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擁
123 青州城外只有一條河。
未逢夏日,河水尚淺。
前兩日的雨水已将鄒氏留在大石上的血水沖刷幹淨, 河水澄澈, 潺潺而淌, 安安靜靜,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月連笙站在月連笙出事的河邊,而後慢慢蹲下身,伸出隐隐顫抖的手浸入河水裏。
河水冰冷, 冷得透骨。
月連笙想到這麽冷的天,她的連綿卻為了能抓到一條魚回去燒給她吃而将褲腿挽得高高, 将小小的腳泡在這冰冷透骨的河水裏, 她的鼻尖就由不住酸澀。
她趕緊眨眨眼,以免自己又落下淚來。
她仍舊很傷心,可現在卻不是她能哭的時候。
月連笙用冰冷的河水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足夠冷靜也足夠清醒。
河邊的水真的很淺,将将沒過大人的腳踝而已,真如晨晨爹所言, 這樣淺的河水誰又能想到會取人性命。
可一個人若真是命不好時,出門遇着水坑一頭栽下去也會溺亡,更何況是河水?
連綿向來不是個貪玩的孩子,更不是個愚笨的孩子, 他若真的栽到水裏,就算自己爬不起來, 也應會大聲呼救才是, 可那時晨晨爹就在附近不遠處, 他根本就沒有聽到過連綿的呼救聲。
什麽叫喚聲他都沒有聽到,跟在他身旁看他叉魚的晨晨也沒有聽到。
且連綿的腿腳并未有什麽問題,不可能栽倒在這淺淺的河水裏爬不起來。
她也曾與連綿說過,要是遇到什麽困難的事情,一定要大聲叫,這樣的話她會聽到,她會來幫他,連綿很乖,連綿一定記着她的話,可他當時為什麽不叫?
河水的冰冷通過月連笙的手一點一點傳到了她心裏,讓她覺得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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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有一只白淨修長的手也伸到了河水裏,握住她早已被河水浸冷的手,将她的手從河水裏拿了出來。
“再這麽泡下去,會把手凍壞的。”夏溫言溫柔道。
月連笙讷讷地轉過頭來看他,見着他眸中的柔軟與關切,她才覺得沒那麽冷。
“溫言,我們回去吧。”月連笙忽然道。
夏溫言不驚不詫,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好,回去了。”
月連笙在與夏溫言離開時不由又回頭看了那淺淺的河水一眼。
她忽然想到一個人。
城東陳大夫家的大姑娘,被夏溫言克死的第一個未婚妻。
到河邊浣衣時不幸跌入河中,不幸溺亡。
青州城外就只有這一條河。
夏家到陳大夫家下聘之時,已是秋末,那時候的河水,已是淺淺。
淺淺的河水,偏偏取了她的性命。
若說連綿是孩子不會呼救,那陳家大姑娘也不會麽?
忽有一陣寒風襲來,風不大,月連笙卻覺得冷到了骨子裏。
回夏府的路上,月連笙依舊覺得冷,即便手裏捂着手爐,她也一點暖意都感覺不到。
“溫言……”月連笙擡起頭,看向緊挨着她而坐的夏溫言。
夏溫言擡手撫上她瘦了一圈的青白小臉,“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月連笙咬咬唇,沉重地點了點頭。
如今,她能說話的,就只有他而已了。
“溫言,我覺得——”月連笙驀地緊緊抓着手中的手爐,“連綿是被人害死的。”
此時此刻,鄒氏與月連綿的墳冢前,晨晨爹正跪在地上給他們燒紙錢。
風将燒成灰燼的紙錢吹飛了漫天,黏在了晨晨爹的身上頭發上,可他一點兒不在意,只不停地将紙錢朝火裏投。
他的雙手顫抖得厲害,身子也顫抖得厲害。
只見他面色惶恐蒼白,嘴裏低低喃喃有聲:“別怪我,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還有晨晨和晨晨娘,我不能讓她們母女倆有危險……我不能……”
謙遜園靜悄了幾日,現下又終是有了人聲。
晃晃高興地直圍着夏溫言和月連笙打轉,但一會兒後它好像發現了主人的情緒不對,它便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叫喚。
月連笙将夏溫言扶進屋,本是要與綠屏一道伺候他好好沐浴一番,夏溫言卻攔住了她,柔聲道:“連笙也去好好洗洗這幾日的疲乏,然後好好睡一覺,你累壞了。”
月連笙想也不想便搖搖頭。
夏溫言默了默,随後湊近月連笙耳畔,低聲道:“那連笙是要和我一塊兒洗麽?”
月連笙的臉轟然燒紅起來,轉身就急急跑出了屋,“我,我這就去洗!”
夏溫言輕輕一笑,吩咐綠屏道:“替我去陪着她吧。”
“是,公子。”
月連笙泡澡的時候想了許許多多的事情,直到水快涼了,她才想起自己泡了許久,要回屋陪着溫言了。
月連笙回到夏溫言身旁時,徐氏正坐在床沿上與他說話,面上眸中是濃濃的心疼與慈愛。
月連笙低下頭,不敢看徐氏一眼。
溫言身子已經很不好,這幾日還一直為着她家中的事情勞累着,甚至連家都沒有回,娘心裏一定恨極了她這個兒媳婦吧。
誰知徐氏非但什麽責怪的話都沒有,反是安慰她道:“可憐的孩子,人死不能複生,別太傷心了。”
徐氏沒有久留,與夏溫言再說了些話後便離開了。
徐氏離開後,肖大夫來替夏溫言診了脈,直到聽到肖大夫說脈象與以往沒多大差別,只是脈象有些快,還需多加歇息,月連笙心中懸着的一塊大石這才稍稍落了地。
即便如此,月連笙還是不放心,看着他吃了飯喝了藥,她才覺得安心些。
窗外,夜幕早已攏上。
喝過藥後的夏溫言漸漸睡了去,月連笙慚愧自責又心疼地看着他眼眶下邊的青灰,吹熄了燈火,放下簾帳,小心翼翼地躺到他身側,生怕将他給吵醒了。
月連笙躺在床上,即便她已困倦到了極致,可她卻是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只睜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帳頂。
心中想着的事情太多,又如何睡得着?
她一閉眼,腦子出現的便是月連綿抱着她歡歡喜喜叫她阿姐的乖巧模樣,還有鄒氏尚未病倒時在廚房裏燒菜招手喚她囡囡快過來嘗一口的慈愛模樣,讓她難過得又想哭。
黑暗裏忽然想起夏溫言溫柔的聲音,“可是睡不着?”
月連笙一驚,慚愧道:“是我吵醒了你嗎?”
“不是。”他本就沒有睡着,只是擔心她不肯睡所以裝着睡着了而已。
說完,夏溫言翻側了個身,面向着月連笙,而後伸出手穿過她頸後,另一只手環過她身子,将她輕輕摟進了懷裏來。
“可還是在想着連綿和你母親的事情?”夏溫言擁着嬌小的月連笙,将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額上,輕聲着問。
“若是想哭便哭出來吧,我在這兒,沒事的。”
夏溫言的聲音總是很溫柔,就像他的懷抱一樣,溫柔得讓月連笙根本就抵禦不了心底的悲傷,終是将臉埋在他頸窩裏,哽咽着哭了起來。
“對不起溫言,我不想哭的,這樣顯得我很沒用,可我真的好傷心好傷心啊!”月連笙壓抑着自己的哭聲,道得嗚嗚咽咽。
“傻姑娘,傷心了便哭,沒人覺得你沒用,明白麽?”夏溫言心疼地輕輕撫着月連笙因哭泣而一顫一顫的背,覺得這般也撫慰不了月連笙悲怆的心,他便将唇貼在她額上,一下又一下親着她的額。
“溫言,溫言……”夏溫言的溫柔讓月連笙心中撐起的堅強全都崩塌了,黑暗中她擡起手,緊緊抱住了夏溫言。
這是她第一次回應夏溫言的擁抱。
夏溫言怔了一怔,也将她擁緊了一些,“我在的。”
“溫言,要是沒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月連笙的淚水淌濕了夏溫言的頸窩,她已然泣不成聲。
要是沒有溫言,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料理娘和連綿的後事。
要是沒有溫言,她根本不知道她如何承受這個打擊。
要是沒有溫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沒有了娘和連綿,她根本連家都沒有。
“我會陪着你的。”夏溫言又親了親月連笙的額,“一直都陪着你。”
而今的她,只有他了。
他若不陪着她,誰會陪着她?
他必須陪着她。
“嗯……嗯!”月連笙用力點了點頭。
“好好睡一覺,先別想太多,睡醒了再說可好?”夏溫言柔聲哄着泣不成聲渾身顫抖的月連笙,“若是累倒了還怎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聽你的。”月連笙又點了點頭。
夏溫言又擁了月連笙一會兒,這才将手慢慢收回來,同時輕輕往後挪動身子。
他的身子太過冰涼,若不是他情難自控的時候,他不忍擁着她入眠,以免涼着她。
誰知夏溫言才往後挪了挪身子,月連笙便忽地将身子朝他貼來,同時将他摟得更緊,就像害怕他會離開她扔下她似的。
“我的身子會涼着你。”月連笙的貼近讓夏溫言一時間沒有再動。
誰知月連笙用力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她喜歡溫言的懷抱,能讓她心安,而且,“溫言你之前不是也有摟過我一塊兒睡嗎?”
這句話,月連笙問得小小聲的,因為羞澀。
夏溫言一時有些難以回答,那……不一樣。
月連笙還是緊緊摟着夏溫言,抿了抿嘴後又小聲道:“溫言你不是有那個熱熱燙燙的東西,你拿出來靠着我,我就不會覺得涼了的。”
之前溫言摟着她睡的時候她沒覺得涼,可是因為他總拿那個熱熱燙燙的東西靠着她的緣故?應該是的吧?
月連笙話音才落,夏溫言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滾燙滾燙。
若不是周遭黑暗,夏溫言怕是要找一個地縫兒鑽進去。
夏溫言不僅紅了臉,還有些無奈。
那東西,不是想拿就能拿得出來的。
許是月連笙太困太倦,又許是夏溫言的懷抱太過讓她覺得安心,她還沒等到夏溫言将“那東西”拿出來,她便沉沉睡了過去。
夏溫言在她眉心親了親。
他的連笙,可還真是個單純的姑娘。
他若是将她變為女人,她可會害怕?
很快,夏溫言便拂去了腦子裏的這個想法。
眼下不是想這個事情的時候,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月連笙在夏溫言懷裏,初時睡得很安穩,但至後半夜,她便睡得不安穩起來。
她做了夢。
不是夢到月連綿笑着找她玩兒,也不是他哭着不舍得她走,亦不是夢到鄒氏,更不是夢到他們出事時候的模樣。
她夢到的,是她不認識的人。
是一名女子,烏黑的長發梳成了兩條長長的辮子,背影看起來動人極了。
她手裏捧着一盆髒衣裳,正往河邊去浣衣裳。
青州城東邊的那條河水。
青州地處南方,即便是深冬,也是遍處可見的綠色,不過有些草木仍舊遵循着四季變化的規律,在春日抽芽,在秋日枯萎。
河水邊的一株不知名的樹就在落葉,落得那棵樹很快就會變成個禿子,顯然已是秋日時節,且還是深秋。
河水附近除了那梳着兩根烏溜溜長辮子的姑娘之外,再沒有別人。
姑娘蹲在河邊浣衣,太陽已經西沉。
河水并不深,只是有些渾濁而已。
那般渾濁的河水,并不适合浣衣。
已将要沉到西方遠山後的太陽光照将姑娘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本就不再炎熱且已經有了寒涼之意的深秋,并不适合在這樣的日落時分到河邊浣衣。
可為何這個姑娘偏在這樣的時辰到河邊浣衣呢?
忽然,本是好端端蹲在河邊浣衣的姑娘平白無故的就栽到了河水裏!臉浸到了淺淺的河水裏!
她的手腳明明好端端的什麽事兒都沒有,她的身子也不像是出了毛病的模樣,可她上半身偏就朝河水方向傾斜着,如何都直不起來,她的腦袋也就這麽浸泡在河水裏。
明明她只要擡起頭就能讓自己的臉從河水中抽離出來,可她始終都沒有擡起頭來,就好像是……
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掐着她的脖子按着她的頭一樣!不讓她直起腰,更不讓她擡起頭!
泡在水裏的衣裳順着河水淌走了。
姑娘最終也躺在河邊一動不動。
她的腦袋仍泡在水裏,臉側枕在河水裏的石頭上。
月連笙終是看見了她的臉。
大睜到近乎要暴突而出的雙眼,大張的嘴,那是溺死之人才會有的模樣。
女子那大睜的雙目就這麽直直盯着她,帶着無盡的冤屈。
月連笙從噩夢中驚醒坐起身,心跳得劇烈,呼吸也急促得緊,面色煞白。
夏溫言本還未醒,但因月連笙這猛然坐起身也使得他驟然間醒了過來,瞧見月連笙面色煞白呼吸急促的模樣,他趕緊坐起身攬上她的肩,關切地問道:“可是做了噩夢?”
月連笙突地一把抓住夏溫言的手,有些惶惶然道:“溫言,我好像……好像夢到了城東陳大夫家的姑娘!”
城東陳家醫館的大門緊閉着。
自陳家姑娘溺亡之後才三五日,陳大夫便關閉了醫館,離開青州了。
這是月連笙與夏溫言從隔壁雜貨鋪老板那兒得知的。
月連笙看着陳家醫館緊閉的大門,心沉沉的。
陳大夫為什麽急着要走?就算再有什麽急事,也比不得自家閨女的頭七重要不是?
而陳大夫去了哪兒,沒人知道,便是他離開青州的事情,還是他離開的那日早晨遇着隔壁雜貨鋪的老板問了他,他才說他有事要離開青州的。
月連笙之所以要找陳大夫,主要是想要問問陳家姑娘的事情,她總有直覺,月連綿的事與陳家姑娘溺亡的事情之間有聯系。
可究竟有什麽聯系,她卻又說不上來。
也正因說不上來,所以才要查。
可她也不能去報官,無憑無據的事情,縱是報了官也不會有什麽用。
這事,必須先靠她自己。
見不着陳家大夫,也沒能從旁人那兒打聽到些什麽有用的,月連笙心情很低落。
就在她與夏溫言要離開時,忽有一蓬頭垢面、手裏還拎着一只牛皮酒囊的男子踉踉跄跄地走過來,顯然已經喝醉了,險些撞到月連笙身上,幸而她避讓得快。
“怎麽又是這瘋子!真是少一天不見都不行!這陳家醫館都已經關門三四個月了,他怎麽還出現?真是影響人生意!”雜貨鋪的老板瞅着這蓬頭垢面的男子忍不住抱怨道。
夏溫言聽聞,不由問道:“聽兄臺方才所言,這醉醺醺的男子可是與陳家醫館有些什麽關系?”
“關系!?小夥子你就別開玩笑了,人家陳大夫一家都斯斯文文的,哪能和這種瘋子有關系啊?”雜貨鋪老板眼裏話裏盡是對那醉醺醺瘋子的鄙夷。
“是他自個兒非說自己和陳家小姐有關系,還說什麽陳家小姐和他兩情相悅,就他那瘋乞丐樣兒,陳家小姐那麽漂亮一姑娘會瞅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再說話。”
夏溫言默了默,随後對月連笙低聲道:“連笙,你我跟上去看看。”
月連笙不知夏溫言為何要跟上一個瘋子,但她知他必是有他的理由,是以她什麽都沒有問,只是與他一起跟了上去。
跟着那瘋子,月連笙發現他先去買了酒,讓酒家替他将手裏的牛皮酒囊裝滿後他站在人酒館門口将囊中的酒喝了個底朝天,又讓酒家再打了一囊,他這才揣着酒囊搖搖晃晃地走了。
接着他拐到一家雜貨鋪裏買了些香燭紙錢,然後踉踉跄跄地往城外方向去了。
月連笙很疑惑,不由問夏溫言道:“他買香燭紙錢這些東西做什麽?”
“跟上去便知了。”
出了城後,男子踉跄着走了許久。
夏溫言讓竹子駕車駕得慢些,以免被男子發現,行至馬車無法再前行的地方,月連笙扶夏溫言下了馬車,可她很不放心夏溫言的身子,“溫言你撐得住嗎?”
“沒事的,我撐得住。”為了她,他說什麽都得撐住。
月連笙替他将白狐裘衣攏得嚴嚴實實的,将兜帽拉好,還将手爐塞給他,“溫言你一定要拿着手爐,這樣暖和。”
夏溫言這回沒有拒絕月連笙遞來的手爐,他的确不能讓自己涼着了,這段時日他斷斷不能讓自己的身子出問題。
将竹子留下來看着馬車,夏溫言與月連笙繼續往前跟着男子。
男子并未發現身後一直有人跟着他,他走到一處墳冢前終是停下了腳步。
墳冢上的泥土還堆得很好,上邊尚未長出荒草,墳前的墓碑色澤仍新,顯然是一座剛立起沒多久的墳冢。
墓碑上刻着四個字——愛妻之墓。
月連笙扯扯夏溫言的衣袖,示意他走了。
人不過是來給妻子燒些紙錢而已,他們就不要再看着了。
夏溫言沒有動。
月連笙抿抿唇,正要出聲叫他,就在這時,男子用火折子點燃了手中的香燭,對着墳冢道:“苓苓,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月連笙頓時睜大雙眼,震驚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
苓苓,苓苓……這個名字……
若她沒有記錯的話,那陳大夫家姑娘的名字,就叫陳苓苓!
那這男子,這墓碑——
“苓苓,我想你了,所以我來看看你,如今除了我,也不會有人來看你了。”男子将點燃的香燭插上,将紙錢點燃,“你爹和你娘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他們也不會來看你,他們嫌你丢了他們的臉面,所以連一塊墓碑都不願意給你立,生怕別人知道你是他們的女兒。”
男子一字一句說的極為認真,哪裏像是瘋了的模樣?
“這樣的爹娘,不要也罷,他們本就不是你的親爹娘,他們心裏也根本沒有将你當做親女兒,若是将你當做親女兒,又怎會舍得讓你嫁到夏家去守活寡?”男子愈說愈悲戚。
聽到“守活寡”三個字,月連笙險些忍不住出聲罵他,好在夏溫言知道她心中想些什麽,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嘴。
只見男子從懷裏摸出了些什麽物事來,定睛一瞧,竟是一些紙折的小衣裳小鞋子,就好像是小孩兒用的一般。
“苓苓,我給咱們的孩子做了些小衣裳小鞋子,我燒給你,你給孩子穿上,別讓孩子凍着了。”
月連笙瞠目結舌,一個不小心撥到了身旁的矮樹,發出了些聲響。
他說……什麽!?
“誰!?”男子驚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