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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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 新的一年,晴好的天,柔暖的日光,讓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美好的。
月連笙穿上了前些日子與杜知信一齊去裁量的新衣裳,淡淡的煙霞色襖衣将她襯得好似一朵出水芙蓉, 在夏溫言的注視中她總是覺得羞赧, 以致她的雙頰總是浮着一層淺淺的緋色,令她本就清秀的模樣看起來就更是嬌嬌俏俏的。
她在幫夏溫言系腰帶,系好之後往後退開兩步瞧他的模樣。
為了迎新年, 向來衣着淡雅的夏溫言也都穿上了一襲暗緋色的錦袍,袖口及衣襟用金色絲線繡着騰雲紋,整個人看起來頗為有精神氣。
月連笙覺着這般穿着的他與平日裏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好像……更俊氣了些。
“我穿成這般模樣可還行?”瞧着月連笙看着自己有些出神的模樣,讓夏溫言以為他這番着裝不得體。
“很好看。”月連笙點點頭,點的頗用力,怕夏溫言不相信自己說的似的, 又道了一次,“非常好看。”
夏溫言笑了, 他一直以為他不适合這般穿着。
月連笙赧然地低下頭,她又瞧着溫言出神了, 她怎麽老是這樣呢?
都怪溫言模樣生得太好了, 讓她總不由得出神。
“連笙今日也還要戴着這支簪子麽?”夏溫言看着因羞澀而微低下頭的月連笙, 忽然問道。
月連笙有些詫異, 只見她擡起手來摸摸自己發髻間的發簪, 想着不想地點點頭,“要戴的。”
這是溫言送給她的簪子,是他親手刻的,她自然要戴着,要戴一輩子的。
“不要換玉簪或是金步搖麽?”夏溫言又問。
“怎麽了溫言?”月連笙覺得夏溫言有些奇怪,好好的怎麽突然問她要不要換玉簪或金步搖來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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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夏溫言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金步搖好看多了不是麽?”
月連笙這會兒已然明白夏溫言為何突然這般問。
他是覺得他刻的簪子太拙劣了,這大過年的她還戴着的話顯得太寒碜,不如玉簪或是金步搖來得精致漂亮。
可這怎麽能一樣呢?
“我覺得溫言送我的這支簪子就很好。”月連笙像撫寶貝似的輕撫着自己頭上的山茶花木簪,眉眼微彎,笑得滿足,“我很喜歡它,它比玉簪金步搖要好看。”
好看得多。
這可是溫言的心意在裏邊,絕不是其他簪子所能比的。
夏溫言心中自是歡喜,只是,“那我為連笙再簪上一支金步搖可好?”
她不嫌棄他的手藝自是好事,可別人卻不會認為是她對這支木簪的喜愛遠勝過玉簪金步搖, 在別人眼中,她怕是要被認為是遭夫家冷落的。
他仍清楚地記得她那堂姐嘲笑她的話,那時候便是認為她遭受了他的冷落,所以才會戴着那麽一支上不了臺面又磕碜人的木簪。
而這世上,遭受夫家冷落的女子向來都是可憐遭人欺的。
他怎能讓他的連笙遭人嘲笑遭人欺?
尤其還是在這大過年的歡喜日子裏。
月連笙知道夏溫言待她好,她猜想得出來他心中想的是什麽,是以她羞澀地微微抿着唇,輕輕點了點頭,“嗯。”
夏溫言這才又笑了。
“公子,少夫人,該是時辰到前廳和老爺夫人用早飯了。”夏溫言在給月連笙簪步搖時屋外傳來了叩門聲以及綠屏恭敬的聲音。
“馬上就來。”夏溫言回道。
從來沒有簪過步搖的月連笙看着銅鏡裏自己發髻間那金燦燦的金步搖一時間有些不習慣,聽到屋外綠屏的聲音時她才回過神,忽然想起了什麽,當即走到壁櫃前邊拿出了件物事,然後紅着臉遞給夏溫言,緊張道:“給你的,溫言。”
那是大紅色的枕面,上邊繡着溪水的鴛鴦,正是前幾日夏溫言看到的那塊刺繡,只不過現下月連笙拿在手裏的是兩塊枕面,而不僅僅是一塊而已。
“不對,是,是一塊給你,一塊是我自己的。”這話,月連笙說得很是緊張,緊張得後半句小聲得讓夏溫言險些聽不清,只見她邊說邊将其中一塊枕面背到了身後去。
她曾聽賣繡品的大娘說,新年第一天鋪上一對媳婦兒繡的新枕面,會讓夫妻間的感情這一年到頭都順順利利和和美美的,新枕面就表示着好開頭。
不過那時候她沒想過嫁人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問她們這新枕面上邊應該繡些什麽圖案好,她想既是要夫妻一年到頭都和和美美的,那除了鴛鴦就再沒別的圖案更合适的了。
所以她在枕面上繡了一對戲水鴛鴦。
就是不知道溫言會不會笑話她?
夏溫言看着枕面上的戲水鴛鴦,笑意更濃。
一對兒鴛鴦便一對兒鴛鴦,連笙偏偏還繡成戲水的模樣,她可知這般會令他想得有些多?
“連笙可要現在鋪上?”夏溫言淺笑着問。
月連笙紅着臉點點頭。
“我與連笙一塊兒鋪。”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月連笙趕緊擺擺手,紅撲撲的雙頰看起來煞是動人。
至少在夏溫言眼裏很是動人。
“我與連笙一塊兒。”夏溫言很執意,他将月連笙遞給他的那一塊枕面鋪到了月連笙的枕頭上,月連笙臉紅得更厲害,心怦怦直跳,将自己手中那一塊枕面覆到了夏溫言的枕上。
溫言沒有嫌棄,真是太好了。
晴好的天氣,晴好的心,晴好的新年。
今日的早飯在偏廳用,只有夏溫言一家,二房并未一起,若非如此,夏溫言絕不會勉強月連笙一道前來,他知道她在二房一家面前很是拘謹,甚至是局促的。
今日的夏府很安靜,除了綠屏和竹子之外,府上已沒有其他下人的身影,因為向來待下人和善的徐氏給了他們一天的假,讓他們各自回家去看看家中爹娘親人。
不僅如此,徐氏還給每個下人發了一個小荷包,荷包裏裝着幾兩碎銀,道是他們別空着手回去,讓他們到街上買些什麽東西給家裏的老人孩子帶回去,令下人們感動不已。
所以與如此善良又溫和慈愛的徐氏相處,月連笙非但不覺不自在,反是覺得很舒心,甚至有一種在自己家裏的感覺。
用罷早飯,徐氏拉過月連笙的手,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大荷包,根本無需拆開來看,月連笙也知曉裏邊必是金玉首飾。
就像知道她會拒絕似的,徐氏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就先道:“連笙你只管收下,你若是不收那可就是不認我這個娘。”
如此一來月連笙哪裏還敢不收,只是将那只大荷包托在手裏覺得既沉又滾燙,因為她覺得受之有愧。
徐氏卻是笑得親和,一邊拍拍她的手一邊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新年好開頭不是?而且,你替我們将言兒照顧得這麽好不是?”
徐氏雖沒有日日前往謙遜園,但夏溫言每一日的情況她都再清楚不過,她知道他這些日子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多了些,也知道他比原來更愛笑了。
而且,言兒今日的氣色看起來比以往好太多,這豈不是這新的一年最好的兆頭?
連笙這孩子看似平日裏什麽都沒有做,可她的相伴似乎就已是言兒身上頑疾的良藥,他們該好好感謝她的,莫說這麽一小包的金玉首飾,只要能讓言兒安安康康的,便是整個夏家的家財,他們都願意拱手相讓。
只是他們若給得連笙這孩子太多的話,怕是只會把她吓着而已。
他們夏家,一定要好好待她的。
“照顧溫言是我應該做的。”月連笙面上滿是腼腆,溫言待她很好,她願意照顧他,不是為了要從夏家這兒再得到些什麽。
而且,她嫁過來就是為了給他沖喜的,他若是沒個丁點好轉的話,她也無顏在這府邸裏繼續呆着。
誰也沒有想到她真的起到了作用,就像誰都沒有想到一個多月過去了她仍舊活得好好的一樣。
不管是徐氏夫妻還是月連笙自己,似乎都将夏溫言克妻這件事慢慢忘記了。
“對了,每年今日青山寺都有廟會,都說這新年的第一炷香祈福特別靈驗,往些年都是我與你二嬸還有三妹去的多,今兒個連笙你陪我一道去,如何?”徐氏依舊拉着月連笙的手不放。
月連笙也想去上柱香,可聽到徐氏說還有姜氏和夏茵茵一道兒去,她便有些遲疑。
徐氏是聰慧之人,又豈會看不出月連笙為何遲疑,又道:“和娘在一塊兒,誰也別想欺負了你去。”
心思被看穿,月連笙登時紅了臉,急忙解釋道:“不是的,娘,我……”
誰知徐氏根本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而是又道了一句讓她羞得只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的話。
這話是對夏溫言說的。
“言兒,你這媳婦兒先陪娘半日,回來再陪你啊。”徐氏笑吟吟的,“放心,娘會替你照顧好她的。”
看到月連笙羞得脖子根都紅了的模樣,徐氏笑得更開心。
這倒是讓一直不說什麽話的夏哲遠忍不住了,在桌子下用膝蓋碰了碰徐氏,示意她适可而止些。
他這媳婦兒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還像個小姑娘。
“好。”夏溫言笑着點點頭。
連笙去上香挺好,正好給他時間為她準備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