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凝露
朱承瑾同沈總管坐在屋裏,簡陋的廳堂座椅鋪上一層玉石編織的涼墊,王府裏,這間屋子常年沒人來往,說是簡陋,也是與其他富麗堂皇比起來稍遜一籌罷了。
沒有潮濕黴味,只有些陰暗,倒挺有審訊室的意思。
問話的事情,崔然比朱承瑾經驗多,審問事兒自然由她來。她先從朱承宛身邊貼身婢女荷香問起,“除了大夫開的,小姐近日可曾服用什麽藥物?”
荷香給朱承瑾、沈總管和崔然行禮後才開口否認,崔然接着問:“小姐膳食可有異常?”
荷香道:“沒有,”頓了一下又遲疑道,“不過下午,側妃娘娘與李夫人曾來過,但是卻将奴婢們譴了出來,說是有要事與小姐商量……”
朱承瑾一聽這話更帶了十二分小心,崔然問:“只有側妃娘娘和李氏?”
荷香想了想,肯定道:“小姐近日身子欠安,奴婢時刻不離左右,除了今日側妃娘娘和李夫人來的時候奴婢在門外,其他時候都在小姐身邊。”
朱承瑾從她話中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問道:“是誰讓你們出去?”
荷香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郡主會問這等小問題,道:“回郡主話,側妃娘娘今日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奴婢伺候的時候沒聽見側妃娘娘開口,只有李夫人同小姐說話,和吩咐奴婢們去門外侯着。”
話問到這裏,像是一切謎題都解開了一樣。朱承瑾卻道:“你下去吧,來人,将這些人分開看管。崔姑姑,傳下一個問話。”
第二個人是朱承宛身邊的嬷嬷,也是朱承宛的奶娘,姓張,慈眉善目的婦人模樣。
崔然按着話問了,得來的結果與荷香差不了多少。
朱承瑾略微點頭,又讓傳下一個。
進來的婢女和荷香一樣,同是朱承宛身邊一等丫鬟,名喚凝霜。
朱承宛院子裏丫鬟以花為名,一等丫鬟荷香,二等丫鬟四人,分別是蘭香、芙蓉、木槿、茉莉。原本蘭香與荷香是大丫鬟,偏偏丁側妃塞進一個凝露,蘭香只得降了一層。
凝露腰肢輕柔,給朱承瑾行禮也如同舞蹈動作般賞心悅目,“奴婢給郡主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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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然叫起,問道:“小姐除了平時用的藥和膳食,可有什麽異常。”
凝露眉頭蹙起,道:“倒是沒有,只是丁側妃娘娘曾來看過小姐,側妃娘娘給沒給小姐吃什麽,奴婢就不清楚了。”
有趣,丁側妃身邊出來的人,在這個關口卻把嫌疑往丁側妃身上引。不知道是換了個主子,還是丁側妃自己授意。
朱承瑾緩緩道:“只丁側妃一個人去看了宛小姐?”
凝露道:“還有李夫人。”
“側妃娘娘與李夫人探望宛小姐,你們這些人為何不在屋裏伺候着?”
凝露回答的極為迅速,“側妃娘娘不讓奴婢們伺候,将奴婢們譴了出來。”
荷香說是李夫人讓她們出去,凝露卻說是丁側妃。朱承瑾眉頭一跳,“側妃娘娘讓你們出去?”
凝露瞧她臉色不見異常,也摸不清楚郡主在想什麽,斟酌道:“也可能是李夫人吩咐的,奴婢一心在小姐身上,沒注意。”
朱承瑾遞個眼色給跟來的晚舟,她比夕照機靈,一轉身出門了。朱承瑾看她出門這才道:“凝露,你且在這兒聽着,下一個先不傳李嬷嬷,先傳蘭香來,你聽她說的是否與你一樣。”
李嬷嬷侯着,蘭香卻離得比較遠,過了一會兒才來。
凝露餘光瞥到身後蘭香衣擺,聽見她給郡主、沈總管和崔姑姑請安,暗恨這小蹄子又顯擺自己多懂規矩了。
崔然道:“剛才凝露說,是李夫人譴你們出去的,是否如此?”
“啓禀郡主,凝露想必是記岔了,分明是側妃娘娘吩咐奴婢們出去的。”
崔然厲聲道:“凝露,到底是丁側妃還是李夫人吩咐你們出去的?”
凝露忙道:“奴婢記起來了,是側妃娘娘,側妃娘娘要與小姐說話,吩咐奴婢們出去的!”
“你顧着你家小姐,記得可否清楚?”
“清楚,清楚,不過是下午的事情,奴婢怎麽可能忘了。”凝露趕緊道。
朱承瑾淡淡道:“是嗎?可是荷香說的,可是李夫人吩咐的。”
凝露撲通一聲跪下,臉上真誠無比,仿佛被質疑了十分委屈,“郡主,想必是荷香姐姐記錯了,蘭香也說,是側妃娘娘啊郡主!”
朱承瑾揚起一抹笑,緩聲道:“那這個‘蘭香’,你來告訴凝露吧。”
凝露聞言,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見的分明是穿着蘭香衣裙的,郡主身邊的大丫鬟晚舟!
之所以朱承瑾讓晚舟出去,就是因為晚舟與蘭香差不多的嗓音,那是因為長時間伺候主子夜間,不得安眠,熬夜熬出來的略帶暗沉聲音,加之崔然問話極快,根本不給凝露反應時間,這才讓凝露現出馬腳。
晚舟看向凝露,帶着笑道:“奴婢剛才換上蘭香衣裙時候問了蘭香與芙蓉,她們說的确是李夫人讓她們出去的。凝露,的确是你說錯了。”
朱承瑾道:“凝露,你處處攀扯丁側妃,到底是何居心?”
凝露自知做錯了事,跪着以頭搶地,哭哭啼啼回話:“奴婢糊塗記錯了,奴婢萬萬不敢攀扯主子啊!”完了完了,這下主子的計劃也不知還能不能騙到郡主。
崔然道:“你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到底真相如何?”
凝露卻是打死也不說話了。
朱承瑾也不能屈打成招,正要再想一計,沈總管道:“郡主,可否讓老奴與凝露問幾句話?”
“沈總管不必如此,您是代表父王來的,只管問便是。”
沈福全笑呵呵起身對着朱承瑾行禮,轉身面對凝露,“如果我沒記錯,凝露無父無母,沒人能用家人威脅你做什麽。”這些奴婢的底細,沈總管再清楚不過,一件件說來如數家珍,“只不過,上個月,丁側妃曾跟王爺提起,要将宛小姐身邊的凝露許配給王府下面鋪子的一個掌櫃的李青,說是凝露你自己也知曉願意,可有此事?”
“老奴鬥膽猜測,好端端的,丁側妃如何要管起已經送給宛小姐的婢女婚事,且這個婢女與丁側妃所說這個掌櫃的追溯起來,居然是同鄉,幼時就認識。”
“凝露今日攀扯側妃娘娘,是否因為對這樁婚事心存不滿?”或者是太滿意了,要為丁側妃出力?這句話沈總管明智的沒說,想必郡主也能猜到。
朱承瑾自然能猜到,丁側妃真是好計謀,若不注意這個細節,任誰都覺得丁側妃必定是加害朱承宛的兇手,那時候她的計策便将瑞王,朱承瑾,甚至朱承清朱承宛一并算計了去!
凝露百口難辯,只道:“奴婢不敢心存不滿,奴婢是自願的!”
“滿口胡言!即使你與那掌櫃自小認識,你就知道他如今性情不變?甘願嫁給他?”崔然一句接着一句。
凝露毫不猶豫:“奴婢知道他的性情!他如今也……”話說到一半,仿佛被扼住了脖子,滿臉血色褪盡。
崔然道:“郡主,凝露污蔑攀扯主子,涉嫌私相授受,按規矩,要亂棍打死!”
丁側妃計策是好,今天若是朱承瑾沒有揪住細節,沈福全沒來,凝露完全能把衆人目光移到丁側妃身上。可惜丁側妃沒算到變數太多,凝露只是個小丫鬟,能有多少的眼界智謀?
凝露這下是真的血色盡失,朱承瑾道:“說吧,是誰讓你這麽說的。你若說了,我考慮留你一命,你若想去死也行,那掌櫃的與你私相授受,定要跟你一起去的,黃泉路也不孤單。”
事涉情郎,凝露頹然道:“奴婢……奴婢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請郡主高擡貴手,李青,李青他什麽也不知道啊!奴婢願意如實禀告!”
朱承瑾沒表示什麽,眉眼籠上一層陰影,依舊不改其冷淡出塵氣質,朱唇微翹,“說。”
凝露抽噎着,道出事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