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天狗迅速翻過,随手把文件一丢:“什麽方案,重點全都避而不談。先不說記者,粉絲就不會買賬。”
晴明不怒反笑:“那你要我認哪一條?你倆就是惡意賣腐?還是你倆真的是一對?”
大天狗繃緊下颌不說話,晴明已經受不了地接着道:“你以為這些方案我為什麽能拿給你?因為我已經考慮過一輪了!”
大天狗深吸一口氣:“現在不能回應。”
“我當然知道現在不能,但什麽情況你也看到了……”晴明勉強止住自己瀕臨失态的急躁,“最近公司所有藝人都受了影響——”
大天狗鎮定道:“你把我工作室即将成立的消息放出去。”
兩人相交多年,晴明迅速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麽,他猛地一拍桌子:“有你這麽迫不及待自己背鍋的?你明年還要沖獎,你真以為這種事……”
大天狗打斷他:“我不缺它證明自己。我沒有沖動,而是你知道,只有當這件事責任在我,它能造成的負面影響才會最小化。”
即使在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時,大天狗的語氣依然缺乏情緒,他接着說:“你,公司,或者他……都不行。”
第二天,新的八卦加入戰場,一個粉絲頗多的八卦號放出消息,大天狗的影視工作室即将成立,暫時挂靠平安京,工作室統籌已久,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挖下業內最好的制作團隊。
這個消息本來是很正常的,現在圈內的超一線,沒有自己單幹的只有大天狗。然而這件事緊接着狗崽相關的種種負面新聞之後,就顯得意味深長了——為什麽這個時候漏出消息?或者為什麽一向遠離圈內紛争、一心事業的大天狗會同意和妖狐炒這個CP?
陰謀論觀點層出不窮,大天狗多年保持的形象搖搖欲墜,唯有部分粉絲仍在據理力争,更多人敞開了把妖狐罵得狗血淋頭——搭上你之後就沒好事!妖狐這邊更是氣不過,以妖狐的人氣、條件,穩步轉型豈不是百利而無一害,何苦強搭你們影帝的鍋弄得一身腥?
而最可憐的則是被夾在當中的CP粉,無數人脫粉回踩,好像昨天說的一生一世都是放屁,剩下的人苦苦掙紮在“他們到底搞沒搞”“他們到底是不是賣腐”間游移不定。
妖狐看到工作室的消息時正和鬼使白打電話,鬼使白那邊和煦的聲音令人平靜,有條有理地安慰過後又閑聊兩句才挂掉,妖狐拿着手機便看到各個新聞客戶端的推送。
工作室,他想起那天在公司碰到的人和身邊的制作人跟自己說的話,幾乎立刻就判斷出這恐怕是真的。
這幾天他足不出戶,助理也每天過來照顧他起居,比丘尼更是有空就打個電話慰問,然而他精神狀态比所有人想的都好,就當放了幾天假期,放棄出門,每天心不在焉地聽助理和比丘尼和他同步情況,比丘尼說你就一點都不急嗎,妖狐懶洋洋地:“到這個地步我們都知道救不回來了,不是嗎?”
大天狗打電話過來問他怎麽樣時,妖狐正指揮助理把訂回來的壽司擺在茶幾上:“非常好。我說過,我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麽看……”
大天狗沉默了下說:“我和晴明會想辦法。”
妖狐好笑:“你也是受害人吧?”他滿不在乎地拿筷子夾了個壽司,“實在不行把我推出去就完事了。”
那時大天狗好像生硬地甩下一句“不要胡說”就挂了電話,妖狐知道對方會生氣,該說的話也還是得說。
他走到這一步,已經得到足夠多了,沒什麽好遺憾的;但如果大天狗不能繼續演戲,他會覺得不值得。
屏幕裏他操縱的小人已經從懸崖上掉落摔死,黑白的屏幕上一片濺出去的血花,妖狐盯着屏幕裏分析大天狗建立工作室和同意炒這份CP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驀然想起比丘尼不經意的一句“入戲太深”。
他其實是不信這個說法,對方是否真心再明顯不過,但面對大天狗的自卑動搖他的信任。如今有人把他長久的困擾擺上臺面,反而有種解脫感。
這種情緒受人牽控的感覺,實在是太累了。
妖狐的小區近些天來被圍得水洩不通,住戶苦不堪言,抱怨一波又一波,但無濟于事,焦急的記者們顯然不會放棄第一手消息的可能性。
因此,當比丘尼站在他家門外的時候他很給面子的驚訝了一下:“你怎麽穿過那層銅牆鐵壁的?”
比丘尼向來編成辮子的頭發紮了個馬尾,一身和她平日裝束迥然不同的幹練褲裝,手裏拎着個文件袋,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我畢竟不是主要目标,找了你們一個住戶開車帶我進來的——不廢話,這件事馬上要開始處理了,我來是和你商量這個的。”
妖狐心不在焉地哦了聲,給她倒了杯水:“那麽,公司是怎麽打算的?”
“不是公司怎麽處理,”比丘尼打開文件夾,“這件事大天狗已經攬過去了。”
妖狐頓住動作,比丘尼裝無所覺,繼續解釋:“工作室的消息你看到了嗎?大天狗安排抛出的,雖然其實本來就打算跟着荒那邊的消息放出來,但現在麽,主要是為了讓輿論向你傾斜吧。”
妖狐耳邊嗡嗡作響,盯着比丘尼半天沒說話,後者還在分析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劃定了幾個嫌疑人範圍并問他有沒有頭緒,最後說大天狗已經決定三天後開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會——
“他打算說炒CP是他提出的方案,後續是晴明安排,至于你和他之間的關系……”
妖狐喃喃道:“只能否認不是麽?”
“不,”比丘尼搖搖頭,“由你來決定,是避而不談,極力否認,還是……公開承認。”
妖狐不知在看哪裏,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很久之後他才回頭,索然無味地笑了笑:“自以為是地安排完一切,最後還要把這個關鍵的問題抛給小生。”
比丘尼有點意外:“我以為你會先問我大天狗當初同意,和工作室到底有沒有關系。”
“追溯動機沒有意義,而且以他的作風,只會上來就告訴我他要炒作要我配合,不可能纡尊降貴陪我演戲。”
比丘尼拿起手機點點頭:“說得不錯,接下來你們自己談吧——不論是作為同事,還是作為情侶。”
大天狗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居然也就在門外沒有吭聲,自顧自地看手機。他用即時染劑噴黑了頭發梳在腦後,穿着打扮都和平日大相徑庭,難怪能從那些火眼金睛的記者眼皮子底下混進來。
比丘尼找了個客房進去補覺——她已經三十六個小時沒有合眼了。大天狗走進客廳,妖狐直覺是不想讓他繼續往前走的,但也沒有辦法。
反正情況也不會更糟了,暴露就暴露吧。
電視機前的立櫃實在太顯眼,他收藏多年的碟片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本尊眼裏,大天狗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妖狐自暴自棄道:“別看我,你所有電影我都有收藏所有版本,我是因為你才進演藝圈的,就是這樣。”
他說完自己在心裏腹诽,好像總這樣,費勁遮掩的事情常常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間點靠一點沖動說出來。
居然要在這樣外憂內患的時刻攤牌。
大天狗皺眉:“你的态度讓我感覺不出來。”
“沒有人規定仰慕誰要擺在臉上吧?何況你本人真的很難相處。”
大天狗走近坐到妖狐對面的沙發上:“這算是理想在現實的破滅?”
兩人炒CP伊始,妖狐的關注和敵意都像咳嗽一樣掩飾不住,這曾讓他困惑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們對戲時妖狐喃喃自語說出的畫框論,原來是在折射他。
妖狐恹恹地:“也不是。我花了些時間才折騰明白。”
我以為我怕你走下神壇在我幻想裏分崩離析,但其實我怕接近後你看到真實的我自己。
“而且我還很恐懼,”他閉了下眼睛,盡量平靜地繼續,“你覺得我脾氣很怪吧?我控制不住,你一靠過來我就焦躁,因為無法自已而更焦慮,惡性循環。這大概确實是喜歡,因為只有你一個人能讓我這樣……反複無常。”
妖狐比了個手勢:“我希望能一躲了之,但你只要找過來,我就不能拒絕你——當然前輩你太霸道也是另一方面原因;所以就想,幹脆迎難而上,試試好了。說不定你遂願之後也能自己退步呢?”
他沒看大天狗,不過也能猜到對方多半此刻臉色不善。
妖狐還在繼續:“我大概也能猜到你要什麽。
“你想我像你期待的那樣和你談戀愛嘛,”妖狐終于轉向他,這次沒有顧忌和躲閃,“但我不會,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