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之前在相府門口,以及廳堂之中,談彥曾暗中注意二夫人。
但因天子威儀不可冒犯,女眷及一些次要人物,都隔得比較遠。
以至于談彥連這具身體的親媽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此時跟着紅纓去見人,談彥剛開始還很是忐忑緊張。
但随着距離越來越近,他反倒淡定下來。
雖然占了人家兒子的身體是有些愧疚,但這件事也不是他故意為之。
再說,就算被發現借屍還魂,難道談家人還敢拿他怎麽樣?
他這個皇後的位置是談家推上去的
大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死一起死。
紅纓領着他進了一方院落,名為:凝雪。
院子雅致宜人,清幽秀麗。
房門口有雜役候着,見來了人,趕緊行了禮,然後要進去通報。
紅纓笑着直接把談彥領到了門口。
她輕叩門扉:“二夫人,皇後娘娘來啦。”
裏頭應了一聲,有丫鬟從內打開了門,恭迎兩人進去。
談彥擡眼望去,客廳正中立着一個美貌婦人。
婦人容貌秀美,氣質清冷,臉上幾乎沒什麽歲月的痕跡,年輕得不像生過孩子。
她的相貌和談彥現在這張臉,有五六分相似,應該就是原身的母親了。
二夫人的眸子淡淡地掃了眼自己丫鬟,道:“彩袖,你許久未和紅纓見面了,出去敘敘舊吧。”
名為彩袖的丫鬟福了福身,便拉着紅纓的手出去了。
門扉被扣上,室內的光線一下子黯淡不少。
談彥沉着地看着眼前的婦人,斟酌片刻後,說道:“母親。”
也不知道平時是不是這個叫法,但總歸要先向長輩行禮。
二夫人也不言語,目光晦澀的停留在他身上。
談彥任由她打量,只覺得這母子見面的場景着實有些怪異。
母親見到兒子大難不死,難道不該各種關心,各種激動麽?
過了半晌,二夫人才開口道:“皇帝沒碰你?”
這話問得很有水準啊。
談彥立馬提高了警惕,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包含了相當多的信息。
母親見到兒子活着回來,能如此鎮定淡然就很不對勁了。
不先過問兒子在宮中的近況,可見她對兒子沒多少關愛之情。
一開口又直戳重點,一般人聽到這個問題,保管會倒苦水般自己主動全說出來。
當然其中的含義還遠遠不止這些,但已經沒多少時間容許談彥細想。
于是他忽然笑了,輕輕松松道:“碰了。”
二夫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極度不可置信,連聲音也尖利起來:“碰了?他、他碰了?!”
談彥沒想到自己使了個詐,就詐出這種效果。
對不起啊渣男,把你說成基佬了。
二夫人好像非常失望一樣,根本沒顧忌自己的兒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談彥心思一轉,道:“母親,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二夫人臉色鐵青,連五官也揪攏起來,變得猙獰。
她壓低氣息,粗聲道:“呵,好事?你倒是很有本事,竟然讓皇帝,讓他……”
談彥挑眉,靜聽她把有用的消息抖出來。
只是等了片刻,她卻住了嘴,很是謹慎的什麽都沒說。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幫你說出來。
“陛下很喜歡我。想必母親也聽說了,我在宮裏鬧了那麽大的事,他也只是輕微責罰,做做樣子。母親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是。”
二夫人眸光一凜,視線如尖刀般一寸寸向開談彥的身體,冷笑道:“高興?只有你高興,只有談家高興罷了!”
她目光游離,神色癫狂,仿佛陷入了某種魔怔當中。
忽然間,她又對談彥厲聲道:“不可能!這麽好的一個把柄,皇帝不可能不用來對付談家!”
談彥眉頭微皺,謹慎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二夫人被他鎮定自若的表情弄得更加崩潰,她扶着桌子想坐下,卻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慌手慌腳地扒住桌子,才顫顫巍巍地坐到了凳子上。
談彥上前,拿起茶壺為她倒了一杯茶,雙手奉到她面前。
這是一種心理戰術,此時此情下,這種舉動很容易激怒對方,促使她說出更多的話。
果然二夫人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茶杯摔在地上,打濕了珍貴的地毯。
“好得很!現在我也管不了你了,翅膀終于硬了,好得很,你滾!你滾!”
談彥忽地跪下,面色哀戚:“母親就從未為我擔心過分毫嗎?也從未在意我在宮中過得好不好?”
二夫人見他這副低姿态,一時間竟然怔住了,目光呆呆地望着他。
談彥膝行向前,抓住她的手道:“母親心裏還是有我的,是吧?”
努力擠出兩滴淚水,談彥黯然地凝望她,啞着聲音道:“娘親,我現在是皇後了,可以護着您了!娘親!”
二夫人被他情真意切地叫了兩聲娘親,眼眶一紅,兩行清淚瞬間就滑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談彥一看有戲,趕緊用臉去摩挲她的手背:“娘親,我在新婚之夜一頭撞在柱子上已經死過一回了,是陛下他沒嫌棄我。”
二夫人連忙用手去摸他的額頭,小聲問:“還疼嗎?”
談彥搖搖頭,卻用額頭去蹭她的手心,就像一只幼獸對母親舐犢之情的本能渴望。
二夫人終于哽咽地哭出了聲來。
談彥擡起右手,用拇指揩去她眼底的淚水。
二夫人猛地擁住他,崩潰地喊着:“雪雁,娘親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談彥輕輕拍着她的背,靜靜等待她抒發情緒。
二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見這談彥進宮這十天的時間裏,對她造成的壓抑有多重。
談彥耐心極好,中途一句話都沒說,讓她盡情發洩。
等他膝蓋都跪疼了,二夫人才堪堪停了下來。
她雙手捧着談彥的臉,無比愧欠道:“雪雁,你怨我吧,怨我吧!”
談彥認真道:“我從不會怨娘親。”
二夫人又落了淚,臉上的妝完全花了,眼中全是悔恨和頹然:“是我的錯,是我沒本事,活生生地把你往死路上逼。你是個好孩子,卻偏偏遇上了我這樣的娘親,真是造孽……”
談彥眉眼溫和地看着她:“子女本是前世緣,有緣才合。”
二夫人似被他這句話感動,說話時連雙唇都在顫抖:“好孩子,這些年你過得太苦了……你一直問我為什麽不關心你,我今天就告訴你。”
二夫人擦了擦眼淚,緩緩道:“十六年前,我也是你這般的年紀,原本已經和尤溪傅家的公子定了親,沒想到談文典到我家做客,看上了我,非說要娶我為妻。那時我與傅家公子情投意合,自然是不肯。怎奈何談家勢大,根本得罪不起,你外公只能将我嫁入談家。”
“結果沒想到談文典只是想得到我陳家的一塊封地,那封地內竟有兩大銅礦。如若他得了礦産,依舊對我陳家好,那便也就算了。”
“偏偏,此時方家的嫡女,也就是大夫人看上了談文典,死活要嫁入談家。他們方家乃是新貴,比陳家身份地位都高出許多。于是我被貶為側室,她被扶為正妻。”
原來當年還有這麽一段事。
談彥起身倒了杯水給她,二夫人接過茶杯卻有些不好意思。
談彥笑道:“不礙事,母子哪有隔夜仇。”
二夫人點點頭,抿了一口水,悵然道:“方芸這毒婦,在府中一手遮天,橫行霸道,什麽好處都讓她得了,卻還是不滿足,不僅迫害府中姬妾,連我也不放在眼裏。”
“你可知這些年,為何府中只有你大哥一個男丁?就連女孩,也只有你和你大姐?”
談彥心想這太容易猜到了:“是大夫人迫害的?”
“嗯。”二夫人回想起過往的一切,眼眸中的恨意如火般燃燒起來:“那時你爹對我尚有幾分情意,惹得方芸十分妒忌,三天兩頭找我麻煩,但你爹還算護着我,她不肯罷休,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陳家頭上,聯合謝家迫害我陳家,竟将我父親給活活……氣死了!”
二夫人抹着淚,咬牙切齒道:“謝家和方家都是我的殺父仇人!”
“父親死後,陳家一蹶不振,談文典這個唯利是圖的僞君子便再也不管我的死活。那時我正懷了你,舉步維艱,還是盧家大小姐見我可憐,将我接去盧府安胎,才将你保了下來。”
沒想到當年發生的事情這麽曲折。
談彥聽了也是心疼,安慰道:“辛苦母親了。”
二夫人摸摸他的頭,忍着淚道:“哪家生了男丁不是張燈結彩,偏偏你呱呱墜地之時,我卻只能擔驚受怕,生怕你被方芸那毒婦給殘害了去。最後還是盧大小姐出了主意,找了個女嬰替代,讓我帶回談府騙了方芸。”
談彥:“所以我自小就以女裝示人?”
二夫人愧疚地看着他:“苦了你了。”
“我臨盆之際,方芸害怕我生出男孩,又去陳家鬧事,你外婆氣不過,上前理論,結果被他們一推搡,就……就再也沒醒來過……”
“盧家大小姐為讓我安心生産,硬是給瞞了下來,等我出了月子才告訴我,我竟然連自家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聽到這裏,談彥總算是知道,為什麽這具身體會以男子之身入宮當皇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比較沉重,明明是沙雕文來着
_:з」∠_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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