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之前聯合柳家、廢太子對方錦安下手失敗之後, 烏曼司經營數年的人馬以及人脈幾乎被楚巒的人摧毀殆盡。那以後方錦安身邊的防衛又嚴密了許多, 彼強我弱之間,烏曼司幾乎無計可施。可是現在方錦安有孕這事兒大大刺激了他,他決定孤注一擲, 搭上自己這條命, 也要完成祖先的遺願, 截斷方氏的血脈。
恰此時方錦安要設宴宴請京中貴女的消息傳出, 烏曼司便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
京城許多高門因為此事而滿懷希冀地忙碌了起來。烏曼司觀察幾日, 選中了一人。這是一戶武官人家,姓趙, 門戶不高,原是農家出身, 規矩更是稀松。只因家中長子曾在李憶麾下任職, 頗得李憶信任,故而唯一的一個女兒,名趙佳佳的, 受到了東宮這次宴邀。
這位趙姑娘還保持着在鄉下的習慣, 經常一個人只帶着個小丫鬟就出了門東逛西逛。烏曼司就尋了機會,把這趙姑娘打暈劫回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他準備給這趙姑娘和自己施展易魂之術,然後借着她的身子, 混進東宮,接近方錦安。
這易魂術,顧名思義,可以讓兩個身體裏的靈魂互易。這是黑石族中最為神秘也最為禁忌的術法。之前試圖施展此術的先人沒有一個成功的, 多數直接死在了施術過程中,少數幾個活下來的也變的神智不清。
烏曼司決心施展此術之時,身邊唯一剩下的一個族人勸他:“使用易容丸也是一樣的,何必冒此風險。”
烏曼司搖頭。易容丸倒不是他們族中的東西,而是他跟南疆的巫者學來的。是利用蠱蟲,使兩個人容貌互易。但沒法改變形體。形體差異不大的兩個人用了還能糊弄過去,似他與這姑娘,男女有別,如何能瞞天過海?
烏曼司抱着必死之心決然施了這易魂術,許是諸先祖在天之靈護佑,他竟成功了!
頭腦還有些眩暈,烏曼司搖搖晃晃站起來,試着施展着手腳,感受這具女兒身——倒是意料之外的強健與靈敏,就是這胸前沉甸甸一坨晃啊晃,好不累贅。烏曼司下意識地揉了揉,觸手的綿軟彈滑驚的他觸火般縮回手。而地上占了他身體被五花大綁着的趙佳佳,口中被堵塞不能言,只驟然嗚嗚作聲,目光怒視于他。
烏曼司感覺耳根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
他咳嗽一聲,擡起頭來,維持着高冷之狀吩咐族人看管好這趙佳佳,又吩咐了別的一些事,眼見着外面天已然黑了下來,再耽擱下去怕趙家人起疑,便急急出門往趙家而去——剛大步流星地走了兩步,裙子一緊,差點給絆倒。定定神,只得縮小了步子扭扭捏捏而去。
他卻不知道,他離開之後,立刻有兩人鬼魅般出現于那族人身後。一人悄無聲地扭斷了那人的脖子,一人去解開了被五花大綁的趙佳佳。“再沒想到人間會有此邪術。”倆人打量着趙佳佳,啧啧稱奇。
趙佳佳也驚奇地上下打量自己:“咦,我變成了男子,我喜歡這身體......”
那邊烏曼司緊趕慢趕,在宵禁之前趕回了趙家。趙家的人顯然比較心大,雖是小丫頭已回來說了在街上和姑娘走散了,卻也不當回事。此時見“姑娘”回來,膀大腰圓的趙母上來擰了“她”耳朵:“這都一天到晚往哪兒逛了?這還有沒有官家小姐的體統!打明個起,大門不許出二門不許邁,我已請了宮裏出來的姑姑來教你規矩,你給我好好學着!不求你給東宮看中,可也不能給你哥哥丢人!”
烏曼司哼哼哈哈應了。怕趙家人看出端倪來,他推說累了,飯也不吃就回了趙佳佳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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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累了,這便沐浴歇了吧?”伺候趙佳佳的嬷嬷問他。
“不不不,那個,今日累了,就不沐浴了。”烏曼司忙道。
“這可依不得姑娘。夫人昨天不才說了嗎,花費好幾十兩銀子給姑娘買的宮中秘方的香膏呢,這幾天每晚都得沐浴,沐浴完了把這香膏從頭擦到腳,趕在進宮前,擦它個白白嫩嫩,可不能讓別家的小姐小看了。”嬷嬷絮絮叨叨着,根本不管烏曼司說什麽,已然指揮着小丫頭們擡了浴桶并水來,又三下兩除二剝了烏曼司通身衣服——想來這嬷嬷也是鄉下地方來的,這手勁兒大得很,趙佳佳這小身板在她手底下跟個小雞仔一般。
趙佳佳已是十六有餘,身子發育的極好。尤其是之前覺着沉甸甸晃悠悠的那胸前一坨,在水中更是波濤洶湧。烏曼司別的地方老成,到底年紀小,素日又是幾近苦修的生活,男女之事上從未沾染。當下忍不住低頭看着,挪不開眼了。
“哎呀姑娘,如何流鼻血了?”丫鬟驚叫。
“這臉也這般紅,可是吃了什麽大補之物?”嬷嬷忙拿來帕子給他擦拭。
“不礙事。”烏曼司咬着牙道。
擦完了鼻血,嬷嬷看烏曼司不動,奇怪地把浴帕往他一送:“洗吧?”
烏曼司顫抖着從嬷嬷手中接過那浴帕,輕輕在身上撩兩下......
“哎呀,姑娘又流鼻血了!”
好不容易結束沐浴,以及後面的擦拭香膏,烏曼司覺着自己牙都要咬碎了。
而丫頭還不走,娴熟地攙了他往一邊的屏風後去,那裏,放置着一個馬桶。“姑娘解手吧。”丫頭催促他。
“為了列祖列宗,忍了。”烏曼司心中安慰自己。
這一夜烏曼司幾未合眼。他反複暗誦着族中的歌謠,以抵抗身體的熱潮,以及自己想再摸一摸這具身體的好奇與欲望——若是一般少年,定然按捺不住。可烏曼司可不同于一般少年!他可是與神靈溝通的巫者,如何能夠,如何能夠産生那等肮髒的欲望?!
如此一夜之後,第二日一大清早,昏頭漲腦的烏曼司便被趙母親自從床上拉起來。等回過神來,眼前已出現了一位看起來極刻板的中年婦人。“別嫌奴家說話不好聽,趙夫人,小姐這哪兒有一點女兒家的樣子呢?”她打量着“趙佳佳”,不滿地跟趙母道。
烏曼司一個激靈,立時合攏了腿、疊起了手、頭頸微微蜷縮。
這邊是趙母請來的教導規矩的姑姑。教導的內容分行禮、儀态、容色、言語幾項。其實倒正中烏曼司下懷,他正好趁這個機會讓自己裝的更像一點。他本就天資聰慧,用心學起來自然進步神速,倒讓這位姑姑驚嘆不已,連連稱贊他是少見的好苗子。
別的都沒有問題,唯一難住烏大巫的,不是那行走間如何扭腰擺臀如風中楊柳般,也不是行禮時如何讓自己的肩頸曲線柔和的伏倒,更不是與不同身份的貴女應對時不同的用詞,而是那——
“這薔薇粉比茉莉粉微微偏紫一些,到底哪裏紫了啊?!淺淺鋪一層——啊?重了啊,我覺着很淺了啊?”
“輕微地用指尖挑一點桃花粉,在眼窩處用指腹推開——啊!用多了啊?到底多少是一點啊?啊!這裏不是眼窩,這裏才是,有區別嗎?”
“花钿輕輕呵一呵,化開後面的魚膠,然後貼到眉心,呃,呃,呃,黏在手上了,粘成一團了啊喂......”
“這個妝容和這個發簪不配?那這個簪子呢?又和衣裳不配?!那這個——簡直不知所謂?簪子有什麽知不知所謂的嘛!!”
這女子的裝扮,烏曼司着實覺着是一門高深莫測的學問啊!!比所有的巫術都難學啊!!
幾天下來,烏曼司覺着趙佳佳胸前那一團,似乎都給累小了些——做女人真難啊!
總算到了宮宴之日。
宮宴安排在晚上,但午時過後就要入宮。趙家這一日,更是天不亮就起,女眷們內三層外三層把趙佳佳重重圍住,為他梳妝打扮。這一日的打扮比往日都要隆重精致,竟從天不亮到日上三竿,直耗費了兩個時辰才完成,完成之時,端坐的烏曼司只覺着渾身上下都是僵的。
終于離了趙家踏上前往東宮的路,烏曼司長長舒了口氣:九代君侯,咱們終于又要見面了,唔,還有你腹中的十代小君侯。
東宮外已是車水馬龍,冠蓋雲集。送人的男眷至此,便不得再送。有東宮宮人前來接應各府女眷。烏曼司随趙母下了馬車,與前來相送的趙佳佳的兄長趙奎道別。正要分開,忽然聽有人招呼:“趙奎兄!”
烏曼司循聲望去,心中不由的一緊,那分開人群往這邊來的,不正是自己的冤家老對頭楚巒?!
好在他這計謀夠高,楚巒似乎并未察覺什麽,他只是匆匆與趙奎和趙母見禮:“趙兄把老夫人與姑娘交給我吧,這兒人多,我帶兩位進去便宜些。”
“如此多謝楚統領了。”趙母歡喜道。
果然楚巒帶着她們一行,越過門外排隊等候宮人接引的衆人,輕松入了東宮。
直至一處偏殿,楚巒告辭:“我還得去看着,老夫人和姑娘便在這裏等候。”說罷果然去了。
這殿中已然有許多高門貴眷在等候。此時一個個都盯着她們。烏曼司略微一想,便知道是楚巒親自為她們引路,讓這些女人多想了。然而趙母只覺着面上有光,帶着自己姑娘上前一一拜見幾位認識的貴婦——她家的門楣,在所有受邀的人家裏,算是最末等的了,見了誰都得拜。偏這日她們受到格外關注,便是平時不搭理她們家的,此時也多問一句這是誰人,于是便不停地被介紹給這個夫人那位縣主。一圈下來,烏曼司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個頭,只覺着腰酸背痛。
見你還真難啊,九代君侯。他在心中默默想。
然而這不過是個開始。“佳佳妹妹過來,這幾位姐姐你都不認識吧,我來為你引見。”一個烏曼司自然不知道是誰的女子親熱然而不容置疑地把他扯入了一群正當妙齡的貴女中。
又是一通頭暈目眩的見禮,并各府小姐叽叽喳喳:“趙妹妹倒是第一次見,以後多出來走動走動。”“初次見面,這個簪子贈予妹妹。”“趙妹妹家鄉哪裏?聽着口音不是在京城長大的吧?”“妹妹可也是第一次來東宮?”......
說的都是些平常的話,各位小姐面上也都是笑吟吟的,說不盡道不完的花容月貌珠光寶氣裙袂翻飛暗香浮動。然而等烏曼司從這花叢中掙脫出來定了神才發現,自己的裙子上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衣袖上滴滴答答淌着茶水,腳給踩的火辣辣的疼,發髻也亂了——這都誰幹的?他怎麽一點都沒察覺是誰幹的?!
“這是怎麽說的?定是這小宮女毛手毛腳,污了妹妹的衣裳。”叫他妹妹叫的最歡的那個道:“妹妹速去更衣吧,免得殿前失儀!”
此時烏曼司自然是沒心思與這些姑娘計較,只急急走向焦急迎上來的趙母——腳下地衣一動,烏曼司一個不穩,重重摔倒于地,摔的他呲牙咧嘴。
“哎呀呀,如此儀态,如何能夠觐見太子妃娘娘,別驚了娘娘的胎氣!”貴女貴婦們一陣驚嘆。
烏曼思額上青筋一陣抽搐:到底是九代君侯,能在這樣的宮裏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