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鴿子看着俞東池, 只感覺一陣心累。

想是誰在這兒?也沒想到會是此人!

他是女皇最愛的幼子,只這一條就足夠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了。

就連成為普通朋友都是一種奢望,其它就更不要想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俞東池對自己擁有那樣的情愫。

面對這樣不對等的情感,不管自己擁有多麽大的能力,可他又的的确确的屬于世俗眼光當中弱勢的一方。

如果真的愛, 雖同樣在舍,他擁有的那麽多, 最後也許抛棄的就只是表皮的浮塵。而自己呢,自己的情感世界是如此的單薄, 甚至棄無可棄!

俞東池有些激動, 眼眶濕潤,嘴唇哆嗦, 他眼睛內包含着的最極致情緒,猶如環海上最兇猛的浪潮, 卷走了他的軀幹與肉體, 獨餘那擁有熱愛的卑微靈魂。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還能擁有這樣強烈的, 火熱的,如燃燒當中岩漿一般的愛意。

那天……他不知道怎麽的就沖進去了!

也許那就是他愛的力量吧,他甚至可以為他去死的。

那愛熾熱!令他燃燒!令他澎湃, 令他對一切不滿終于怒吼出聲!!

他對着母親撕心裂肺的控訴, 他對一切不公道的, 不公正的那些看不見的規矩控訴!

一樣是人, 為什麽他就不可以得到一份簡簡單單的愛?

他就這樣不顧一切的跑來了,來到他在的每一寸土地。

然後就像個天真的孩童一般,他每一天都臆造着自己的未來,幻想與鴿子如一家人一般的,在身下這片簡陋的環境裏,愉悅相處的各種快樂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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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了,他從未這樣快樂過,也沒有如鴿子這般灑脫的,由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思想,軀體,充分自由活過一天。

他無比羨慕鴿子。

鴿子如果愛,他就全心全意的去愛!去給予,去奮鬥,去守護!

他的時間也從未這般闊綽的能夠允許他就這麽無所事事的躺着,去冷靜的思考自己及鴿子到底會去向何處……

他想如他那樣心靈光明的站在高處,向全世界微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他想他!無比的想他。

想這個猶如利刃一般鋒利的好人!

世上最好的人啊!你最好用你最鋒利的刃劃開我們的血肉之軀,将我們都攪拌成肉泥!當我們靈與肉碰撞融合,相信我,我們就可以無所畏懼!

俞東池迫切的需要剖析自己,将自己的心掏出來與他的好人看一看。

他想說,您看啊!它又開始為一段情感而劇烈的跳動起來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江鴿子,如早就思考好的那般說一些心裏的話。

他要說……

我将這樣一無所有的我,卑微的我,奉獻在您的面前,我不期盼您能夠給予我同等的情感,哪怕只是一絲狹小的縫隙,我也如飲甘泉……

可當他想這樣說的時候,他的“好人”,又忽然高高揚起他的手臂……

又是……這樣?

俞東池只來得及說了一聲:“我……”

就沒有然後了。

這可憐人又被江鴿子利落的擊暈了。

江鴿子再次抱住了俞東池,他看到他眼角留下兩行眼淚……

是不甘心麽?

可是,飛鳥與魚,不是你變成鹹魚幹,就是我被淹死了,好死不如賴活着!

所以大家還是各歸各位的好。

這家夥擁有的一切,都不能令他純粹。

更何況單薄脆弱的情感。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世間那個最可笑,最膚淺的,被美化了億萬次的叫做愛情的玩意兒,那不過就是個裝裱發情期的詞彙而已。

它總會散去,令人患得患失。

支撐人可以活下去的情感有很多,它甚至可以是無法忘記的仇恨,是掩埋在內心深處的埋怨,是一輩子無法實現的夢想,是回不去的故鄉,而這一切的形容,卻獨沒有那個可笑的……愛情。

所以一切都沒發生之前,就由他來切斷這根線吧。

如果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無數次!

他可以一直切下去,這才是他對面前這人及自己最大的尊重。

最好不要開始!

林苑春被江鴿子這一番舉動吓了一跳,他抱着鐵琵琶,後背貼着青磚牆,目送杆子爺抱着那人離開了這裏。

這是……結束了麽?

他緩緩的呼出一口氣,背靠牆壁癱坐在地上。

關山阿黎呆坐在老戲臺的青石條上,聽到身後的響動,他緩慢的回過頭……

耳邊是工地巨大的油錘夯打地面的聲音。

咣當!!咣當!!!

關山阿黎的心也若被捶打着一般。

江鴿子将俞東池遞了出去,關山阿黎下意識萬分小心的接了過去。

猶若護着一件珍寶一般的,他把人護在懷裏了。

果然是這樣麽!

江鴿子忽就笑了起來,他問他:“怎麽不嘿嘿嘿了?裝呀……盾卒果然就如傳承中提醒的那般,是最狡詐的生物!”

一個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杆子,他們從無交際,在漫長的八百年,大家都守着自己的承諾,于十裏人間寸步不出。

怎麽就偏偏巧,他才離開了老三巷,這位就出現了!

他為什麽要睡在自己的老戲臺上,還不是周圍肯定有他不能離開的原因。

看到俞東池那一剎,江鴿子就明白了。

關山阿黎看護着的,怕就是他了。

江鴿子個性耿直,壓根就不懂得去拐彎。

他不知道這些人背後的主意,所以他依舊揮出自己的利刃,完全不準備與這位打什麽機鋒。

你們倆打哪兒來的,就回到哪兒去吧!

看江鴿子的表情,聽他這樣說,巨人的眼裏,再不掩飾的精光就這樣慢慢的露了出來……

一股子強大的氣勢猛的從上方對着江鴿子就席卷而來。就像絕崖高處守護獨橋的将軍般,他的俯視充滿着壓迫力。

周遭氣溫驟降,從秋伏猛然堕入寒冬。

那只是一剎,周圍幾十米,一切有水的地方,迅速便結起了冰,在可見的牆壁上,冰霜慢慢延伸出它們的勢力,所過之處,盡是極寒……

江鴿子一動不動的與他對視,眼裏不怒不懼,身若透明虛空。

你說風我便随風擺動,你說雨我便随波逐流,你說冬我便春風拂面,萬物生輝,陽光普照,大地回春,我思之地盡是東風……

又是一剎,地面浮出無數的藤蔓,它們快速攀爬行走,所過之處一切又從極寒的冰雪世界,變成春回大地。

就連那些老居所裏沒有挖走的老樹,都随着藤蔓根部的過勢,紛紛冒出春天才有的嫩芽,快速發出花蕾,等待開放……

最後,它們終于游走到巨人面前,忽!足有幾百枝的藤蔓猛的破土而出,對着巨人面部便狠狠的抽打了過去。

一剎!

破風的聲音結束了。

再看那巨人的臉上,如挨了一頓鞭刑般盡堆滿了橫七豎八傷痕。

巨人臉上大驚,他護住懷裏的俞東池迅速倒退,身軀靈巧無比的蹦上了老戲臺……待他站穩,看到身前那些藤蔓已經消失,便滿眼震驚無比,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江鴿子。

他?就這樣輸了?

這不可能!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他整張臉都發着難以忍受的,火辣辣的痛感。

這一來一往的攻勢都快絕無比,然而,江鴿子的反擊根本不能用速度來形容了。

那幾乎就是比思想還要快的速度。

巨人知道,自己輸了!還輸的慘不忍睹。

這就是老三巷的杆子麽?

這就是将魔魇沉海的杆子麽!

他果然如傳說當中一般,不同尋常。

他從年紀上都是這位年輕杆子的三倍,然而,這家夥到底在一根半廢的老杆子上,究竟得到了什麽樣子的傳承?

巨人顧不得滿面的疼痛,他反應過來之後,迅速隔着皮膚去感知。當他感覺到懷裏這人的心髒在有力的跳動,這才略安心的說了一番話。

而此刻,他整個人都換了另外一種樣兒,比起才将那種故作憨傻的,只會傻笑的扮相,他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

他說:“八百年前,我的祖先為了自由而戰,八百年後,我需要帶着最後的高克人走出洛維山脈,我們需要獲得平等獲得教育的權利。”

江鴿子勾勾嘴角,表示理解了的點點頭。

他走到那個青石條邊上緩緩坐下,沒多久,巨人抱着俞東池也從老戲臺上蹦下,也緩緩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杆子們是有着舊情的,只不過他們的相處方式,卻不像巫系那般親密罷了。

現在,他們終于可以好好說話了。

巨人道歉:“對不起。”

江鴿子笑着搖頭,一點都不糾葛的就原諒了他:“恩!我知道!并且理解,沒事!”

教訓完了,出氣了!還能怎麽?

殺了他?不至于的!

關山阿黎有些驚異,他奇怪的問他:“你不問我?”

江鴿子搖搖頭,問什麽?

問他,你什麽時候成為皇家走狗的?

這個世界,只要你活着,做金錢的走狗,權利的走狗,怎麽也好,反正都要活成狗腿兒,就誰也別說自己有多麽高尚了。

江鴿子不問,可是關山阿黎卻很想與他解釋。

他說:“杆子與皇室從未斷開過,有人無牽無挂的死去,有所牽挂的,再艱難,也得活着!在僅剩被允許活下來的這些杆子裏,我們從未從那個群體裏被剝離過。”

是這樣啊!怪不得呢。

江鴿子點點頭,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就像他兒子的上一個主人,他不要子嗣,不肯結契,最後選擇了跟自己的責任一起歸土。

大概,他也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王吧。

僞王也好,如今的女皇這一枝也好,還不都是李籍道子孫,還不都是你們姓李的坐天下。

何必為難這些可憐的杆子呢?

歷史最終真相是不能細細去追究的,誰又是好人?誰又是壞人?

又有哪一段兒的歷史,是真實的?

秦皇漢武,橫掃八荒六合,聽到的是王的業績,贊頌的是千古歷史功德。

浮塵下的人呢?難道他們沒有活過麽?

巨人伸出手慢慢的擦去俞東池眼角的淚,他說:“我看着他長大……他卻,從不知道我是誰……”

聽他這樣說,江鴿子有些詫異,他看看身邊如山一般的肉身巨塔,心裏很是納悶兒,他想,這家夥這麽大的屍首,到底藏在哪兒了?

俞東池竟然不認識他,怪不得呢!

果然,盾卒具是狡詐之徒,當遠之!

看江鴿子不接話,巨人接着說到:“他是個好孩子,是那個家唯一一個對世界還有天真想法的孩子,你……真的不後悔?”

那背後可是滔天的權利,無邊無際的九州財富,是你一輩子不可能攀爬進的階級,只要你微微俯首,那就推開了一扇你從未知道的大門。

江鴿子歪頭看了一眼俞東池,他在昏迷當中,眼淚依舊在流,仿若受到了什麽巨大委屈一般,可是……誰又來可憐自己呢?

江鴿子無所謂的笑笑說:“哎呀!這可怎麽辦呢?我這個人吧,說白了~就是有點自私!比起我自己委屈,我更喜歡看別人委屈……所以,帶上你的小乖乖回家吧,以後……看好了他,不要再來了!”

再來,就不是一頓鞭子的事兒了!

聽到江鴿子這樣說,巨人終于笑了,他微微點頭說到:“你~很好。”

江鴿子不在乎一笑,自己好不好的,又關他什麽事兒呢?

巨人終于抱着俞東池站了起來,他對着江鴿子微微俯首,又重新介紹到:“請接受我的道歉,在沒有獲得允許的情況下進入了您的封地,雖是主命,可是畢竟違背了當初王刃的盟約。”

江鴿子依舊坐着,看這位道歉了,态度也算是不錯,他就借坡兒下去了,并很是沒油淡水的點點頭說:“噢!接受!”

巨人的腦袋依舊沒有擡起來,他繼續說到:“請允許我,再次鄭重的向您介紹我自己,我是吾主暗刃,來自關山的阿黎,一個月後,我将成為皇家緊急事務辦事局的大都督,到時候,請看在天下杆子如出一枝的情分上……”

說到這裏,關山阿黎低着的腦袋上,雙眼終于是不甘心的閉了起來。

“請您……看在我們先祖的份上,如同枝兄弟,遇到過不去的……過不去……”

江鴿子聽他話語卡頓,也是深深的嘆息了一聲說:“如遇波及性命的坎兒,就請來吧,我們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他沒有全然承諾,卻不是冷心冷肺的無情人。

三萬人的葬禮,他是不想再看到了。

而且……他心裏有些解不開的疙瘩,也需要走出去,去看看這個世界背後,他不知道的那張臉,到底是長的是個什麽面孔?

聽到江鴿子這樣說,關山阿黎有些驚愕的擡頭看向他。

江鴿子雙臂向後撐着,懶洋洋的問他:“很……意外?”

關山阿黎點點頭:“是,我以為您會抵觸這些……”

“啊,不然呢?去特殊事務局,做特務麽?我們不是巫系,不是宗室,雖然我對給皇室做腿兒有些反感……可,到底,杆子也是消耗不起了……到時候再說吧。”

是呀,當年一片樹林,如今還有幾根兒有活氣兒。

說到這裏,江鴿子坐正身體問關山阿黎。

“喂!傻大個兒,你們……恨我麽?”

關山阿黎站直身體,俯身帶着疑惑問:“為什麽?恨您?”

江鴿子眼神略微游走的,眼珠一邊兒四處看,一邊兒略心虛的說到:“那個,畢竟……如果沒有我在東岸的舉動,他們也不知道杆子的傳承裏,有那些……你知道的,就那些……。”

催發樹種,引魔魇的辦法什麽的,把人吊起來什麽的……

關山阿黎驚愕于江鴿子看問題的視角,好半天兒他才回答到:“是誰在您面前說的這些話,我們并沒有恨您!甚至是感激您的!

是的,我們感謝您,從暗到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對我們尤其珍貴。

因您的存在,我們再次被正視,被重用,可以和特殊事務調查局并駕齊驅,成為真正的王刃,得到正确的評價以及認同,這裏面離不開您的付出,以及您用您卓越的智慧,為我們這些最後的杆子,找到了通向陽光之路。”

是這樣麽?

“可是,你們失去了自由?被人管着很無奈吧?”

關山阿黎終于明白了什麽一樣的笑了。

面前這位杆子爺,他思想裏的屬性,怕是與八爺有着一樣的東西。

怪不得呢!

他們的想法,怎麽都如此的天真呢!

關山阿黎笑着說:“這個世界,誰是真正自由的?陛下都做不到的。那麽,我就告辭了,期待下次與您的見面,到那時,期盼我們合作愉快。”

江鴿子擺擺手說:“好說,你們掏錢兒,我辦事!當然,這得在我願意的情況下,不然什麽雞毛蒜皮兒的事兒都來找我……我還一大家子要照顧,可忙着呢!”

關山阿黎笑着點點頭,帶着俞東池走了。

背影越來越遠……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林苑春跟何明川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剛才猶如夢境一般的對決,對于這他們來說,是打破世界觀,擊碎從前一切認知的存在。

這就是杆子爺麽!

太可怕了!

他們驚恐未定的站在離江鴿子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

江鴿子伸出手捏捏眉心,帶着一絲不遮蓋的心累以及苦惱說:“好了,現在兩件事解決了,那麽我們就來說說,咱們這些老少爺們,幾百口子街坊鄰裏都……哪兒去了?”

何明川他們經江鴿子提醒,剎那間便忘記了那些麻煩,雖飯錢兒依舊沒有回本,然而比起外來的那些麻煩,家裏的事情才是大事吧。

何明川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他說:“杆子爺!您可算回來了,您不知道!咱家怕是保不住了,老街坊們都……都被騙了啊……”

騙了?

江鴿子左右看看,又用下巴點點何明川,示意他繼續說。

卻原來,在江鴿子離開老三巷之後沒多久,從中州國家規劃局下了一份,有關常輝郡古城改造藝術老街區市民居所,售賣,出租辦法的新規定。

在這個新規定當中,為了吸引全球藝術家來常輝發展,推動常輝郡經濟騰飛,凡在常輝複古藝術老街的門面,居所,均由古城建築保護辦公室統一管理,業主不得私下出租,售賣,經營……

複古老街均屬被保護的珍貴歷史財産,業主不得未經申請,對房屋進行改建。

并且,藝術家在常輝郡開辦工作室,藝術博物館,藝術商鋪等與藝術相關店鋪,均在常輝郡享受五年稅務全免,房租減半的優惠政策。

在複古藝術老街經營的一切商鋪,所經營的一切産品,必須均為藝術品相關産品。

其它,如食品,生活用品等非藝術品類,均不得在複古藝術老街經營售賣……

江鴿子的眼睛越瞪越圓,他甚至後悔打暈俞東池送他走了。

這個傻豬,他是缺心眼麽?

這都是什麽規定啊!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這是前腳跟我說話愛情,後腳就撬老子的錢匣子?

還愛我?

看這破規定說的,什麽對于複古老街的房租損失,官方的補償,就是按照今年老三巷一般對外出租的金額,取最高房屋租金金額,按平方計算,給予損失的全額補貼。

這全額補貼的規定,從字面上聽聽着是好。

可是呢!

哦,今年一間門面不過兩貫錢一月,那以後房租漲價呢?并且,如果藝術家買賣不好,他跑了呢?

誰來保護業主?

還有我的利益?

江鴿子的臉便越來越黑。

所以,他的牛肉幹不能賣了?他的小錢錢沒有了?

誰他媽定的破規矩?

他自命是個大度人,好!就換個角度來想。

從官方說,對老街的管理,它嚴格劃分了經營産品,墊定了複古老街的格調,吸引了全世界藝術家的加盟。

沒錯,如果按照這個辦法施行,對于常輝郡可以快速成長成為旅游城市,藝術品之都,是有好處沒錯。

然而,老街坊個人的權益呢?誰來維護?

對于家裏最值錢就是一套祖宅,沒有搬遷的這二十五戶業主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啊!

作為二十五戶業主之一,江鴿子火冒三丈!

他想,所以老子自己的房子老子還不能做主經營了?就只能租給藝術家?并且,以後成為旅游城市之後,如全城的房租漲價增值,我們只能按照今年的出租金額拿補貼……

這不對啊!

萬一老子家裏來個那種行為藝術啥的,這日子過不過了?

就連他都生氣,更何況段四嫂子這些小庶民呢。

老街坊一籌莫展,幾次與官家協商,就是被踢來踢去,最後被逼無奈,老少爺們一着急,就拿着家裏的板凳兒,集體去了常輝郡規劃局,管理局,總之是個衙門口,他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門這一堵,就是整整二十一天。

甚至,薛班主這個老瞎子,都拿着鐵琵琶,堵了街道辦事處,見天在人家衙門口彈奏《六月雪》,他這琵琶一彈,好麽,周圍兩百米,不拿大喇叭說話,算是誰也聽不真了。

老三巷團結,甭管是搬遷戶,還是沒搬家的這二十五戶,總而言之,只要喘氣兒的,就都出去堵衙門口了。

要不是當初畫地為牢,怕是他今兒回來呀,何明川他們也是見不到的。

好不容易聽到他們說完,江鴿子這股子火,算是壓抑不住了。

他想着,這些人這心得有多黑!

他在前面冒着生命危險,為這幫家夥解決問題。

媽蛋的,一轉身,你們這是抄了老子的窩兒了!

這日子,就誰也甭過了!!

想到這裏,江鴿子一扭臉,對着他的樹兒子就喊了一聲:“得嘞!兒子……既人家不給咱爺們活路,你就給我愉快的松松筋骨,把你這小胳膊小腿兒舒展舒展,把這十裏地兒,給爸爸裏裏外外包瓷實了……咱們那,就都別過了!”

那一日,常輝郡的一城市民,算是見證了一幕奇景。

這老三巷門口,一把老舊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個穿着黑色四角大褲衩,破布衣裳的年輕的杆兒爺。

天熱,這爺許是熱了,渴了。

他就一手拿着破蒲扇扇風,一手拿着半拉西瓜邋邋遢遢的啃着!

而在他身後,那就是一望無垠的樹海。

老三巷周遭十裏,甭管你家什麽背景,私人的也好,世家的也好,宗室的也好,皇室的也罷,凡舉開工的,那些機械,還有那些工人,都被藤蔓卷着丢了出去。

江鴿子這次,他算是真的火了!

而也是在這一刻,常輝郡最奢華的酒店包間內,七八個年輕人圍坐在一個大圓桌邊上。

而那桌上鋪着的,正是常輝郡的城市地圖。

這幾位,一人手裏拿着一樣水果,正按照自己的喜好,猶如拼圖一般的,正在那地圖上相當嚣張的占領地方。

這塊是西瓜的,那塊是荔枝的……

那酒店上空,成群的鴿子響着鴿哨席卷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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