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連燕子以為, 他将會遭遇到一場與亡靈的惡戰。

畢竟,幾千年的亡靈可不比東岸那些新鮮亡靈好處理, 它們大多具有初級的物動能力。

是個大麻煩!

可不等他出手, 那位巨人便蹦了起來阻止,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 以任何方式再侵害他們可憐的祖先了。

即便他們已經死了幾千年,即便這些都是具有危險性的亡靈。

那也是他的祖宗, 他的祖靈。

在關山阿黎的極力阻礙之下,所謂的祭臺算是白搭建了, 新的地下城挖掘工程,再次遭遇阻礙, 并無限期延誤。

衆人心情不是十分美好的草草散開,連燕子與兩位古巫回了中州, 江鴿子帶着關山阿黎給的賠償款借條回到了老三巷。

看樣子, 段四哥他們的新機械只能自己先自掏腰包, 自己收拾。

不過段四哥他們相信自己家的杆子爺,早晚也能将維修費讨回來, 這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可江鴿子沒告訴這些人, 你們且有的等呢!因為,那個巨人他是個連褲衩都補補丁的稀世窮鬼啊!

沒錯兒!關山阿黎很窮, 特別窮,極其窮!

他以前賺的每一文錢, 都要買外面世界日用品, 寄送回家鄉接濟族人。

現在, 他還要需要更多,更多的錢,将祖先的遺骸妥善的起出來,裝殓了統統請回高克人保護區。

這又是一大筆錢兒了,沒個幾十萬貫,真是想都不要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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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以後他除了是個窮鬼,還是背了一身外債的窮鬼了。

當然,最出乎江鴿子意料的是俞東池。

隔幾千年,關山阿黎作為後人要求收斂先祖遺骸,俞東池竟毫無二話的就批準了。

并且所有的本地官僚,甚至圍觀的常輝郡的市民都覺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為那就是人家的祖先,就該回到人家的祖墳去。

哪怕俞東池的常輝改造工程延期了,哪怕他每天都在賠錢,他都尊重了關山阿黎以及高克人的意見。

最後江鴿子想,恩……大概在蓋爾這樣做,就是理所應當的。

關山阿黎這樣的行為,才符合此地的道德三觀。

就這樣,關山阿黎為了省錢,召集了自己的族人。在秋末時候,常輝郡就忽多出上千的身材高大,打扮寒酸,連布鞋都穿不起的光腳高克巨人。

江鴿子想象過貧窮,可他不知道,人竟然可以窮成這樣子。

能混到,全族人連一雙體面的鞋都沒有的地步。這高克人的生活,到底是怎麽個樣子的?

那些巨人徒步,跋山涉水的來了,一起紮營在龍爪凹,除了每天來往在市中心,賣菜買米,他們獨來獨往,也從不與常輝市民有過分交際。

并且,他們買的都是最劣等的面粉,最劣等的日用品。

并且,江鴿子還見到了兩輩子見到過的最大一口巨鍋。

那鍋能放進三十個江鴿子,還要加五十桶水才能滿。

那些巨人每頓要做十大鍋湯,每人還要配上湯盆大的雜糧馍馍最少五個,才算半飽。

而一千多個巨人每天吃吃喝喝,每天随便一花,就是關山阿黎一月的饷銀。

都是做杆子的,能做到關山阿黎這般貧困,也真是沒誰了。

哦,有件事兒需要提一下。

關于那些亡靈。

頭頂那些老老實實,一臉慈愛看着子孫後代在忙活的那些亡靈。

自打關山阿黎祝禱先人,告訴要帶他們去高克人的居住區之後,他們就奇跡一般的不鬧騰了。

現在可乖了!

偶爾還會幫忙呢!

它們都在現場飄來飄去的,有時候他們後代找不全一副骸骨,如缺上幾塊,只要對空中唠叨幾句,就會有骸骨從旮旯自己蹦出來,拼在骸骨上。

作為活了幾千年的老飄飄,人家是有物動能力的。

回家是一件大事,丢一塊什麽的,就不好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關山阿黎在常青山的某個圈子裏,又有了個新名聲。

借錢狂人!借糧狂人……就沒有他不借的東西!

現在大家都躲着他走。

雖然那些高克人每天只吃兩餐,每次只是鹹菜湯配有數的雜面馍馍。

然而關山阿黎已經養不起自己的族人了。

這天一大早兒,江鴿子又來到了龍爪凹,同時他還帶着半卡車老三巷居民捐贈的舊衣裳,日用品,外加幾十麻袋糧食。

老街坊對于同為杆子爺的杆子,是愛屋及烏的。

江鴿子就是不說,人家黃伯伯也組織了捐贈儀式,使勁給自己家杆子爺長臉。

卸車之後,江鴿子又将早就預備好的兩千貫的支票放到關山阿黎的手裏。

初冬就要到來,這些巨人也需要買簡易建材,搭建一些可以躲避寒冷的屋子,他們還需要買一些廉價的爐子,燒最便宜的能源取暖……

總不能看他關山阿黎,就這樣絆倒在他江鴿子的地盤吧。

關山阿黎有些笨拙的接過支票,當他看到了上面的數字之後,頓時表情有些驚愕。

就連殿下,也只給了兩千貫。

本地財政貧困,也只撥給了五百貫。

他先後借了幾千貫,到了現在,別人看到他就躲,已經是借無可借。

他本來想去銀行貸款的。可,他要把家裏什麽東西拿出去作抵押呢?

高克人也就剩下一塊保護區了。

那塊土地是死也不能賣的。

巨人心裏好不感動,他讷讷的說:“太……太多了。”

江鴿子不在意的舉手拍拍他的手肘。

肩膀他夠不到。

“算了!大家都是杆子,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你先帶着他們安穩的過了這一冬,等春天來了,就好過了……你說呢?”

關山阿黎拿着支票的手有些顫抖,他也算是在體系裏混了半輩子。

可是混來混去,身上沒有積蓄不說,五十文最便宜的殓屍甕子他都買不起了。

上千族人在此地吃吃喝喝,随便哪一天都是幾十貫的消耗……他是真的,真的扛不住了,如今家裏一半人都在餓肚子啊。

巨人眨巴下大的眼睛,眼眶有些酸澀。

他前幾天覺着心累,現在是又是感動又是酸楚。

他不由得又想起老戲臺前面的幾口肉鍋了。

什麽時候,他的族人也可以随便就着大鍋吃肉呢?

江鴿子最見不得人哭,他對高克人的遭遇,又有着相當的同情。

就像歷史書裏說的那樣,甭管那路政權管理,只要是少數的,就總是被欺負的。

奴隸時代也好,封建時代也好,即便是這個時代,難道就沒有歧視麽?

同樣是人,憑什麽高克人就不允許進入一切體育賽事?

內陸人永遠不會把高克人與他們并列為同等的人類。

也許是因為未知的恐懼?還是本身就覺着,他們具有危險性?

即便法律認同他們的一切權益,人心卻也要劃出一個圈子,将這個可憐的種族排除在外。

在蓋爾,百分之九十多的中高等學校,是不招高克人入學的。

拒絕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奇葩的一條就是,高克人太高太巨大了,他們沒有準備那麽大的學生床鋪……

外面的人類拒絕高克人,可是高克人何嘗不也是在拒絕外面的世界。

他們也不敢出來,說是怕被人欺負呢!

崖壁上,幾十個光着腳,年紀不大的高克少年,如猿猴一般的靈活攀爬在半壁,他們正在用簡陋的工具,一下子,一下子的從山體裏外往摳着先祖的骸骨。

成年的高克人因為體重,無法在崖壁上進行操作,就只能找了未成年,體重輕盈的小高克人勞動。

那些骸骨已經與岩石長成一體,少年們整個的取骸過程,就不得不加倍的小心翼翼,如雕刻工匠在雕琢作品一般仔細,

少年身上沒有保護繩索,甚至最近每天有可能只吃一餐,可依舊沒有任何孩子偷懶。

高克人,也是相當自律勤勞的種族呢!

看到這些孩子,江鴿子心裏又是一軟,就又拍了關山阿黎的手肘說:

“我說關山,你家……這工程沒有個一年半載的也完不了,不如你安排一半人出去找一份工作,留一半人在這裏收斂。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你說是麽?這眼見的冬日就要來臨了,你看他們……都住在這樣的布制帳篷裏,有的人連個帳篷都沒有……等這常青山上的寒風吹下來,到了那時候,你們的日子可是更加不好過了啊。”

關山阿黎吸吸鼻子,為了方便說話,他盤膝坐在地上,低頭努力與江鴿子對視,他無奈的說到:“江杆子,您……您的好意我知道了,可是本地人的就業機會,就是屬于本地人的,高克人……如果出去找工作,怕要觸及很多人的利益了……”

高克人一個人頂十個普通人,那麽剩下這十個本地普通人怎麽辦?

這就是矛盾!

“你管他們那麽多……”

“杆子爺爺!”

乃萌乃萌的呼喚,從身後的軟木林傳了出來。

因為都是杆子,江鴿子就與關山阿黎一起扭頭看了過去。

然後江鴿子就笑了。

沒辦法不笑啊!

那是一個穿着一身,已經洗的發白的繡花民族衣裳的高克小丫頭。

人家那長相,那真是十分甜美的,烏黑的羊角辮兒,大眼兒搭配粉嘟嘟的腮幫子,年紀最多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人還帶着滿面的嬰兒肥……

然而,她的身高最少都在一米七十多公分!

這娃蹦跳着跑過來,還背着一個巨大的竹編簍子,當她走到關山阿黎身邊,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還撒嬌的說到:“杆子爺爺,我找到好多,好多果果,還有蘑菇,您看簍兒都滿了呢!”

她得意的晃着,她的“小”背簍。

關山阿黎滿面慈愛的摸着她的頭發,贊美到:“哎呀,真的滿了呢!菜菜真厲害!”

說完,他笑着對江鴿子說:“這是菜菜,我們家裏最可愛的小百靈鳥兒,來菜菜,叫叔爺爺。”

一米七十幾的百靈鳥兒,也真是夠了。

菜菜很乖的叫了叔叔。

江鴿子窘然的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好不容易找到幾塊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游戲倉庫界面的糖果。

将這些糖果取出遞給菜菜,江鴿子一把出去,擺在人家手裏,咋覺着有些寒酸呢?

他又發現一個不一樣的地方,高克人的手也是出奇的大!

小家夥眼睛一亮,十分珍惜的道了謝,又攥住拳頭興高采烈的跑到大鍋邊兒,找到她爸爸,剝開糖果往他嘴裏放了一顆。

還奶聲奶氣的問:“爹!甜不甜?”

江鴿子看着她笑:“菜菜很可愛。”

關山阿黎聽了,十分認同的連連點頭。

在龍爪凹混了一上午,江鴿子抱着兩三個湯盆大的雜糧馍馍回到了老三巷。

其實今天,見到關山阿黎與他的族人之後,江鴿子才覺着,一個杆子的好與壞,要看跟誰去比。

他還真的差人家關山阿黎遠。

所以他也要加倍努力了。

為了自己的老街坊們!

下午,江鴿子坐在茶亭,取了花小善他家的傳承冊子,很認真的在花小善他爺爺的名下,寫了自己的名字。

他肯定是要個最大輩分的。

填好傳承冊子,江鴿子還寫了一封信給俞東池,為自己的老街坊申請了三十張藝術大會的資歷表。

出于不願意欠人情的心理,他将進入地下城的路口标出,作為還人情的謝禮。

就這樣,當他的信箋送出,第二天就收到了三十份藝術大會資歷表,以及俞東池将要來拜訪的詢問信。

江鴿子看着等着消息的周松淳就笑說:“真不容易!這麽久了,你家那位也總算是有個做人的樣兒了。”

知道問問自己是不是能來拜訪了。

周松淳也笑,然後他扭頭開始認真的打量這個有着濃郁地球特色的小茶亭。

看了一圈之後他贊美到:“早就聽他們說,您這個茶亭別具一格,如今總算是見到了!九德先生說,您這裏,虛借,框景,添景做的是相當機巧,足可跟金宮的滞春小館相提并論了。”

江鴿子拿起筆,一邊認真的寫回信,一邊笑着說:“随手亂折騰的呗,別具一格算不上,不過呆着打發時間還是挺舒服的,那邊抽屜裏有茶有碗,你自己烹。”

周松淳搖手,扭臉特別真誠的說:“不!您可不要這樣說,我這些年也是見過不少園林的……您這種風格,還是第一次見到,原來可以将原始的自然,以這樣的随意方式拼湊出……這等異樣的美,這絕對是頂尖的園林設計了!我說杆子爺,以後我那一幕山莊下面的小莊子,要是都收拾好了,無論如何也要請您也給設計一座這樣的亭子。”

江鴿子沒擡頭,倒是挺痛快的就應了:“成呀,給錢兒就行!我現在也是愛錢如命了……看到關山阿黎,我才覺着以後要是我的老三巷過成他那樣,我還就不如死了好……”

“您可千萬不要妄自菲薄,關山阿黎面對的實際情況跟您的情況又是不一樣的,畢竟高克人屬于少數族群,其實……在外面的杆子裏,您已經屬于特別好的了。”

周松淳的語氣真誠。

可江鴿子聽他這樣說,倒是不懂了。

杆子最差能差到哪兒去?最多不管閑事呗,跟他以前一樣,不立規矩?

他放下筆,将信箋折起來,放到信封裏,蓋上蠟封之後,才側身問周松淳:“你能……跟我說說他們是如何生活的麽?”

江鴿子想知道跟他一樣的杆子,都是如何過自己的日子的,他們是如何平衡自己的十裏轄區,是如何照顧自己的屬民的?

周松淳取過桌面上的信箋,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裏之後,這才坐在木頭排椅上說到:“您說那些杆子啊?”

“對,我想知道他們是如何做杆子的,畢竟,靠着傳承也是不成的,我這根中間隔代了,咱這是現代社會,有些情況還是不适用的。”

“也是呢……那些杆子……”周松淳語調慢慢的緩了下來,他組織了半天,才用很小心的語氣說:“不瞞您,如今他們還算不上可以很好的管理屬地的杆子,其實也算不上杆子吧!如今……百分之七十的杆子,算是……已經死了的。”

江鴿子聞言,身體微微一滞,有些不敢相信的問到:“死了?”

人還是杆子?

周松淳點點頭:“對,即便是直系血脈,他們也得不到傳承,他們的杆子我們找儀器探測過,大部分是沒有生命跡象了,都是橫杆兒!我們也嘗試激活,可惜……怕是不成了,哦!殿下說,以後在常輝建立一個杆子博物館,到時候如果有收入,可以接濟這些杆子的後代。”

江鴿子聞言,只能遺憾的點點頭:“哦,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也屬于一言難盡的範圍。”

“哦?”

“有好一部分都遠離人群,守着自己的地方不想出去,甚至他們連屬民都不想要,并且……這一類人對……呵~對我們,算是有些敵意的。”

江鴿子聞言失笑:“那也不能怪人家啊!畢竟你們迫害過人家,怎麽?如今又拿國家大義給人扣帽子了?”

“扣帽子?”

“不懂啊?”

周松淳點點頭。

江鴿子仰臉笑了一下,好半天他才說:“你們一手主導了屠殺杆子的計劃,把他們歸類僞王,視為叛國者!然後……因為時代不需要,你們抛棄了杆子……現在你們需要了,就将重約千斤的帽子,一頂一頂給人家帶上,而那些帽子上寫着,國家!民族!大義!其實給他們帶帽子之前,你們自己先帶帶好不好?先感覺一下滋味如何?關山阿黎月入六十貫就是你們的誠摯?騙鬼呢!”

說到這裏,江鴿子滿面憤然的看向周松淳說:“怎麽什麽話都讓你們說了呢?怎麽什麽道理,都需要你們劃呢?難道杆子的死不是你們做的麽?就像我這根……它曾有的主人,因為憤恨,他基本放棄了傳承……”

頭頂的女貞樹嘩啦啦的顫抖着,就像在哭一樣。

周松淳神色抱歉,好半天他才說:“很抱歉!我只能說……它還不是最終找到了您,這也……也是大地之母給的安排,是緣分呢,江杆子。”

江鴿子一攤手:“所以說,我就不喜歡你們這樣的人,扣不成帽子,你們又把道理推給神了。”

周松淳被堵的沒話說,幾秒之後,他吸着氣,試探着問:“那……如果您是我們,您該怎麽辦?”

江鴿子噗哧一聲說:“我又不拿你們的饷銀,憑啥要為你們考慮,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呀……”

他舉着那些資歷表,有些發愁的嘆息了一聲後說:“你說,我是拿哪種藝術資歷的好呢?”

周松淳微微松了一口氣,他站起來,走過去十分認真的翻看了一會兒,最後他将所有的動态藝術類別剔除出去,留下靜态藝術種類資歷表遞給江鴿子說:

“前段時間,您好像一直在玩照相機。不如這個吧!您可以嘗試做一個攝影藝術家,還有您設計的茶亭也不錯,也可以将這個茶亭納入作品集子,如果我是評委,我是給您過的。”

江鴿子摸着茶亭的木柱子說:“這個也行?”

周松淳肯定的說:“當然!您這是一件靈氣十足,足可以拿最少銀獎,使您直接進入行當,越過學徒期的好作品啊!”

說完,他遺憾的看看周圍的工地,心想。

若是這裏不施工,當所有的老街區的天然色與這座茶亭相映生輝,這個作品足可拿金獎。

反正,他以前是完全沒有見過這樣好的園林設計的。

說來也奇怪,人家就是連樹皮都不去的這麽随意一搭配,他在當中随意這麽一坐。

就覺着這地方把他的心都養了一下似地,舒服的毛孔都張開了。

那天九德先生據說因為此亭,還寫出了新的樂章。

老先生回來之後對大家說,老三巷那個茶亭,是具有開派氣象的園林作品。

而且,它具有對靈感的觸動性,只要坐進去,安靜的去感受,去體驗一下,就能找到前所未有的靈感。

那地方,沒有一處不契合東大陸人的審美觀……

最後他說,那位造亭的江杆子,他有着足夠的藝術天分,沒有系統學習過,真是太可惜了。

後他們說,那個杆子的親生父親,本來就是搞設計的。

當九德先生聽完杆子爺的身世,他先是氣惱悲憤,接着又做一曲,預備下次來的時候,可以拿曲子換杆子爺的茶點吃。

江鴿子是聽不到俞東池的想法的,不過他聽到之後也不會反駁。

這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要知道,茶亭的這種野趣搭建方式,随便在大華夏哪個景點,都不缺上幾處。

它的本源就是來自華夏人幾千年的審美。

而蓋爾東方人的美學,也有華夏東方人的根性,只是兩邊美學發育情況不同而已。

蓋爾人喜歡的東西好像特別大,越大,越巨的作品,他們越覺着具有藝術性。

大概是因為,此地地主多的原因?。

誰知道呢!

江鴿子能夠想象,既然他們喜歡自然飄逸,随性自在的茶亭,如将地球華夏的茶禪一味,還有各種似是而非的,具有意中意,禪中禪,氣中氣,雲中花,水中月的那種,東方氣十足的各色藝術手法擺出來。

到了那時,他們又能震撼到何種程度呢。

當然,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江鴿子又問周松淳:“那?要是作品制作人本人不到,也可以參賽麽?”

周松淳有些在意的問他:“您是說?”

江鴿子很認真的從表格裏又選出一張靜态藝術類別資歷表,很認真的拿起筆,在上面填寫了連燕子的名字,戶籍所在地……

一邊寫,他還一邊說:“我家那只傻燕子,一直想做個攝影家呢!現在趁着有機會,我要給他整上去!”

周松淳心裏糾結,臉部肌肉便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他不敢勸,就只能在心裏抗議。

此刻他十分恨自己手欠,為什麽要搶送信的任務。

那位要是做了攝影家,金宮怕是要天下大亂了。到了那時候,陛下會不會弄死他?

一想到一個古巫,背着照相機,留着放蕩不羁的長發,開着敞篷越野磐能車,馳騁在曠野裏,他的心就……碎了。

對不起了祖國!我給您老人家闖禍了!

那可是巫大人!他不可以做一個藝術攝影家的!

杆子爺,您就放過我們金宮的巫吧!

您安心做個小杆子不好麽?

心裏哭泣,周松淳好半天才艱難的問江鴿子:“那……那您呢?”

江鴿子聽他這樣問,頓時表情就有點得意起來。

他左右看看,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鉛筆,又将花小善他家的工具箱打開,取了最小的刀頭,插在手柄上,低頭對着鉛筆頭開始劃拉。

一邊劃拉,還一邊洋洋得意的吹噓起來。

“你知道麽,老子是個天生的偉大微雕大家!恩!”

周松淳看着他背後吹牛逼的條幅,語氣幹巴巴的說:“哦!”

您高興就好,反正我是啥也不想說了。

片刻,江鴿子得意洋洋的收了工,對着鉛筆頭吹了一口氣之後,他将鉛筆頭遞給周松淳說:“那封信還我,你把這個拿給俞東池,叫他拿放大鏡看!”

周松淳一臉蒙的接過鉛筆,高高舉着,腳步沉重的離開了老三巷。

他發誓,他再也不來了。

江鴿子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愉悅的吹起了口哨。

一邊吹,他還一邊在心裏不停的贊美自己。

哎呀!真是沒辦法呀,他就是命定的大藝術家啊!這個世界,像是他這樣的聰明人可是不多了呢!

他是注定的天選之子,江霸天吧?

他這幾天發現,如果将眼睛切換游戲視覺,可以将現實任何物品無限擴大。

對!就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在游戲裏,打開地圖,将視角放大,地圖就會不斷的擴大。

江鴿子如果想,他可以将鉛筆頭最少擴大八十倍。

哎呀!真是可喜可賀,杆子爺兒,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藝術家之路呢。

這天晚上,俞東池拿着一個高倍放大鏡,對着鉛筆頭一照,先是驚訝,接着他哭笑不得起來。

那個鉛筆頭上端端正正的刻着一句話:

人來可以,殺人償命,飯錢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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