑,懶洋洋地對權衡道:“我也可以的。”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我笑嘻嘻地喚他,“阿衡。”

權衡:“……”

扶蓁眸光流轉,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其實我主要是要勸權衡,于是繼續勸道:“如果忘記一切,找一個歡喜你你也歡喜的女子,山高水長地過一輩子,不好嗎?”

權衡的執念太深了,到得如今,竟然固執地不肯放手。這樣的固執讓我心中無奈又嘆息。

扶蓁看着權衡,微笑道:“我與你說一個故事吧,新鮮出爐的故事,還溫熱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個小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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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搭讪新方法:

1、找好目标

2、上去輕輕一撞(要把男生撞個措手不及)

3、之後立馬說“對不起!我是近視眼!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4、然後迅速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寫號碼,邊寫邊說:“這是我號碼!你哪裏不舒服就打給我!”

5、塞給他之後再義正嚴辭的拍他的肩膀,“沒事的,我不會逃的,大不了我養你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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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吧,我還真不太敢做這事情……

另外,明天極權完結,開新的單元格~~~

☆、極權(二)

扶蓁說了一個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故事。确實新鮮出爐,更是溫熱。

他說的是唐畫與宋繪的故事。

“如果你記住了過去,她忘記了前塵,你當如何?如果你愛的她和他人成親生子,你當如何?一生不娶,成為第二個宋繪嗎?不要成為唐畫和宋繪那樣的怨偶了。起碼,唐畫是愛宋繪的……而昭儀,未曾愛你。”

最後一句話和我說之前的一樣犀利。

唐畫與宋繪的故事讓權衡沉默了。

權衡沉默良久,終于開口道:“容我想想。”

我啞然失笑,“唐畫當初也這麽說的,那天晚上卻食下了曼陀羅花赴死。”

權衡傲然一笑,仿佛又出現了當初權傾朝野的大奸臣。他說得緩慢,卻極其有分量,“我是權衡,我不會自戕。”

權衡确實是不會自戕的人。

他走出“極”鋪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漫天的霞光裏,他一身紫色華服,高傲似鶴,寂寥如斯。

“權衡。”扶蓁忽然喚他的名字。

他回頭,淡淡地望着我們,低笑。

扶蓁極緩極慢地道:“你很好。”

權衡似乎愣了一愣,而後低低地笑出了聲,擡步便欲走。

“權衡。”我也叫住了他。

權衡再次回頭,望定了我。那一雙明眸裏似蘊藏着日月山河,星辰萬裏,也似緊緊獨有那一個人。

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卻知他深愛的女子。

我笑笑對他道:“能得權衡之愛,她很幸運。而權衡,值得這世間最純粹幹淨的愛。”

權衡朝我一笑,剎那間似有春風拂來萬頃碧透。

我相信他,他能想通的。

他可是權衡啊。

次日清晨,晨光滿天之際,我看見有人倚着門,笑吟吟地望着我。

背後是萬裏朝霞,眼前是緋色公子。

他的發依舊未束,閑閑地垂到了腳踝。擡眼望我時,眼中蕩漾着如絲如縷的笑意。

扶蓁,真的很美。

“權衡說,他在奈何橋等我們。”

我便和扶蓁一同去了奈何橋。

忘川之水滾滾逝去,白玉長橋橫跨忘川。橋的這頭站着一個紫衣華服的公子,橋的那頭是一塊石頭,名三生。

權衡看着我們,微笑道:“也許,如你們所言,我該放手了。”

“你的回憶我且替你收着。若你從人世中回來了,想要曾經的回憶,且來尋我。”扶蓁含笑道,“但希望不要如此,願你來世得所愛之人,一生不離。”

權衡揚頭颔首,“如此,便承公子吉言了。”他又望向了我,“多謝未芗姑娘的勸誡。”

我嘿嘿一笑,“放下執念多好啊。像你這樣的男兒,值得世上千種風情萬種美好。”

權衡垂下了眼睫。

縱然放手了,但是還是愛着她。

我能懂權衡的感受。

這手放得不甘不願,卻也心甘情願。

漫天的曦光中,他信步往而奈何橋那頭而去。

玄靴踏白玉,曼珠襯紫服。

他走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再一次喚住了他,“權衡。”

他微微回頭,笑。

我在奈何橋的這頭,朝着權衡喊道,“權衡,我歡喜你。”

權衡微微一怔,而後淺淺一笑。

剎那間溫柔蕩漾。

他似有哀傷似有歡喜。

我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這一生,從未有女子與我說過‘歡喜’二字。卻不曾想,在我入輪回之際,竟得了你這兩字。我……很歡喜。”

他的笑似三月花開,落紅紛飛。

我一時悵然。

權衡,其實是從骨子裏溫柔的人呵。

惟願你有鮮衣怒馬的來生,側帽風流,一日看盡長安花。

也願你不再來“極”鋪,為情所擾。

安然如初。

權衡,一路安好。

轉頭看扶蓁,我發現扶蓁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望着我,“你歡喜權衡?”

“是啊。”我實誠地點點頭,“此情無關風與月嘛。”

“未芗的心很大嘛。”扶蓁幽幽涼涼地說道

我疑惑地看着他,“為何如此一說?”

扶蓁低笑,“上次與我說歡喜昭奚,這次又歡喜權衡了。可不能這般濫情。”

我:“……”

他懶懶地掃了四周一眼,悠悠地對我道,“走吧,回去。”

還沒有走進“極”鋪的門口,我便看見君跡雪那厮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朝着我們揚眉笑道,“你們可以着手我的事情了嗎?”

差點忘記了他的事情。

最近還好沒有遇見黑白無常,要不然萬一必安向我問人,那要多尴尬啊。

我忍不住問道他,“你說你在等莊媗,但是你怎麽知道莊媗還沒有投胎呢?”

“我一來幽都就拿了我的全部家當賄賂了鬼帝身邊的親信。”君跡雪毫不猶豫地道,“他翻了這些年投胎的名單,裏面壓根兒沒有莊媗。”

我點點頭,“那可能莊媗還沒死。”

“不。”君跡雪篤定地道,“莊媗先我而死。”

既然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君跡雪在幽都已經待了整整十年,莊媗如果先君跡雪而死,而且她還沒有投胎,那麽她在幽都待了絕對超過了十年。

如果這樣子,為什麽黑白無常尋人的時候,只尋君跡雪一人,卻不尋莊媗呢?

“而且,我也沒有在幽都找到蘇晚那個混蛋。”君跡雪在說到“蘇晚”兩個字時,簡直是在咬牙切齒。

這君跡雪、莊媗與蘇晚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呢?

作者有話要說: 權衡這章算是完結了,今天還會再更,開新的單元格小故事。

送一個暖萌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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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問它的好朋友小醜魚:“你為什麽不開心阿? ”

小醜魚說:“我想像小鳥一樣飛上天 。”

水母想了想,立即繞着它轉起來:“快看我是雲~我是一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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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麽麽噠。

☆、溯洄(一)

君跡雪從袖子裏頭掏了掏,掏出了一個藍色的香囊,遞給我道:“這是莊媗的香囊。”

我不明所以地接過了香囊,“給我做什麽?”

君跡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聽二狗說,你可以轉換時空,回到過去。”

我心下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地道,“所以呢?”

君跡雪的表情凝重了起來,格外嚴肅認真地道,“莊媗死于我前,太多的線索糾纏在一起,她死後不在幽都。”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很是悲傷地道,“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我捕捉到一點,“莊媗是怎麽死的?”

君跡雪搖搖頭,又點點頭,“這是一個懸案。但是我知道,莊媗的死和蘇晚有關,莊媗是被蘇晚殺死的……她死後那麽慘烈啊。”

是不是被蘇晚殺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君跡雪很怨恨蘇晚。每次他提到“蘇晚”這兩個字時,都是在咬牙切齒。

要不要幫君跡雪呢?我回頭看一直默默不言吃着四羊做的早餐的扶蓁。

他可是我的雇主呀。我自是都要聽他的。

扶蓁慢條斯理地咬着灌湯包,見我在看他,淺淺一笑,模樣格外溫柔,卻莫名平添了妩媚,“未芗想插手這件事嗎?”

我無可奈何地攤攤手,看着君跡雪那張眼淚汪汪的臉,“君跡雪畢竟是被我發現的,如果不幫他解決這件事情,只怕他是萬萬不願意投胎的。到時候被黑白無常抓住變成了死鬼,倒是我的罪過了。所以,我想還是幫吧。”

扶蓁絲毫不意外,只道,“你的身子還好吧?可休息好了?”

我可是一只精力充沛的花妖啊,便點點頭道,“自然。”

等扶蓁吃完了早飯,收拾了東西之後,我便開始動用了術法。不得不說,雖然我精力充沛,術法用多了,還是會累的。

那種逆光的感覺太難受了,我這次沒有吐也沒有幹嘔,臉色慘白如紙,手卻緊緊地攥着君跡雪給我的香囊,以它為媒介回到莊媗所處的時代中。

上次,我和扶蓁一次到了海邊,一次到了街道,那麽這次呢?

我靠在一棵樹上,生無可戀地閉着眼睛,扶蓁似乎難得關心了我,“未芗,你怎麽樣了?”

他的手輕輕地拍着我的背,幫着我順氣。好一會兒,我才道,“要死了。”

扶蓁見狀,倒是笑了,“禍害遺千年。你這禍害,哪裏會那麽容易死呢。”他輕飄飄地道,“這次我們來到了一個深宅大院。”

我立刻想到了孫禹繁家,然而四處打量了一下,卻發現這和孫禹繁家差距還是很大的。

我面前所見,清流碧水,梅花含苞,似乎是一個園子。白色的牆,黛色的瓦,紅的窗。那些镂空的小窗子一扇扇被人掩住,而透過小小的镂空處,我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正靠着窗,捧着一卷書,身上蓋着厚厚的大氅。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然而看他的第一眼,我便覺得這個男子身上有一股子的仙氣。他似乎看倦了書,微微擡首,正讓我瞧見了那雙明眸。

瞧瞧這模樣,啧啧。

我趕緊問扶蓁,“你瞧瞧,這是不是又是哪個閑得發慌下來歷劫的神仙?”

扶蓁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彈了彈我的腦門兒,“別想多了。我是認得執繪的,所以知道宋繪是他。這次,真的是個凡人。”

“哦。”我拖長了聲音。

“蘇大人,二小姐不在府裏。”忽然有奴婢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有些着急地道。

想來這蘇大人便是君跡雪恨之入骨的蘇晚了。他合上了書,蒼白的容顏顯露出一絲病态,淡淡地問道,“她又去哪兒了?”

婢女有些惶急,“奴婢也不知。”

蘇晚許是有些惱了,把書卷扔到了地上,目光陰沉地掃視着婢女們。“本相讓你們好好看管着二小姐,你們是當耳邊風嗎?”

婢女們瑟瑟發抖,在寒風中低下了頭。

“找。讓府中的侍衛全部去找。”蘇晚冷冷地道。

看這蘇晚也不過弱冠之年,竟然已經位居丞相了,我不禁覺得這人一定手段狠辣。

這偌大的府邸便忙碌了起來,紛紛尋找失蹤的二小姐。只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我看見有人從正門緩緩地走了進來。

是一個女子,大概只有十四歲,臉上紅撲撲的,個子不高,瞧着是一個可愛的姑娘,但偏偏聲音有些微的冷,“媗兒私自離開,還請哥哥責罰。”

“跪着。”蘇晚看都不看從正門走進來的莊媗,冷冷地道。而後轉身,回了房間。

我覺得蘇晚這人也是清奇。明明聽說莊媗走了,很是着急,怎麽人家回來了,有偏偏擺出這種架子呢?

☆、溯洄(二)

莊媗身上的衣服很是單薄,此時又是夜裏,我看見風轉入她的袖口中,把她的衣服吹得鼓鼓的。

房間裏面,蘇晚沉着臉,從窗子處看着安安靜靜跪在門口的莊媗,低低地咳嗽了起來,伸手拿出婢女準備的熱茶飲下了,他這才緩了咳嗽。

我看着扶蓁,“這是一個病弱的嬌少年啊。”

扶蓁挑眉,問我,“那我呢?”

我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一個妖媚的騷狐貍。”

扶蓁:“……”

那邊,蘇晚喚了一個婢女過來,低低地道,“你去把我的那件大氅給二小姐送去,讓她披着。”

婢女恭順地點點頭,這個時候,蘇晚卻又叫住了她,“算了,還是去她房中,取出那一件紅色繡白梅的大氅給她披着吧。”

看來這蘇晚對莊媗很是上心啊,連莊媗的大氅模樣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當婢女把大氅加到莊媗的身上時,我聽見莊媗問婢女道:“哥哥可說何時讓我起來。”

“不曾。”這婢女在蘇晚的面前是很恭敬的,但是在莊媗的面前,則有些倨傲,更确切地說,有些不屑。

也是奇怪,蘇晚姓蘇,莊媗姓莊,兩個人為何會是兄妹呢?既然有二小姐,那大小姐又是何許人也?

莊媗大概跪了有兩個時辰,腿已經有些麻木了,小臉凍得紅紅的,可是脊背卻挺得直直的。

房間裏面,蘇晚也不曾休息。在莊媗打出第一個噴嚏的時候,他有些疲倦地道,“可知錯了?”

莊媗低聲道,“知錯。”

蘇晚手中的書翻過一頁,頭也不擡,“哪裏錯了?”

莊媗脆生生地回答道,“媗兒不該這麽早回府。”

蘇晚的眉頭一擰,“為何有如此一說?”

“哥哥每次讓媗兒跪,都會在子時讓媗兒起來。若媗兒再晚歸一些,便不需要跪這麽久了。”莊媗回答得一板一眼。

蘇晚終于擡起了頭,冷冷地道,“你給我繼續跪着!”

為什麽我卻覺得莊媗很可愛呀?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蘇晚合上了書卷,“外面冷不冷?”

莊媗立刻回答道,“很冷。”

“究竟哪裏錯了?”蘇晚飲了一口茶,不疾不徐緩緩地道。

莊媗這次倒是想了一想,才回答道,“媗兒不該如此歡喜哥哥。”她跪在那裏,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

周圍時而有婢女等人經過,看見她的時候,眼中竟然帶了鄙夷。

蘇晚這回倒是愣了一愣,一時間有些錯愕莫名,許久才道,“你回去吧。”

莊媗卻沒有立刻起來,望着那扇關着的門,輕輕地問道,“哥哥這次是打算不理媗兒幾天?”

蘇晚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良久,忽然咳嗽了起來。他咳得太急,原本蒼白的容顏變得有些紅潤,“你最近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莊媗聽見了蘇晚的咳嗽聲,緊張地擡起了頭,似乎想要進去,但是最終只是站起了身。她跪得太久了,一時間站起了身,腿有些僵硬,竟然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幸虧她眼疾手快,把手撐着地,這才勉勉強強沒摔得太慘。

一個路過的婢女冷眼旁觀,看着她一步步、蹒跚地走回自己的房中。

“媗兒也覺得眼不見為淨,遂謹記哥哥的教誨,不會出現在媗兒的面前。”

她留下了這一句話給蘇晚。

“好古怪的兄妹啊。”我忍不住道。

扶蓁看着莊媗離開的背影,低聲喃喃道,“我們去看看這蘇府的廚房吧。”

“啊?”我驚訝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說出這麽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扶蓁嘆了一口氣,有些委屈地道,“餓了。”

我:“……”

天知道他剛剛吃過灌湯包才來的!

我決定不理會他,跟在莊媗的身後,和她一起走進了她的院子。

她的房間很幹淨整潔,但我沒有看見一個婢女。她才走到房間,便飛快地合上了門扉,無力地靠着門滑了下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哥哥……要娶親了!”這小姑娘哭得很傷心,一邊哭一邊擦着鼻涕,“娶親也沒什麽事,可是新嫁娘竟然是個女的!”

我:“……”

“是個女的就是個女的!”小丫頭賭氣地道,“但是竟然不是我!”

我:“……”

“哥哥竟然要娶除了我以外的女人!”莊媗越想越傷心,鼻涕眼淚流了滿臉,可是我卻不厚道地笑了。

這小姑娘好好玩兒啊。

☆、冬宴(一)

莊媗一個人的時候,哭得很傷心,可是當在其他人面前時,她卻始終不曾哭過。

我聽見有兩個婢女在嚼耳根。

“這二小姐這下又觸怒了少爺了。”一個婢女道。

另外一個婢女接口道,“說來也是奇怪啊,以前二小姐惹少爺不高興了,就會想方設法地求少爺的原諒,這次怎麽整天關在房中?”

“你不知道,以前少爺哪裏發過那麽大的脾氣?”原先的婢女接口道,“二小姐這次是真的惹少爺生氣了。”

“還二小姐呢。”忽然來了一個新的婢女,陰陽怪氣地道,“明明就是一個野種,還不是少爺心底好收留了她。”

“就是就是。”原來的兩個婢女紛紛點頭,“這小蹄子現在惹了少爺,說不定過幾天就會被攆出府。”

原來莊媗和蘇晚不是親身兄妹啊。我一邊聽,一邊理順他們的關系。

“二小姐,今日府邸裏有宴會,大小姐讓你出席。”有一個婢女對着莊媗道。

雖然叫着她二小姐,但是語氣裏面一點恭敬都沒有。

莊媗怔了一怔,“可是哥哥從來不讓我出席此類宴會的。”

那婢女冷笑了一聲,“大小姐讓你去你便去,哪兒來的這麽多廢話。少爺早就不管你了。”

莊媗垂下了眼睫,沒有說話,任由那婢女随随便便地給她打扮着,覆上了面紗。

扶蓁聽說有宴會,倒是有些歡喜。

“想來,應該會有各種吃食吧。”

我忍不住潑冷水道,“你想在宴會上吃東西,重演那些食物莫名其妙地飛起事件?”

扶蓁笑了一笑,依舊一身緋衣黑發,長發如墨,“随口說說罷了,未芗覺得我是那種為了吃食不顧一切的人?”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是。”

扶蓁妩媚地一笑,摸摸我的頭,“我定不負未芗所望。”

我:“……”

這冬日的宴會簡直就是一個相親宴。

為什麽會怎麽說呢?因為來了好多好多的女眷,個個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也來了好多好多的男子,個個表現得英俊潇灑器宇不凡。當然,沒有一個能和扶蓁比美。

我看着那些人,由衷地道,“還是扶蓁最美。”

扶蓁随口接道,“那未芗覺得我何時最美?”

我笑嘻嘻道,“不穿的時候。”

扶蓁完全沒有被我調戲後的羞澀,淡定地道,“哦,這樣啊,那下次我沐浴的時候定叫未芗給我寬衣。”

我:“……”

為什麽……我還有點期待呢,我竟然厚顏無恥地道,“那一言為定哦。”

扶蓁笑得狡黠而妩媚,“好。”

我們談得開開心心,那邊宴會的氣氛好不熱鬧。

薄薄的紗布後,女眷們挨個坐着。由于莊媗的年紀和個子都比較小,很容易便被我認出來了。

蘇晚坐在女眷的對面,淡淡地掃了一眼之後,便停留在了莊媗的身上。他微微蹙眉,似乎很是不滿,但是如今各個賓客已經入席了,一時間也不能直接讓莊媗離開。

蘇晚穿着鑲白毛的厚厚衣衫,臉色依舊蒼白,淡淡地道:“今日請各位前來一聚,大家盡興即可。”

于是,男子這邊觥籌交錯,女子這邊說起私房話,細細打量着這衆男子。

一個錦袍男子忽然開口道,“一直聽說邱小姐是京城女子第一人,才貌雙全,不想今日竟有幸一見。”

只聽一個嬌柔的女聲回道,“王公子過獎了。”

那姓王的男子則笑看着蘇晚,“聽說蘇相要和邱家結親,倒真是天作之合呢。”

衆人都笑了起來。只有兩個人沒有笑。

一個是蘇晚,始終冷淡着。

一個是莊媗,手絞着袖子,頭垂得低低的。

“衆位姐妹,不如我們輪流來對詩吧。”忽然有人提議道。說話的女子是蘇若昀,正是蘇家的大小姐,蘇晚的妹妹。

“好啊好啊。”一時間各位閨房小姐都點頭起來,而莊媗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覺得百無聊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她們對詩表現自己。這些詩大部分都是醬油詩,說實話真心沒有什麽可取之處。唯有蘇若昀和邱小姐的詩有幾分深意。

“此日坐至暮雲歸。”

這句話對出之後,全場都沉默了。倒不是因為這句話有多好,而是因為沒有姑娘接下去了。

我奇怪地看着女子那邊。原來,蘇若昀說了前面那句詩,此時便輪到了莊媗。

莊媗卻沉默着,一言不發。

蘇若昀笑起來,有些譏諷地道,“莊媗妹妹怎麽不對下去?”

這時,莊媗擡起了頭,目光透過面紗,隔着簾幕,望向了蘇晚的方向,認真地道,“我不曾學過作詩。”

☆、冬宴(二)

一時間,女眷這邊傳來了哄笑之聲。她們捂着嘴笑着。明明沒有笑點,卻笑得花枝亂顫。

蘇若昀接着又道,“連詩不曾作過呀,那妹妹還會些什麽呢?”

莊媗的目光固定在蘇晚的身上,“種花種樹種竹子。”

漫天飛的笑聲。這次不僅是女子的那邊,所有人都笑了出來,除了蘇晚與莊媗。

邱家那小姐道,“大家閨秀,好歹也應該會琴棋書畫吧。”

“大家閨秀?”蘇若昀冷冷一笑,轉而問莊媗道:“像邱家姐姐這樣的姑娘才是大家閨秀,才有資格配得上哥哥,莊媗妹妹說是吧?”

莊媗這姑娘實誠,竟然認真地道:“不是。邱小姐是大家閨秀,不過與哥哥不配。”

幾乎滿殿的人都笑了起來,而蘇晚手裏拿着一杯茶,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不配?”蘇若昀反問道,“妹妹覺得邱姐姐和哥哥不配?那誰才和哥哥配呢?該不會覺得是你吧。”她說着,捂着帕子笑了起來。

“莊媗也不配。”莊媗認真地回答道。

“當然啦,只會種花種樹種竹子的姑娘怎麽能配得上驚才絕豔的蘇相呢。”另一個姑娘笑道。

邱家姑娘被莊媗這麽當衆一說,臉色格外不好看。有人一心想要巴結那邱姑娘,竟道,“邱姐姐的容顏可是京城第一美,遠遠超過你,你竟然敢說邱姐姐?”

“莊媗不曾說邱姑娘貌醜。”莊媗似乎也很不待見邱姑娘,“但是恕莊媗眼拙,看不出邱姑娘美在哪裏。”

莊媗說話那叫一個直白,堵得衆人啞口無言,偏偏這時,蘇晚唇角竟然微微上揚了些許。只是如果不仔細看,并不能看出來。

邱姑娘氣紅了臉。蘇若昀也不喜歡莊媗。她冷冷地道,“一個娘都不知道是誰的人竟然敢這樣嚣張……”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臉色陡然陰沉下來的蘇晚給打斷了,“住口。”

蘇若昀聽蘇晚的聲音都冷了幾分,心下一沉,立刻閉嘴不語。

此時,邱姑娘卻當衆問莊媗。

“你讀過四書嗎?”

“不曾。但我照樣長大。”

“你容貌美麗嗎?”

“一般。但我心地良善。”

“你溫柔體貼嗎?”

“難說。我只體貼一人。”

“你有母親疼愛嗎?”

“沒有。但我有哥哥相伴。”

“你是大家閨秀嗎?”

“不是。但我舒心惬意。”

“你會吟詩作畫嗎?”

“不會。但我有一技之長。”

“啊!”

忽然間,女眷那邊竟然叫了起來。

一只蜈蚣,有手掌那麽大,竟然爬到了邱姑娘的脖頸處,緩緩地游移着。

衆姑娘一時間驚駭無比,紛紛逃散,尖叫的尖叫,哭泣的哭泣,只有莊媗和蘇若昀兩個人沒有動。

蘇若昀到底是蘇家的人,雖然害怕那蜈蚣,但到底保持着大家閨秀要有的風度。而莊媗,興致勃勃地看着那只蜈蚣在邱家姑娘的身上緩緩地游走着。

對,她興致勃勃,絲毫沒有任何害怕。我和扶蓁兩個人都親眼看見她在回答邱姑娘的問題的時候,手放入袖子中掏出了一個瓶子,打開了瓶口,把一只蜈蚣放在了掌心,而後極其準确地往邱姑娘的方向一抛,那蜈蚣便爬到了邱姑娘的脖子上,便出現後面的事情。

她一臉愉悅地看着這一切,看那邱姑娘煞白的小臉兒,有些得意洋洋。

我也有些歡喜,因為我也不喜歡那邱姑娘。

那些女眷因為害怕着蜈蚣紛紛四出,離開了原有的座位。

好好的一場宴會被這麽給莊媗攪合了。蘇晚從位置上起身,信步走到了莊媗的面前,看着莊媗,淡淡地開口道,“把蜈蚣收回去。”

莊媗看了他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邱小姐的身邊,伸出手放在她的脖頸上,“六馬快出來。”

這名字取的……六馬讓我瞬間想到扶蓁的二狗三貓和四羊。

莊媗取名和扶蓁簡直是絕配啊。

莊媗把她的蜈蚣收了回來之後,且見蘇晚冷淡地看着她,“我讓你不要再養,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的養。拿出來。”

莊媗猛地搖頭,“不要。”

蘇晚則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堅決地道:“給我。”

“以前我把一犬二牛三鼠四虎五兔給你了,你都殺了它們。”莊媗堅決地道,“我好不容易把六馬養這麽大,我不會它死。”

我看見扶蓁在聽到“一犬二牛三鼠四虎五兔”的時候嘴角抽了抽,尋思着道,“未芗,要不我也給你取個名字?”

我:“……”

蘇晚的态度堅決無比,伸出手,“給我。”

☆、喜歡(一)

蘇晚的态度很堅決,而在堅決的蘇晚面前,莊媗則顯得有些膽怯了。

她的眼裏含着一包淚,要落不落,“為什麽我喜歡什麽東西,哥哥都要搶走?”

蘇晚的表情很冷淡,像是雪線之上化不開的積雪。許久之後,他才淡淡地道,“你這樣會嫁不出去的。”

莊媗緊緊地攥着那個裝着蜈蚣的小瓶子,倔強地道,“媗兒若不能嫁給自己歡喜的人,寧願一生不嫁。”

蘇晚凝視着她。明明是孱弱的少年,偏生得清秀明媚。他淡淡地道,“嫁不嫁由你,把東西給我。”

“你又要把它活埋了是不是!”莊媗直視着他的眼睛,手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袖子,聲音裏透着顫抖,“我喜歡的東西就那麽一點,你為什麽都不肯給我?”

“若你自己私底下玩,我自是不管的。”蘇晚的手就那麽直直地伸到她的面前,“但你竟然把它拿出來砸人,這又是幾個道理?”

“難道我還要委屈着自己任人欺負嗎?”莊媗毫不猶豫地道,“再說,六馬不過吓了它而已。”

蘇晚嘆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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