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馮時上樓一看,恰好就還剩兩塊蛋糕。
“爸,”他輕輕一戳馮仁國的啤酒肚,示意他看向餘下的蛋糕,“滿足了麽?”
“你覺得我的胃有多大能耐……我只是不想在你生日這天浪費食物,”馮仁國收了收肚子,“很可恥的你懂嗎。”
“我走之前還剩四分之三這一上來就只剩四分之一了,原來還是為了我,”馮時心服口服,“你真的付出太多。”
“……我現在得出去一趟。”
正在小口小口喝紅酒的曾姨以及老爸同時一愣:“去哪兒啊?”
“約了個朋友,就在附近公園見面。”馮時說。
馮仁國還想再問,被曾知知眼神打擊住了,“去吧,別太晚回來就行。”
“蛋糕我得帶走……”馮時四周看了一下。
“萌萌你看哪兒呢?……你居然想拿個袋子兜着蛋糕,”曾知知趕緊起身,怎麽男人不論年紀大小做事都如此不講究,“行了坐着吧,我去給你裝起來。”
馮時笑了好一會兒,真沒想這樣,誰往袋子裏舀蛋糕吃啊。
馮時很快就到了公園,大多都是散步的婦女老人,還有些小孩兒在這裏玩。
他找了處沒什麽人的草坪坐着,夏夜裏偶有幾聲蟬鳴,不遠處路燈暈着些米白的光,聽得看得讓人很想就這樣躺下閉上眼。
過了片刻,一個高高瘦瘦有一點兒熟悉的人影從面前徑直走過,馮時眯起眼睛,他隐形眼鏡沒帶上呢,這會兒盯什麽都有些艱難。
“景歧?”他有些猶豫地喊道,“是你麽遠方的來客?”
那個人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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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近了,直接站立到他面前,半彎着身:“……馮時?”
馮時直接笑出來:“要不要給你上手摸兩把确認啊?”
景歧也笑,眼睛稍微适應下了這種昏暗,“那我也沒意見啊。”
他往馮時身旁坐下,景歧沒打到車,直接徒步走過來的。
“你這坐得太偏,差點兒就錯過了。”景歧說。
“我能認出來就行,”馮時道,打開曾知知拿的兩個挺精致的小飯盒,“吃蛋糕吧。”
景歧接過勺子,一挖就是一大口,他不太喜歡吃甜食,可今晚沒吃飯覺得蛋糕也挺好吃的,“……怎麽沒說你過生日啊。”
馮時舔了一下自己那盒的奶油,開玩笑道,“補禮物的形式我也可以接受的。”
景歧挑了挑眉,他是打算這樣。
“所以過了今天你就是十七是嗎,”他說,“不是十六或十八?”
馮時自己也有些迷茫,“應該是。”
“你們是怎麽算年紀的,怎麽這麽詭異,”景歧道,“不是直接拿現在的日期減去出生那年就行嗎。”
“我這算什麽啊,”馮時想起了些什麽,有些好笑道,“方政今年清明回老家,他們那兒的親戚說祝他二十歲生日快樂。”
景歧笑起來,“這都什麽啊……他估計得給吓着了吧。”
馮時很快就吃完蛋糕,他的那份本來量就比較小,一扭頭看見景歧吃得還蠻認真,幾撇頭發遮住了他的眉眼,“這蛋糕還行吧。”他說。
“非常行。”
“本來想多帶些的,其餘都給我爸吃了,”馮時嘆了口氣,“他畢竟是一天吃十幾個雞蛋都忍着最後一刻才吐的男人。”
“一天吃十幾個?”景歧驚了,擡起頭,想了想馮仁國的體型,“……馮叔還愛挑戰這些呢。”
“曾姨老家那兒有個習俗就是過年去別人家拜訪,得吃兩個雞蛋,”馮時說,“我爸第一次跟着曾姨回去走親戚,一天吃了十幾個,最後回縣裏的酒店沒忍住才吐了。”馮時說完搖搖頭,“……你能想象嗎他回來後居然還在那裏炫。”
景歧又笑了好一會兒,“你們一家人都好神奇啊。”
他想了想,道,“你胃病最近都沒怎麽犯吧?”
“嗯?”馮時一愣,“沒啊,本來就不是特別嚴重。”
景歧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對了,你是不是跟我爸說了得回學校上課的事,”馮時開口道,“他今天說要準備應聘呢。”
“前些天講的。”
馮仁國聽完後什麽別的話也沒有說,就是讓他有事沒事多回明繼吃飯,給他免費。
可能在他心裏覺得景歧這個年齡的人還是回學校上課好一點兒,能有這個機會,他挺為這個年輕人高興的。
這一家人都很好。
景歧想到這,聲音微微輕了些,“……一下就九月了。”
他突然在想,認識馮時也快半年了。
這時,一個小男孩兒跑過來,鑽進了一旁的草叢,好像是在玩捉迷藏。
沒過多久,一個小胖墩也過來了,站在草坪這兒有些不知所措。
“在那兒呢,”馮時指着那個草坪,“我看見了。”
景歧小小聲地開口,“別聽他的,不在那兒。”
小胖墩似乎才看見這裏坐着兩個人,虎軀一震,有些警惕和害怕。
“你怎麽欺騙小孩兒呢。”馮時說。
“你還給人提示呢,破壞游戲規則。”景歧回。
小胖墩:“……”
他聽完後顫得更厲害,什麽鬼!這兩個哥哥好奇怪!
小胖墩扭頭就跑。
而藏在草叢裏的小男孩兒沒見着捉自己的同伴,半是得意半是納悶地往集合地那兒溜去了。
“我靠,”馮時笑起來,指着他,“你好無聊啊!”
“你才無聊好嗎,”景歧已經躺倒在草坪上了,嘴角溢出些笑意,“……不對我們都好無聊。”
“诶。”馮時叫了一聲兒,也躺下來,“怎麽我就變得這麽幼稚了……”
景歧看向他,馮時正看着天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扭過頭來,微微一愣,“怎麽了?”
景歧靜靜地注視着他,馮時的臉在這樣昏暗的天色下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卻很亮,亮晶晶的。
這是一雙好看的眼睛,景歧想。
有幹淨溫暖的光,怎麽講……就很水潤,清亮。
當然他并不知道這可能是隐形眼鏡帶多了的結果。
這種光會讓人聯想到小狗,礦泉水和太陽,景歧突然很文藝地想,這些都是美好踏實的事物,馮時也是這樣的,在他身邊讓人安心而有包容感。
他聲音低了些,“……挺好的。”
馮時沒聽清,換了個舒适點的躺姿,頭往景歧那兒蹭過了點兒,仰着:“……啊?”
景歧好整以暇地閉上眼,聲音兀自輕輕地道,“我說,你眼睛好看。”
馮時還是沒聽清,也有可能是他有些乏了,不太在意聽到與否。
他也跟着閉上了眼,青草柔軟,泥土幹淨的氣味在鼻息間飄蕩,遠處傳來大媽的廣場舞背景音樂和車馬的鳴笛。
馮時不自覺地又往景歧那兒靠過去。
風吹過,舒服。
有點困,緩慢,和寧靜。
景歧回到家後也不閑着,先是看了看餘額,他昨天已經完成了這個月的最後一筆單子,這大半年來賺的錢林林總總加起來也絕對夠了。
随後他坐到書桌前,抽了張2k的紙。
馮時的禮物麽?
景歧一邊構思着,然後大半夜直接打給小當:“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家店在哪兒來着?”
小當這熬夜鬼當然還沒睡,“哥你指哪個?我給你們安利的店挺多的啊。”
有個熱衷于挖掘城市角落的朋友還是有點意思的,尤其在浦城這種既有歷史底蘊又很現代化的城市。小當愛出門,哪兒都逛過,經常能發現些不少挺偏又比較特別的店鋪,吳非還曾開玩笑說他哪天畫畫混不下去了當個導游也能養家糊口。
“我畫畫混不下去了是要回去繼承家業的。”小當矜持。
……
“做拼圖的那個。”景歧說。
“哦,”小當道,“等等我翻翻。”
景歧樂了,“你這還做了筆記啊?”
“靠,怎麽還嫌棄上了,”小當有些不爽,“不就是給你們服務的麽。”
“呃……在常口那兒,好像是在一家ktv旁邊,挺偏的,”小當說,“怎麽了?”
“沒,”景歧說,“就去看看。”
“後天非哥約吃飯呢,”小當道,“別忘了。”
吳非生不如死了一年終于堪堪踏上二本線,選了個別市的大學,過幾天就要出發了。
他這一個暑假在外邊漂流,三人還沒見過面,吃完飯後就真的得分別一陣子了。
挂了電話,景歧心裏也有了思量,各類鉛筆放在旁邊,擺的很整齊。
他輕輕扭了扭左手腕,拿起筆,久違的熟悉。
臺燈于是亮了一整夜。
馮時今天又起了個大晚,出房間時老爸和曾姨正在客廳看電視。他瞥了一眼,電視正回放着兩人都很不屑的一部狗血電視劇。
他坐着飯桌旁開始啃面包,“沒去明繼啊。”
馮仁國一動不動,挨着曾知知,“明繼算什麽。”
馮時:“?”
他咬了咬面包,皺起眉頭,“我去這面包變質了吧?”
馮仁國不假思索:“變質又如何。”
馮時:“??”
話音剛出,手臂就被曾知知打了一巴掌,夫妻兩反應過來急急開口,“別吃變質的!”
他看了一眼生産日期,這兩位怎麽買了個已經過期的。
反常。
“我折騰自己胃幹嘛,”馮時把面包放下,“爸你說話還挺押韻。”
馮仁國清清嗓子,“小時。”
“你們大清早怎麽奇奇怪怪的,”馮時說,“怎麽了啊?”
“你曾姨懷孕了。”馮仁國說。
曾知知在他後邊探出頭,有些微紅着眼眶,“你要有弟弟妹妹啦……”
馮時直接愣住,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14歲那年曾知知問過他想不想有個弟弟妹妹,馮時的回答是很想。
那會兒曾知知嫁給馮仁國也快五六年了,她其實還蠻年輕,四十不到,卻似乎一直沒有要孩子的意思。
馮時曾經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可那次談話之後到現在,不,是到今天之前,曾知知的肚子都沒什麽動靜。
一家人也沒有正式談過這件事。
他緩了一會兒,去到曾姨旁邊坐下,好像被什麽砸中了一般,“真的?”
“嗯!”曾知知笑了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妹妹,”馮時很快回答,“……算了弟弟吧,來個齊琪琪那樣的我不行。”
馮仁國也笑起來,揉了揉他的頭。
“弟弟妹妹都好,我都喜歡,”馮時說,有些語無倫次,輕輕摟了摟她的肩,“我特別高興。”
“……嗯,”曾知知眼眶越來越紅,“謝謝小時。”
馮仁國覺得眼睛發酸,有些看不下去,偷偷去了陽臺,鬓角早已有點發白的男人也忍不住悄悄掉了把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回見!
我之前看到一篇文章,覺得挺暖的,雖然可能有些邏輯錯誤?(不重要
大家感興趣就康康:
秘密
張新洲
丁丁是個早産兒。他與這個世界提前見面源于一場車禍。車禍帶走了孕婦的生命,而丁丁的出生并且活下來是一個奇跡,也是這個心碎的故事中值得開心的事情。
時光荏苒,丁丁已經三歲,雖說身子瘦弱,但是也和那些小朋友們一樣,喜歡走路,喜歡到外面玩。每次出門,看到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陪着,他就有點不開心。
丁丁偶爾會問爸爸:“我的媽媽呢?”爸爸說:“媽媽出國了,去國外讀書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兒子,只好編造一個拙劣的謊言。為了讓兒子相信這個謊言,他時不時的去買一些昂貴的進口食品、進口玩具,對丁丁說,這是媽媽從國外寄回來給丁丁的。
爺爺奶奶看到這些,忍不住地唉聲嘆氣,有時候還會背過身去擦眼淚。可一轉身回來,還是一幅慈祥的笑臉。
丁丁養過一只小鴨子,可是有一天,那小鴨子生了病,奄奄一息。
丁丁很難過,就問爸爸:“小鴨子怎麽了?”
爸爸說:“它生病了,可能要死了。丁丁別難過,如果你喜歡,咱們再去買。”“什麽是死?”丁丁問。“這個……就是你再也見不到它了。”爸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丁丁不說話,看着小鴨子眼睛裏滿是淚水。
轉眼間,丁丁已經四歲,快要上學了。他問起媽媽的次數也開始多了起來。爸爸只好不斷的重複謊言。
有一次,丁丁拿着他的小地球儀問爸爸:“媽媽在哪個國家?”爸爸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說。
丁丁轉着地球儀說:“這個?這個?還是這個?”
爸爸說:“你那個地球儀上看不到那個國家。”
丁丁不再說話。
爸爸卻惆悵地想,這個謊言要怎麽繼續下去?
丁丁要上學了,小朋友們知道他沒有媽媽,他會受歧視的。
過了不久,爸爸對丁丁說:“媽媽快回來了。”
丁丁看了爸爸一眼,并沒有爸爸意想中的興奮,說:“什麽時候?”
爸爸被這冷靜的問話搞得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說:“快了快了。”
爸爸的女朋友是一個好人,她接受他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将丁丁看作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們兩個特意把第一次與丁丁見面設計成她風塵仆仆遠方歸來的樣子。
見面那一天,他們拖着行李、提着大包小包進了門。
丁丁正在沙發上自己玩,他扭頭看了一下兩個人。
爸爸的女朋友盡量自然的說:“丁丁,想媽媽了沒有?”就像所有離家的母親回到家問自己孩子一樣。
丁丁點點頭。
爸爸在旁邊說:“媽媽回來了。快叫媽媽呀。”
丁丁叫道:“媽媽。”
爸爸的女朋友放下東西去擁抱丁丁,說:“媽媽也很想你呀。”
爸爸看到丁丁好像不是很高興,但他也沒有多想,以為不過是孩子認生。
看到兩人還算融洽。他心裏又辛酸又高興。
收拾了收拾,爸爸就去廚房準備午飯了。
當客廳裏就剩下爸爸的女朋友和丁丁兩個人時,丁丁忽然說:“阿姨,我知道你不是我媽媽。”
爸爸的女朋友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但還算鎮定,說:“傻孩子,不認識媽媽啦?”
丁丁說:“阿姨,你不用騙我。我知道我媽媽死了。爺爺奶奶說起來過,被我偷偷聽到了。這是一個秘密。原來就我和爺爺奶奶三個人知道。”
爸爸的女朋友剛想說什麽,丁丁又說:“爸爸還以為媽媽在外國。現在阿姨你也知道了這個秘密。為了不讓爸爸傷心。你能保守這個秘密嗎?”
爸爸的女朋友看着眼前這個四歲的小男孩,眼睛裏噙滿淚水。
丁丁伸出小指,說:“我們拉勾。這是我們的秘密。”
內容來源:海崖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