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見江鴿子要走。

連燕子拉他連連哀求:“別呀, 別呀,好歹聽我說完呀!”

江鴿子也是一臉哀求的看着他說:“都幾點了?大哥?我要睡了, 咱能正常點兒麽?”

說完, 他從懷裏拿出一瓶補藍的清心丹放進連燕子的手裏說:“來,這是太上老君的精神穩定丹。”

他倒出幾粒,強塞進連燕子的嘴巴裏說:“來來來……五床,你不要皮了,好好吃藥, 乖乖睡覺……”

連燕子哭笑不得, 只能含着藥丸,拉住他的衣袖說:“五分鐘, 只要五分鐘,求你了鴿子……“

江鴿子看着他的臉, 這一臉的哀怨惱羞,可憐巴巴的。

他打了個寒顫,搓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硬是奪回自己的衣袖, 回到座位上擺手說:“趕緊的,速戰速決,明兒我……我還有事兒呢!”

連燕子趕緊點頭, 立刻将十多張地圖分別挂在牆上,人也變的不再羅嗦, 并語速很快的說到:“其實吧,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只要努力的去歸攏,去找尋線索,組織證據,認真計算,是都能找到規律以及本源的……鴿子,在我的眼睛裏,腦袋裏,這個世界是沒有秘密……”

江鴿子翻了一個大白眼,氣的一擺手:“……趕緊說!”

連賜指着第一張圖片說:“看這裏!我們可以從法加爾諾船隊登陸的地方開始計算他的目的地。”

說完,他拿起一支鉛筆利落的在地圖上畫了三條線。

“這是三個目的地,雪普萊,法加爾諾的小女兒,當時她在這裏,她是蘭志頓的王後……這裏,法加爾諾的妹妹雅爾曼當時統治這個島國,這裏是彌伊,而最後是這裏,漢斯勒島,這裏是法爾加諾祖先起家之地,也就是他們說的祖靈之地,而事實上,法爾加諾最後的目的地也的确是這裏的……”

他又将手指向第三幅地圖:“作為一個受過正堂宮廷教育的我,我嘗試換位思考,假如我是法爾加諾,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帶着最後的財産去投奔我的女兒跟妹妹,因為,去了這兩處……不用幾年,法爾加諾最後的資産,就會被吞的渣都不剩。”

他拿起筆,迅速的橫貫三張海圖,畫了一條長線說:“那麽,這就是最後的路線,從拜澤加到漢斯勒島。”

江鴿子看着那頭撇嘴:“就算你計算出了路線,那這條線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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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燕子看着那條線歪着腦袋說:“并不長,大概三千四百海裏。”

江鴿子皺眉:“所以,你要順着這一條長達三千四百海裏的逃亡線,找到法爾加諾的寶藏?”

連燕子連連點頭笑着說:“對呀!”

江鴿子大怒,拍桌子站起來喊了一句:“醒醒吧,吃藥吧!睡了!!”

連燕子上來一撲趴在他身上哀求:“別呀,鴿子,還沒講完呢!我已經找到他了,真的!我找到他了!”

江鴿子大聲嘆息:“大哥,幾點了……睡吧,別做夢了,如果你想發財,明天我給你發一千只種羊,以後大羊生小羊,小羊再生羊,一年翻一倍,三十年……不,十五年後你稱霸蓋爾星球都沒問題,睡吧……”

連燕子指着身後大聲說:“不睡!你也不許睡……鴿子,那些船在漢斯勒海峽,我向你保證,真的在漢斯勒海峽,你信我!!”

連燕子語氣誠懇,透着幾分哀求,眼巴巴的,怪可憐的。

江鴿子無奈的嘆氣,他只能塌着肩膀回身說:“說……趕緊!”

連燕子咬下嘴唇,他一只手抓着江鴿子的衣袖,一只手指着後面的地圖說:“我計算過了,他們遇到了火山爆發,海底地殼板塊移動,船隊被迫修改航線走了漢斯勒海峽,我先計算了曲舵船的時速,然後根據珊瑚礁的分布圖,還有船只的吃水深度,最後……有一個叫紅裙子的飓風……

幾百年來,它不定時的在甸海形成氣旋,然後在五月開始一路向東,途經薩爾,圖科泰,漢斯勒……最後于東大陸燕國海岸線登陸,把飓風,暗礁這一切線索組織起來,法爾加諾他長眠之地肯定在漢斯勒!!要知道紅裙子最活躍的時間段,就是在1025到1075年,在這個時間段裏,它五十年沒有改變行程,我甚至可以以法爾加諾角度去思考,去應對,最後計算出它們在何時何地相遇,那麽推演出曲舵船扛暴風的能力,根據暗礁分部地段,我們就能計算出,它們大概沉沒的地點……”

江鴿子看着滔滔不絕的連燕子,他壓根沒仔細聽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麽。

有關于那些數據的事情他聽不懂。

可是,一個人來到這世上,都該或多或少的去做一件事情吧。、

就像他現在這樣。

很久以前他也是有過理想的吧?

雖然那些理想一直随着電視劇而産生改變,不過由始至終,他都有一個愛好。

他喜歡藝術。

那時候每年他都會去全國各地看各種文化展覽,出國的時候,也是到處去參觀美術館,博物。

他清晰的記得那時候的感覺。

人站在一副作品下,心裏就只有贊嘆,覺着,這是多麽了不起的一件事情啊,與自己相同的一個人,都是一雙眼睛,一雙手,同樣的大腦構造。

可有的人就能憑着的對藝術的理解,靠着一雙手創造出來的那些色彩,那些線條,那些直擊人心的感悟,對世界的理解,都是令人羨慕然而曾做不到的。

看看他,怪神采飛揚的。

那十點智力就是給了他這樣的人,也算物有所值,去找尋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大寶藏,成為冒險家,成為印第安納瓊斯那樣的人!

想想就帶勁兒極了!

而自己呢?一個俗世小民,他做的事情是有限的,大概,他最多也就是算算,春天我給羊倌一只羊,三年後我得幾只羊?

連燕子總算是絮叨完畢,然後可憐巴巴的站在那兒看着自己。

江鴿子慢慢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問他:“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六十左右吧。”

足夠了!

“你準備怎麽做?”

連燕子本來還有一肚子話,然後他就呆滞了。

他嘴巴抽動着喃喃的說:“你信我了?”

江鴿子坐回椅子,看着面前的這些地圖說:“其實……以我的角度去看這件事,那些寶藏無所謂的,倒是這一段旅途令人羨慕,我覺着……如果一個人的人生,可以擁有一次這樣的大冒險,那一定非常有很有趣。”

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看着連燕子說:“說說你的計劃,還有,我能為你提供什麽幫助?”

這個人,他信自己了!

連燕子慢慢走到江鴿子面前,像個孩子一樣,趴在江鴿子的腿上,他無聲的哭了起來。

江鴿子啼笑皆非,他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背安慰着他,他不知道他為什麽哭,也不想問他為什麽哭。

他想,他也就只能做到這一點點事情了。

給他個膝蓋,讓他趴着哭。

話說,不對呀!這家夥肉體年齡,可比自己大三歲呢!

連燕子哭的直打嗝,江鴿子最後無奈的一拍他的腦袋說:“你有點出息吧!你可比我還大三歲呢,來,說說你的計劃。”

連燕子點點頭:“……我……我,我準備……嗝!!”

江鴿子只好遞給他一杯水,然後在連燕子的打嗝聲音中,他總算明白了這個計劃。

連燕子本來就有初級攝影師的資歷,他準備去沿海東大陸沿海的地方,找一家私立的高等航校,念短期高等精英教育。

在這段時間,他要考取幾個資格證,航船駕駛證,勘探船操作證,深水攝影證……

然後,他準備在一年後,買上一條價值大約在十五萬貫左右的由一人操控的綜合遠洋磐能船,打着水下攝影的旗號,進行一次安全的水下勘探,而這個勘探過程,大概也需要用一年到兩年時間。”

這個計劃,聽上去還是不錯的。

江鴿子最後拍板:“恩……去睡吧,錢的事情交給我,你完善你的資料吧!我祝你成功,那……我能睡了麽!”

連燕子一愣:“您不去?”

那可是法爾加諾大帝的寶藏呢!

江鴿子并沒有任何跟連燕子出門的想法,他有自己的生活,他熱愛安逸,喜好清閑,還是個大懶蛆……當然,他現在也隐約有了一些其它的想法,只不過……從哪兒入手,他還沒找到路徑。

江鴿子回頭對連燕子說:“我為什麽要去?那是你的人生,你的大冒險,而我也有我的人生道路呢!”

你有法爾加諾,老子也有新手村。

你的東西是有限的,老子的卻是無限的。

我為什麽要羨慕你?

小市民洋洋得意的上樓了。

連燕子站起來,幾步走到樓口,扶着樓梯扶手他仰頭問:“那……我能問您的理想麽?不,夢想?”

江鴿子站在樓口,好半天兒,他扭臉一臉甜蜜的對連燕子笑笑說:“我想返老還童,然後……我的夢想實現了!”

連燕子愣好半天兒,他也笑了起來。

鴿子總是這樣有趣兒!

1888年夏初,天氣兒融暖,江鴿子大早上出來,一路溜達到了镖師霍舍面前。

在老三巷居民眼裏,杆子爺總是這樣有趣兒的,他經常呆在一個地方發愣,這個時候,你就是跟他說話,他也不愛搭理你。

你拍他身體打招呼,他要好半天才能回應你。

這個大概是怪癖吧!

人無完人。

江鴿子的身體此時分成兩個,一個在巷子邊上發愣,一個卻靈活的與游戲的角色交流。

霍師傅的腦袋頂,對話框裏還是那句老話:“勞煩小哥,幫我送一件東西給李嫂子,我傾慕她,可明日,我卻要打敵寇去了!”

霍舍左手大紅花,右手一封書信。

送紅花到大槐樹李嫂子家裏,每天可得到十年陳釀一瓶,送書信……這個NPC就會消失在這張地圖,一直到八十幾級的地圖,他才會出現繼續他的故事線。

江鴿子在霍舍面前沉思了很久。

這個鴻雁傳書的任務,最後的謝禮是《初級镖師技能》。

游戲裏有一條跑镖的商線。

而镖師在古代是一種保護流通的老行當,他們能吃大苦,賺的是辛苦血汗錢兒,若說他們的技能,那也簡單,會廣交江湖朋友,會些有路數的,能打三五個壯漢的拳腳功夫,會粗淺的野外生存技能,會野外搭竈,會狩獵,會操控馬車……

江鴿子不知道該如何去幫助連燕子,出于對那張臉的安全考慮,他到底還是一伸手,還是接了那封書信。

霍舍沒有說話,而他的臉上卻慢慢露出了笑容,兩頰竟紅潤起來。

這一剎那,江鴿子覺着,霍舍也許是有生命,有思想的。

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了一句:“再會!”然後拿着書信轉身又往牛角尾巷子口的老槐樹去了。

呆滞的身影終于靈動起來。

老三巷的巷子口,人聲沸騰。

許多大卡車停在路口,正一棟,一棟的将拼合好的,類似于集裝箱一樣的建材,往空地上堆放着。

繁忙的工地邊的戲臺上,圍着好幾層閑人,老人,孩童,閑漢,還有收破爛的。

江鴿子站在哪兒好奇的看了幾眼,然後轉身往最後的巷子口走,卻不想,有人在招呼他。

“鴿子!”

江鴿子扭頭一看,樂了。

老戲臺下面的石條凳上,段四哥手裏拿着一根燒紅前端的鐵絲,正在燙葫蘆畫兒,賺點零花錢兒,一個葫蘆五文,早以前他還賣過兩文。

四太太是從不給段四哥零用錢兒的,苦了這漢子,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手藝,遇到初一十五,巷子口有熱鬧了,他就把家裏的小炭爐拿出來,再準備幾十個葫蘆,在葫蘆上燙點小孩兒喜歡的神話,動畫人物,換零花用。

江鴿子走過去,坐在石頭上看熱鬧。

段四哥一邊招呼他,一邊兒拿着鐵絲正在一個巴掌大的小葫蘆上,燙仙女兒。

小葫蘆在迅速反轉,一把手鉗捏着鐵絲,只看見小白煙輕輕飄起,一位在雲霧當中的美貌女子,便在方寸之間,漸露雛形。

江鴿子還是第一次看四哥做燙畫。

他瞧着十分稀罕,就逗趣兒說:“四哥,您這手藝,是這個。”

他舉起大拇指誇獎。

段四哥卻有些羞澀的說:“哎呀,這算什麽,早些年大街小巷都是燙葫蘆的,家裏那時候條件好,花的起錢給我淘氣,正巧那時候我家有個老保姆,她男人就是做這個的,我就跟着學了好些年,現在……沒人做這個了,小孩兒都買貼畫兒,看電視動畫片兒去了……”

說完,他把做好的葫蘆腰間栓上一根紅絲帶,挂在身後的木杆子紮成的架子上。

那葫蘆上,他沒有按照傳統燙什麽神仙,俠客,美女,他燙的是如今正流行的動畫片裏的《電光美女埃塔》,這位跟地球超人也就是性別不同,做的事兒都是一樣的。

一個精巧的小葫蘆外加漂亮的燙畫兒賣價五文,然而段四哥坐一上午也賣不了兩三個。

江鴿子笑笑,擡眼看着一架子做好的葫蘆,然後他就看到一只燙了帆船,一帆風順字樣兒的小葫蘆。

這個倒是不錯的。

想到這裏,他取下葫蘆,從兜裏拿出一張十文的零錢,才剛要遞給段四哥。

擡臉卻看到段四哥端着一張黑臉,正在瞪他。

他讪讪的笑笑,又收起鈔票,順手把那個葫蘆也放進了口袋裏。

段四哥這才咧嘴笑了起來,不過嘴巴裏卻是抱怨的:“你這人,總是跟哥外道,這是我,回頭你四嫂子知道,一準兒要罵你了。”

江鴿子擡手:“哥,嚴重了,多大事兒,你還告訴我嫂子……”

正說着,那邊廣場上,忽然有人在吊車上喊了一句:“蔣設計!!蔣設計!!!蔣增潤!!!”

“來了,來了!不要急!不要急~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一位穿着工作服,帶着安全帽,相貌斯文,看上去就軟綿溫和的男人笑眯眯的從搭臺架子上下來,他看看吊在空中的石棉瓦板子,又指着一片空地說:“卸到這邊,慢一點,穩一點,不要急~這邊都是老人跟小孩兒,你不要急……慢慢來……”

江鴿子微微歪頭,嘴巴角兒也歪了一下,他詫異的一笑,直到段四哥問他怎麽了。

他這才輕松的回答說:“沒事兒,四哥您忙,我這裏還有些事兒……”

他說完轉身就走。

段四哥卻在他身後喊了一句:“鴿子!你嫂子今兒炖羊肉,晚上甭做飯了,喊上燕子家裏吃去!!”

江鴿子沒回頭的擺擺手。

可他卻沒看到,可當有人喊了鴿子,那位蔣設計卻急速的回過頭,四處開始尋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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