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終于睡醒的謝楓飏睜開了眼，一臉迷茫地對着蘇老師看了好一會兒，接着臉刷一下就紅了。
他趕緊放下靠墊然後站起身來：“對不起，我……”
蘇老師被逗得直笑：“沒事沒事，是我不好意思。你那麽辛苦還讓你特地跑這一趟。”
謝楓飏搖了搖頭：“不辛苦。”
他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U盤，放在了他面前那張辦公桌上擺着的一本速寫簿上，然後把兩樣東西一起往蘇老師的方向推了推。
“都在這個裏面了，”他說，“蘇老師您現在方便确認一下嗎？”
他說完看了一眼林創。
只是那視線半秒也不曾停留便立刻收了回去，看起來像是對林創的面容全無記憶，只是單純怕影響到蘇老師和這随便一個誰的談話。
“不急的，”蘇老師連連擺手，“其實你把這些東西都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沒必要特地等我回來嘛。”
謝楓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哦。”
他說完繼續站在原地，磨磨蹭蹭的，也不像是要走。
蘇老師難免也有點不知所措了：“小謝你還有事兒呀？”
謝楓飏抿了抿嘴唇，指了指桌上的U盤：“這個，我還要用。”
“……啊？”蘇老師一副沒理解的樣子。
“呃……”謝楓飏看起來特別為難，“蘇老師你方便把文檔複制過去嗎？”
林創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
感情這謝楓飏沒有留下U盤就走，是為了傳完文件再把U盤帶回去。但既然如此，直接發郵件不就好了嗎？
眼看蘇老師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林創主動替這位話都說不清的家夥解釋道：“他想要你把文檔複制過去以後把U盤還他，他要帶回去的。”
“哦哦哦，”蘇老師有點不好意思，“好的好的，我現在就弄。小林你稍微等我一下。
林創點頭：“沒事兒的，我不急。”
他很快明白了為什麽他們不用郵件。蘇老師眼睛似乎不太好，對操作電腦也不熟練，簡單使用U盤導個文件都用了很久。
林創無所事事看着她的中老年式标準操作，突然覺得背脊發寒。
那個方才對他視若無睹，顯然已經對自己曾經的惡行全無印象的謝楓飏，不知為何從他方才開口說話起就一直盯着他看。林創被看得渾身別扭。但當他也擡起頭看回去，謝楓飏又立刻一臉慌張地移開了視線。
十分莫名其妙。林創懷疑他是終于想起了當初對自己的種種迫害，正在心虛。
蘇老師一邊鼓搗電腦，一邊随口閑話家常。
“小謝你是不是最近還挺忙的，所以晚上沒睡好呀？”
謝楓飏意義不明地點了點頭：“還好。”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別總是仗着自己年輕就整天熬夜，”蘇老師說，“現在開心，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可都是要還的。”
謝楓飏繼續點頭：“哦。”
緊接着，他又飛快地看了林創一眼。
林創心裏毛毛的，幹脆側轉過身子背對着他，然後也偷偷地打了個哈欠。之前不覺得，但被蘇老師提了幾句，他也開始覺得有點兒困了。
。
昨天晚上林創很晚才睡。不止昨晚，他最近天天都嚴重熬夜。
但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兒。
每天晚上打游戲是肯定的。自從坦誠了性別，他上線後和楊花落盡組上隊必定開語音。他倆又各自開了一個小號，從零開始緩慢升級。一邊做任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聊的內容其實事後想想無聊透頂全無營養，但林創就是特別樂在其中。
他每天的下線時間還是挺穩定的。一般過了十一點，就準時和楊花落盡晚安再麽麽噠然後關了電腦躺被窩了。
但過不了幾分鐘，才剛說過晚安的那個人又會立刻給他發消息。
于是林創便繼續裹着被子用手機和他聊天。打字不過瘾就連語音。楊花落盡也躺在床上開始犯困的時候語調會變得特別黏糊糊，聽着十分可愛。
他昨晚還把公主抱過來給林創聽聲音，兩個人伴随着貓咪惬意的呼嚕聲躺在被窩裏帶着困倦小聲說些無聊的話。
楊花落盡說，公主脾氣特別好，可以随便撸肚子，只要抱進懷裏它就會開始呼嚕。但虎子不行，虎子淘氣鬼，個子那麽小脾氣倒是很大，除了腦袋和下巴摸哪兒都生氣。就仗着自己可愛，每天作威作福欺負我。
林創說，我懂它，我也想欺負你。
楊花落盡又問他，你為什麽要欺負我，你要怎麽欺負我。
然後兩個人都沒吭聲。林創不知道楊花落盡當時在想什麽，但他自己那時裹着小被子，滿腦子都是些糟糕的東西。
接着他就開始想，要怎麽向楊花落盡提見面。
想着想着，睡着了。
。
林創如今仔細算算，昨晚可能才睡了不到五個小時。
打完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轉回身時發現那個謝楓飏居然還在看他，而且表情十分古怪。林創終于沒忍住，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蘇老師這時終于把需要的文件統統導進了自己的電腦裏。
她拔下U盤遞還給謝楓飏：”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謝楓飏沖她笑了笑：“沒關系的。”
眼看着事情好像都辦完了，可這人不知為何還是磨磨蹭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肯走。
蘇老師疑惑了：“小謝你還有什麽事兒嗎？”
謝楓飏又看了一眼林創，搖了搖頭，這才終于離開了。
。
蘇老師在謝楓飏走後給林創看了剛才複制過來的文件，是一些美術相關的原版書資料。謝楓飏當初留學時從國外買的，學校圖書館沒有，網上也一時找不到相關資料，所以才找他要了些圖片作為備份參考。
至于那本速寫簿，是蘇老師還在上小學的外孫女的。她學了幾年畫畫，以後想朝這方面發展，蘇老師近水樓臺便請謝楓飏幫忙看看。
林創順手翻了翻，覺得小姑娘畫得還挺好的。至少，是他這個門外漢能看得懂的那種好。
專業鬼畫符的大藝術家用彩色鉛筆在畫上劃了不少線條，頁面角落還寫了大量備注。林創覺得他那一手字倒是比百科上那幾幅莫名其妙的畫更好看許多。
“小謝就是內向了一點，但其實人蠻好的，”蘇老師對着林創說，“現在像他這樣老實又踏實的年輕人不多了。”
林創附和着笑了兩聲：“呵呵。”
。
又聊了會兒，蘇老師給他介紹了一下日常工作流程，接着帶他去檔案室走了一圈。
之後，她臨時接到了一個電話，不得不暫時先離開。走前叮囑林創可以去圖書館各處走走，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其實學校的這間新圖書館林創原本就來過不少次。只是以往大多都只呆在閱覽室，或者偶爾去自己專業相關的藏書區逛逛。送走了蘇老師後，他便打算再去其他區域晃悠一圈四處看看。
才下到底樓，赫然發現早已離開的謝楓飏正站在距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發呆。林創沒有和他打招呼的意圖，假裝沒看見就想往圖書區走，剛轉了個身，餘光瞥見謝楓飏居然快步向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林創為了避免和他打上照面，趕緊加快了腳步。等他一路走進圖書區，刷過了蘇老師給他的臨時工作證，又移動到了書架深處，都沒被叫住。
他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免不了覺得有些自作多情。謝楓飏沒理由特地找他吧，總不能是突然想起來了上次籃球砸臉的事兒想要來道歉。
他這麽想着的同時下意識回過頭看了一眼，接着背脊一涼。
那個謝楓飏，此刻就站在距離他不到五米的位置，半個身子藏在書架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兩人視線相接，對方立刻極度不自然地撇過了頭，甚至欲蓋彌彰地從書架上拿起了一本書。
林創瞬間竟有一些害怕。
這個人為什麽鬼鬼祟祟跟着他，到底想要幹什麽，有什麽企圖？
自己應該沒做過什麽的得罪他的事情吧。
林創皺着眉頭站在原地，而拿着本書亂翻的的謝楓飏又偷偷擡起視線瞄了他一眼。
視線再次交彙，謝楓飏看起來比他還緊張，甚至當場轉過了身。
但很快，他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完全是在掩耳盜鈴，于是又轉了回來。兩個人又隔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後，謝楓飏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把書重新放回了書架，然後向林創走了過來。
“同學你好，”他一副特別有禮貌的模樣，“抱歉，想要打擾你一下。”
林創小心翼翼往後退了半步，點了點頭。
謝楓飏看起來也很糾結：“請問你能和我說句話嗎？”
“說、說、說什麽啊？”林創結巴。
謝楓飏沒有回話。他垂下視線，一臉若有所思。
在林創雞皮疙瘩都快起來的時候，他又問道：“方便讓我看一下你的手機嗎？”
林創不明所以：“到底有什麽事？”
“想借用一下你的手機。”謝楓飏再次說道。
這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林創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忐忑不安地遞了過去。
謝楓飏原本想接，但在看清了林創的手機外形後立刻又把手收了回去。林創視線正落在他的臉上，沒留神，餘光裏只注意到他伸出了手，遞到位後便松開了手指。
“啪”一下，安靜的圖書管裏一聲脆響。林創的手機落在了地上。
兩個人同時一愣。
林創低頭看了看手機，接着擡頭瞪大了眼睛看向謝楓飏：“你耍我啊？”
謝楓飏趕緊彎腰替去撿手機：“不是，那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