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樓冠寧一直都知道這些往事，他也從來沒忘記小時候那個軟軟地叫着他哥哥，他發誓會當做親妹妹一樣保護她的曉曉。他們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相同的血脈，本該是親密的兄妹。

那年姑姑的葬禮所發生的事情，他是親眼目睹的。沒人能想到一貫優雅得體的奶奶會做出那樣歇斯底裏的事情，沒人能想到最疼愛曉曉的奶奶居然會這樣指責她。

誰的錯？

姑姑去世這件事誰都沒有錯，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怨不得旁人。

而在這件事中，最無辜的就是曉曉，最應該被好好安慰的就是失去了媽媽的曉曉。

他當然看見了在奶奶一字一頓的指責過後，曉曉越發暗淡空洞溢滿了悲傷與後悔的眼神，他想上去抱一抱她，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但是，他沒有。

他卻步了。無數次夜晚他都非常懊惱當時的猶豫，但是他當時卻卻步了，是因為奶奶拼命地拉着他不讓他去，還是自己內心也有點埋怨她呢？他不知道。

但是這個橫亘在樓家所有人心上的心結，這個莫須有的指責所造成的後果毫無疑問地出現在眼前。

他的妹妹，背負着不屬于她的指責，一點點地被壓垮了腰，一點點地不會笑了。

她曾經笑得這麽燦爛，那和姑姑如出一轍的小酒窩既可愛又迷人，現在卻再也見不到了。

或許是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傷痕，不提一直擔憂着她卻被堵在實驗室門口根本見不到她的樓冠寧和樓爸爸、樓爺爺，就是當年最憤恨的樓奶奶...虛幻的恨意被沖走後，就只有懊悔和心疼。

想彌補，想再見見她，但是她這六年幾乎一直待在實驗室，她不願意出來，她不願意見任何人。好不容易做出了一項這樣的成就，他們想着曉曉總該出來休息一段時間了吧，但是柳家人卻不放行了。

柳奶奶和柳爺爺心疼地要死，特別害怕将樓家人放進來後曉曉會不會病情加重，更何況，他們心裏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埋怨？就算是知道樓奶奶是一時口不擇言，但是傷害卻是實實在在的造成了。

這次全明星周末，他本來一點心思也沒有，但是耐不住幾個哥們兒的好心勸說，才決定來S市散散心，結果就得到了好大一個驚喜！

昨天的飛碟活動，樓冠寧離得近，一眼就認出來了曉曉。雖然六年沒見，曉曉變了不少，但是她那張和姑姑八分相似的容貌卻是最好的證明！

“曉曉...”葉修側過身去，樓冠寧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曉曉，他動了動嘴，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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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小小的女孩，抿着嘴看着他，眼神裏滿是不安與緊張，和以前的全然的信任與歡喜一點不一樣，讓他的心都在犯疼。

“樓...哥哥。”想到以前，柳辭曉下意識地選擇一個生疏一點的稱呼。

樓冠寧心裏一揪，連忙說道：“冠寧哥哥，以前不都是這樣叫的嗎？曉曉別和我生疏，哥哥心裏聽着難過。”

柳辭曉卻小聲地說：“可是...外婆她——”樓奶奶之前恨意未消的時候連這聲外婆都不想聽。

知道這一點的葉修走到她身後，以守護的姿态站定後，拍拍她的肩膀。

樓冠寧急忙說道：“奶奶早就不那麽想了。奶奶只是太疼愛姑姑了一時接受不了這個噩耗，現在奶奶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姑姑的去世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你的錯。她很想你，你能...原諒她嗎？”

“我......”被這些信息砸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柳辭曉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尋求最親近的人的幫助。

“他說的沒錯，曉曉，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放下這些不屬于你的愧疚與自責，就像你最喜歡的銀桑說的那樣，雖然有時候會被泥水飛濺在身上變得髒兮兮的，但是現在，這些泥水已經變成了陽光下的泥巴，你只要輕輕地抖一抖，就會掉落了。”葉修握住她的手，給予了自己全然的支持，輕聲說道。

那些回不去的時光斑駁地閃過，随着耳邊這溫柔的話語漸漸明亮，漸漸清晰。

“曉曉要成為一個勇敢的孩子。無論遇到怎樣的痛苦，都不要忘了潛藏在心底的勇氣。無論遇到怎樣的阻礙，哪怕前方的路泥濘不堪，也要勇敢地走下去。只有繼續往前走，不回頭，不後悔地走下去，才能重新找回丢失的珍貴之物。”

或許當時被困在石堆底下，親眼見證着生命的無可奈何的流逝的媽媽就已經預見到了如今的局面，才會在人生最後的時間，留下了這條還未來得及發出去的短信。

只是她當年太小了，太悲傷了，所以就連這段話也一起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直到今天才浮現出來。

“我從來沒有怨恨過外婆...我只是，怨恨的我自己而已。”曉曉輕聲說道。

房間內一片寂靜。

“——但是怨恨和自責真的很難過，很痛苦。我...不想再怨恨自己了，也不想懷着愧疚不安度過一生，我想要更加...”曉曉繼續說着：“更加陽光地活下去，更加對未來充滿希望地活下去,帶着笑容走下去。所以，我放棄了怨恨，我要原諒自己，外婆也要原諒自己。”

她看見了樓冠寧手中顯示着正在通話的手機，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地說道。

“曉曉...我的曉曉——”樓冠寧笑着将手機遞給她，裏面果然傳來了外婆熟悉的哽咽的聲音。

“外婆...和我一起走出來吧。我們都該原諒自己，也都該繼續往前走了，這才是媽媽所希望的啊。”柳辭曉卻露出了六年來的第一個微笑，伴随着釋然的眼淚，像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下的閃着露珠的小花一樣，漂亮地綻放。

眼淚這東西啊，是流出來就能把辛酸和悲傷都沖走的好東西。可等你們長大成人了就會明白，人生還有眼淚也沖刷不幹淨的巨大悲傷，還有難忘的痛苦讓你們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淚，所以真正堅強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聲，懷揣着痛苦和悲傷，即使如此也要帶上它們笑着前行。【1】

該流下來的眼淚都留給昨天，留給明天的，應該是無論怎樣都不會折斷的燦爛的笑容。

不輸給風。

不輸給雨。

不輸給暴風雨。

無論何時都笑容不斷。

你已經成為這樣美麗堅強的人了呢，我的公主殿下。【2】

作者有話要說： 【1】【2】這都不是我原創的，是銀魂裏引用的哦，在這裏說明一下。

這是我最後一次解釋了，原諒，是我覺得最好的方法。有小天使說可以理解，不能原諒。我來和你們不怎麽有邏輯地推論一下，假如真的如你們所願——

柳辭曉最終也沒有原諒，她選擇和樓家做了陌路人。樓家人，尤其是外婆多次前來找她，柳辭曉也沒有原諒她。那些傷害，不是一句原諒就可以解決的。

三年後。

“曉曉，你外婆...去世了。”柳奶奶給她打電話說道。

柳辭曉握住電話的手一緊，愣住了，“怎麽會？”她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樓外婆...

柳奶奶嘆了口氣，沒說其他的，只是說道：“你知道...就好了。就別去了啊。我本來不想和你說，但是，想到你小時候——”柳奶奶話也沒說完，就驚覺失言，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愛回憶往事啊。又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柳辭曉握住電話的手無力地放下，那些曾經因為外婆一句口不擇言所造成的傷害，盤踞在心中的陰影似乎并沒有因為她的離世而消散...反而，越加積聚。

她一點都不開心。

柳辭曉最終還是去了葬禮，一個人去的。

葬禮上，樓爺爺深深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拄着拐杖的脊背越加彎曲。

“她到死...都沒有合上眼睛。”樓舅舅突然說道，語氣很平淡，似乎不像是在說自己去世的母親一樣，“這三年，她一直沉浸在懊悔之中，她的一句話，造成了如今不可挽回的結局。她的身心都受盡了折磨，這三年，她過得不比你當年痛苦。這段時間，她的神志已經有些不清楚了，還在一個勁兒地喊着，囡囡，喊着曉曉。到死的那天，都沒有閉上眼睛。你已經找到了你自己的幸福，可她卻在悔恨中死不瞑目。”

柳辭曉低頭不語，靈堂上樓外婆的笑容溫婉依舊。她從來都是這般知書達理的樣子，唯一一次失控，卻造成了這樣不可挽回的後果。柳辭曉看着她的照片，突然想到久遠的過去，久遠的她還沒有經歷那些傷痛的過去。

樓家後面有一處大花園，是樓奶奶的心頭愛，她在這裏，拉着她的手，教她賞花。小時候柳辭曉性子頑皮，将樓外婆費勁心思修剪得當的花園搞得一團亂，她也沒有說什麽，反而還在擔心她會不會被花刺刺傷；柳辭曉的古筝是跟着外婆學習的，一雙小手，被一雙大手握住，一個認真地教，一個不那麽認真地學，每次，得逞的都是偷懶的小姑娘；外婆說話從來都是溫聲細語的，吳侬軟語，唱起歌來也非常好聽。柳辭曉尤其喜歡，午休的時候，躺在床上，外婆一邊為她扇着扇子，一邊輕聲哼着小調，她随着輕柔的歌聲，漸漸入睡......

什麽過錯，人一旦都離世了，也就煙消雲散了。然而，柳辭曉卻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她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沒有任何報複的快感，也沒有任何釋然。說不出來的酸澀與難過盤踞在心間，有點想哭，卻哭不出來。更不要說扯出一絲微笑。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離開的，但是，她卻覺得，随着外婆帶着悔恨離世，她似乎也已經完全無法翻過這一頁帶着傷痛的過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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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不原諒，在報複了別人的同時，刺傷最深的永遠是自己。等到那個傷害你的人離世，她的傷害會随着死亡變淡，她對你的好卻會随着時間加深，而這樣的回憶，以前多麽溫馨，現在看就多麽悲傷。而且，我的姑娘只有16歲，她縱然有些偏執，有些霸道，有些護短，但是誰也不能說她不是一個柔軟、善良的孩子。是的，我用的是善良。她不是聖母，她只是善良，她選擇寬容，寬恕別人，寬恕自己。

那樣的結局好嗎？我覺得一點都不好，這不是我希望曉曉經歷的。這對于你們或許只是一篇小說，但是這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個世界。我喜歡曉曉，我願意盡自己的力量給她最好最幸福最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所以，抱歉了，我不會改文的。

借用葉神的一句話，我寫文就像他打游戲，我首先是為了自己開心，我坐在電腦前面噼裏啪啦地用幾小時打字，費盡心機地去構思情節人物對話，甚至之前編輯站短我簽約我也沒有答應，因為我就想寫自己的文，開開心心地寫文，不想迎合大衆去改情節，也不想為了訂閱去跟着潮流寫打臉爽文。

一直這樣解釋，一遍遍地和大家解釋，我覺得很煩躁，說實在的，我感覺很慶幸，這篇文我已經寫完了，正在碼番外，否則，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寫不下去了。因為不開心，我就沒動力，就想棄坑。不是針對任何一個小天使，只是有點不開心，因為一開始真的是很有興致和大家一起讨論，但是現在總是提及，我馬上這篇文章都要結束了，還是要回過頭來解釋28章，我真的不想再解釋了。

最後，如果小天使們覺得可以接受這樣的曉曉，可以接受這樣的原諒，那麽歡迎你繼續看下去。要是你覺得有些聖母了，不應該原諒，那麽請安靜點叉，不要再和我說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