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行
水, 沒有了。
養育六界衆生的水沒有了。
最開始地時候, 掌管水域的仙子發現他所能夠調動的水漸漸少了,再然後, 人界先是沒有了水,接着是妖界、鬼界,再然後,魔界和仙界也都到了影響,六界竟然全靠着神界的水來度日。
最後,神界也沒有多少水源了。
在天族的陰歷裏面, 記載神界第七十二萬年整,六界會都受非神的力量侵襲,盡失水源。所謂非神,是一種超乎于六界的神奇存在,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以上這些內容, 都是雲惜所了解的。
根據雲惜的了解, 非神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自然力量轉化出來的物體。
祖神留下的古冊,提及了這個事情。司命星君被迫和各個仙人在藏書閣裏頭呆了整整二十天,總算找出了一個方法。
這方法非常的荒誕滑稽。要讓六界各派出一位代表, 前往極北之境,在那裏,會有非神的指示。
我覺得這事情一點兒依據都沒有,有時間想那什麽的極北之地,倒不如想想如何得到水源來得好些。不過, 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我活了着幾千年,按理來說,也不算是一個沒有閱歷的人,這麽大的事情,我怎生得就是不知道呢?而且,我感覺我身邊的妖啊鬼啊,似乎都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連提及一下都沒有。
最後,六界的人還是選擇了聽從古冊的解決方法。六界各自選出了一個代表,一共有七位。
妖界選出的是燕羽,鬼界是鬼王晏鸠,魔界是魔尊浮蓮。人界太弱小了,大千數十億凡塵,一時間不好選擇,兜兜轉轉之後,一個名喚令狐敏的人成為了人界的代表。剩下的,就是神界和仙界了。
問題出在神界。上古三大上神歸天了兩個,只剩一個昭奚,而昭奚在那段時間裏面恰恰好失蹤了,根本找不到這個神,即便他們搜了每一個角落,但是上神的蹤跡又豈會是那麽好尋到的呢?而除了昭奚,和神能夠扯上關系的也只有一個扶蓁了,于是,扶蓁成為了神界的代表。
仙界裏面,除了扶蓁之外,地位最高的就是笙簫宮裏面的那兩位了。而這兩位是并蒂,算是一個也行,畢竟是可以合體的。因此,六界就有了七位代表。
我沒有以為沒有雲惜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閑得一個自在,誰知道雲惜便跟着這一幫人駕雲往那極北之地而去了。我寄宿在雲惜的體內,都是感受了一下極北之地的苦寒。
我不記得走了多久,我只記得滿滿的刺骨寒意。雲惜穿了很多的衣服,天上飄着很多的雪花,地上都是冰塊。雲惜連擡步都是費力。
雲莘喜歡走在扶蓁的身邊,一直跟着扶蓁,雲惜則是遠遠地看着。一邊的魔尊和鬼王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人類在這個時候應該是渺小的,而眼前的男子都是好毅力,一路上連吭都沒有吭一聲。妖界燕羽性子有些孤僻,一路上默默無言。
這般走了許久,好容易有那片刻,雲莘終于不站在扶蓁的身邊,跑到後面去和鬼王搭話,雲惜這才加快了腳步,走到了扶蓁的身邊。
我本以為她會搭話,但是雲惜卻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邊,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挺遙遠的,大概有隔了一尺多。
她什麽也沒有做,在她身體內的我卻感受到了她的想法。
她想,此生不能攜手共老,那麽這樣走着走着,也許便可以白頭了。
我忍不住在心裏低低地笑了起來。扶蓁啊扶蓁,你是禍害多少人了呢。
雲惜的想法雖是荒誕,荒誕之餘也不禁讓我感到了無奈。如此白頭,又何嘗不是一件美事呢。
不知道我魂歸此處之後,欲河裏面的扶蓁會怎麽樣呢?着實有點擔心。但是我又想,人家畢竟是半神,再不濟也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到了極北之地,卻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嚴寒。這裏不是雪花漫天,卻是春暖花開,麥田裏面的麥子熟了,沉甸甸的,鄉間小路一道道,一條條。
古冊上記載,“極北有非神,狀似人,身長羽,性惡極至善,世世代代居于極北,掌水。”
當初,雲惜糾結了好一陣子什麽叫做惡極至善。在雲惜看來,惡就是惡,善就是善,惡極至善是什麽鬼?莫不是物極必反?
在麥穗田中,我們看見了水。旁邊有潺潺流水的小溪,小溪邊有騎在黃牛上的牧童,牧童的身上長着一對翅膀。這便是非神了,原來“身長羽”是身上有翅膀的意思啊。
我正想着,一行人便來到了牧童的身邊。神魔的地位是最高的,少年模樣的浮蓮靜靜地看着扶蓁,倒是想讓扶蓁開口,扶蓁也便沒有推辭了,“敢問小公子,何處有水源?”
小牧童手裏拿着一只笛子,看着扶蓁等人,臉上露出了一個詭谲的笑容,很是陰森而可怕,完全不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笑容。他的眼睛裏面沒有眼白,只有黑漆漆的瞳仁。說到瞳仁,我下意識地看向了浮蓮。這位魔尊大人的瞳仁比我所見到的所有人都來得大,漆黑如夜,卻是好看的。
那牧童揚了揚手裏的笛子,“你們終于來了啊,我的阿娘阿爹哥哥姐姐等你們很久了。”他似乎也等了很久,“想要水是吧,可以,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一個人問我一個問題,并蒂昙花只能問一個,我只回答是或不是,不許商量,不許停頓,現在就問。”他說着,嘴角彎起了一絲笑容,靠近了雲莘和雲惜,“好美的仙子啊。”
他說完這話之後,燕羽便立刻問道,“水源在哪裏?”
“我說了,只回答是或不是,你的問題作廢。”牧童說完之後,趴在黃牛的背上,把玩着手裏的笛子。“不許停頓,繼續。”
燕羽氣惱地跺腳。令狐敏問道,“是否要順着這河流往前走?”
“否。”牧童回答得幹脆利落。
雲惜想問,“是否與你的笛有關?”只是,雲莘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牧童的話音未落,便道,“此處當真有水源?”
“是。”牧童朝着她咧出有關大大的微笑。
扶蓁在這個時候和晏鸠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兩個都是微微一笑,而後,扶蓁率先問道,“是否與你這笛子有關?”
倒是問出了雲惜想問的問題。雲惜的心裏微微一甜,聽見牧童道,“是。”
晏鸠看着牧童,眼眸中閃過一絲玩味,“是否能把你的笛子給我們?”
“否。”牧童吊兒郎當地晃着腳,晃啊晃,格外地優哉游哉。
最後一個問題,應該讓浮蓮問了,然而浮蓮卻一個字都沒有說話,在牧童不耐煩地想要催促他的時候,浮蓮淡淡地伸出了手,飛速地從牧童的手裏直接一把奪過了那個笛子。
牧童要去搶,卻被一邊的晏鸠施施然按住了手臂。
浮蓮就着陽光看着這笛子,看了片刻,而後笑了,他笑的時候,格外的明媚溫柔。他從笛子的口裏面取出了一張字條,傳給大家看,上面寫着,“小子,他們要是來了,就讓他們進村,別搞什麽花樣兒。該做的事情,讓我們來做。和他們說,順着東邊的方向一直走,我在那裏等他們。”
這倒是給了一條明路了。那燕羽看着牧童,“你倒是不聽話,偏要自己給自己加戲。”
說完,他當先走了。浮蓮把笛子給了牧童,“冒犯了。”
牧童哼哼唧唧了幾聲,拿回了自己的笛子,晃了晃翅膀,便沒有再說什麽了,只是唇對準了笛子口,開始吹笛子。
笛聲悠悠揚揚,傳了多遠。金黃色的麥田裏,麥穗結結實實,旁邊的小溪叮叮咚咚,陽光溫柔地照射着大地,那一刻,多麽安靜美好。
扶蓁忽然走到了雲惜的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問她道,“若是讓你問,想問什麽?”
雲惜想了一下,卻沒有說實話,反而道,“是問公子還是問牧童?”
“問我當如何?問牧童當如何?”
“若是問牧童,則雲惜想問的公子已經幫雲惜問了。”雲惜輕聲道。我能感覺到雲惜對扶蓁的歡喜,她的心裏積澱着太多的情感。
“倒是心有靈犀呢。”扶蓁微微一笑,“問我呢?”
雲惜低下了頭,“雲惜想問,公子喜歡笙還是簫?”在雲惜的忐忑不安中,扶蓁卻說,“我和牧童一樣,只回答是或不是,那麽,你的問題也作廢。”
偶一回頭,在夕陽的光暈中,雲惜發現了不遠處的牧童。
這明明應該是孩子的家夥,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笑容格外的詭異,連帶着笛聲也詭異莫名。
雲惜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