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馮時張着嘴,一時不知道該說或想些什麽。

說不出,但景歧好像突然就不一樣了。

這時的他跟以往自己接觸到的任何一面都有區別。

景歧沒有注意到他,他和小當中規中矩地回答了幾句主持人的問題就開始簽名了,坐在個椅子上,大多數時候低垂着頭,不過分熱情,但也周全,幾個女孩兒拿着手機對着他,也只是輕輕側過一邊,有點兒想回避鏡頭,自有一股疏離的意味在,倒讓人不好意思了。微微朝下的脖頸一片順暢而柔和的弧度。

馮時遠遠地站着,在人流縫隙間默默看着他的身影。

夏篝……他牙關間咬着這個名字。

"你怎麽在這兒呢?"突然,方政走過來,臉色還沒平靜下來,"我找了老半天。"

馮時這才動了動,"你怎麽過來了?"

"樟樟被她朋友拉過去了。"方政說,伸長脖子,"前面在幹嘛呢……诶!這不是那個……"

"嗯。"馮時輕輕哼出一聲兒。

"……靠,"方政說,把馮時心裏的話給道出來了,"這人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馮時笑了,景歧總是讓人意外。

"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方政問。

他搖搖頭,不了吧。

"你還逛嗎?"

"我得等樟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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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馮時說,"那我先走了吧。"

方政瞪大眼睛,"你這太突然了!"

馮時嘆氣:"我……算了,我再随便晃悠幾圈。"他也不知道,就是突然不想待了。

方政猶豫:"你這是……"

馮時一揮手,轉身走了。

景歧簽名很慢,所幸來的人都很耐心,也不算多,只不過這樣簽着手腕還是微微酸痛了。

小當就坐在他旁邊,随意往他這裏一瞥倏地頓住了目光,眉頭擰着,"你怎麽……"

景歧笑笑,動了動右手,"後來改了。"

關于簽名這個環節,小當其實沒想那麽多,考慮到景歧的左手只打算讓他在這兒待一小會兒就退場,可現在見到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他心裏莫名有些不太好受,還是讓人先下去休息。

景歧倒無所謂,只不過他原本也不太喜歡這樣被人圍着的情景,低聲道,"那這裏你來吧。"

幾個女孩兒戀戀不舍地看着他,在一旁縮了半天也沒敢鼓起勇氣上去搭讪一下,只知道他一個"7"的虛名。

不過這個7已經很撩人心弦了。

景歧佯裝沒看到,起身,結果這麽一站起目光所及也不再只是黑壓壓的人群了,眼神微微晃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擰了擰眉頭,有些不太确定,馮時?

他不自覺就跟着那個背影的方向走。

可是漫展來的人的确太多了,越往外就越多,跟着跟着那個人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景歧有點兒煩躁,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非得出來找找,他一米八五的身高,結果一個不注意膝蓋那兒撞上了個柔軟的物體,景歧往下一看,是個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兒。

"不好意思。"他趕緊蹲下來,"沒撞到哪兒吧?"

小朋友圓溜溜的眸子一轉,"哥哥……"

景歧愣了愣,"嗯?"

小朋友攥着裙子邊兒,有些扭扭捏捏的,說話倒是大方又直接,從她一身仙女似的打扮裏摸出手機來,"我能跟你拍張照嗎。"

景歧哭笑不得,現在小孩兒真是夠時髦的,還沒想好怎麽拒絕,又聽見小女孩兒說:"哥哥那兒有個人一直在看你诶……"

景歧轉過頭,馮時正站在他後面不遠處。

他站起來,身上落了一層白色的燈光,神色在這兒光下有些看不清,朦朦胧胧的,但應該是笑着:"嗨。"

馮時也笑笑,"又遇着了。"

小女孩兒看看這個帥哥哥,又看看那個帥哥哥,小手裏仙女杖揮啊揮,那個詞該怎麽說呀?氣場?她心裏想,覺得這兩位哥哥站在一起氣場真的很配呀……

景歧和馮時并肩走着。

“你是畫漫畫的?”馮時說,他不太了解這個,覺得挺牛逼就是了。

“也沒,會畫一點兒,之前跟朋友一起畫了個短篇,今天就是來沾沾光。”

“謙虛。”

景歧笑道,“行吧我是挺厲害的。”他扯了一下上衣,似乎是覺得有些悶,又開口問道,“你怎麽會來這兒?”

馮時遠遠地看見方政和顧樟,“……當助攻。”

景歧沒聽懂,似乎看出他的無聊,“要不來看看我的畫?”

非常出乎意料,《夏篝》的主角是條小狗。

“我們當時瞎想的,靈感來自于吳非家養的一條大金毛。”說到金毛,景歧看了看馮時,“吳非是有一次跟你在商場附近偶遇時我旁邊那個男的。”

“好像記得,”馮時說,拿着景歧帶來的紀念版樣本,“……這狗叫什麽?畫的真可愛。”

“七。”

“嗯?”馮時扭過頭。

“就叫七,讀者叫它小七或七七。”景歧說,有些無奈,眼裏卻透出笑意,他跟小當曾經因為這狗是叫“七”還是叫“當”打了無數回賭約,最後他懶得跟這傻逼計較了,七就七吧,7挺好的。

馮時看着他微微彎起的眼睛,似乎有些意會到這名字的意味,不自覺默念,“……七。”

景歧瞄了他一眼。

馮時沒多想,翻着,認真地看。

故事很短,畫的是小狗七被一直抛棄最後找到主人的經歷,全篇內容都挺暖的,就是中間有一段有些催淚,跟作者吃了什麽虐心丸似的。馮時不知道,小當畫這段的時候恰好是景歧要散夥的那會兒,如果懂的人會發現,到了後面《夏篝》的畫風還是其他什麽其實都有些變了。

景歧見他看的那麽認真,莫名有一種被審判的感覺。

“那為什麽叫《夏篝》?”

他還是笑,“瞎想的。”

馮時啞然,大概他們藝術家的思維都不太一樣吧。他問道,“……那你現在還有畫畫嗎?”如果有的話,怎麽還來明繼當前臺?

意料之中的,景歧搖了搖頭。

馮時莫名覺得他休學和沒再畫漫畫這兩件事的原因是共同的。

他想了想,“你等會兒回明繼嗎?”

“今天休假。”景歧說。

“要不要一起走?”馮時問,空調吹夠了,在這兒待着沒什麽意思。

景歧:“行。”他發了個微信給小當,絲毫沒有要幫着去參加宣傳的自覺。

“7哥走了??”小當在休息室裏,落下兩行清淚。

吳非摟住他的肩,安慰道,“可能要去鬼混吧。”

……

外面天色微沉,出來時晚風也是暖的。

“其實我是第一次來漫展,沒想到是這樣的。”馮時說,被這風吹得眯了眯眼。

“我也是第一次來,”景歧道,“怎麽樣的?”

馮時說不出,今天讓他感覺蠻神奇的,可能因為遇到了景歧所以後來都在想景歧這回事了,對其他的印象不深,“我不太了解這個吧,所以逛的挺沒意思,不過大家穿的都挺特別的。”

他看向景歧,“你不熱嗎?”

“啊?”

“就是,你穿這一身,”他說道,“我看着都熱。”

景歧這一套面料不算特別輕薄的那種,看起來似乎更适合秋天穿。馮時有些不可思議,這一天最熱的時候他穿着個T恤都要着火了。

這句話就相當于大冬天女孩子們愛美穿漂亮裙子被問“你不冷麽?”

景歧無語。

這人夠實在的。

他默了好半天,“我耐熱吧。”

說完自己笑起來,馮時也笑了,哪兒有人這麽說自己的。他後知後覺想挽回一下,“不過穿着很好看。”他的确很适合畢竟古典一些、中式的衣服。

景歧歪了歪頭,這一句話今天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了。

他摸了把自己的頭發,覺得大夏天的似乎該剪剪了,一看馮時的寸頭:“其實我向往你這發型很久了。”

“是嗎。”馮時道,發現景歧的發型也是,“……我突然發現我們兩個發型好極端啊。”

景歧笑起來,還真是,其實他當初留長發沒什麽別的意思,那會兒剛好出了事,生活一團糟,也沒注意這個,就任由其野蠻生長了,等反應過來也懶得管,就當換個頭吧。

一通半禮半鬧的瞎談。

沒一會兒就到了景歧住的小區,景歧朝前邊擡了擡下巴,“我住那兒。”

馮時暗暗記住小區的名字,這小區挺好看的,地段也好。

剛想道別,又聽見他道,“……加個微信吧。”

馮時一愣,“好啊。”說完掏出手機。

景歧的微信名也是個“7”,他聲音低低的,“我發現你很喜歡這個數字啊……”

“恰好名字裏有一個諧音。”景歧說。

“再見。”

“嗯,”馮時朝他勾勾嘴,“拜拜。”

回去路上天越般發黑了,馮時微微張開雙臂,身上的衣服輕輕擺動。

手機一響,他拿出來看。

是景歧發來的微信。

“對了,剛才忘說,蛋糕很好吃。”

馮時哼笑一聲,回:“好吃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女孩:嗑cp

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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