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雪白首（三）
他們趕到文布南村阿莫拉家的時候，她正坐在門口，朝陽的金輝籠罩着她，像是被鍍了金身的佛像。
見到他們來了，阿莫拉并沒有很驚訝，只是很友好地笑了笑，同初見時一樣。
方清言倒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想了半晌從包中将昨天的那封信拿了出來，昨天她錄完就直接拿着信走了，沒人再把關注點放在那封信上。
她蹲到阿莫拉身邊，指着信對她說：“這個，假的。”
“假的。”她又強調了一遍，期望阿莫拉能聽懂，即使這對她來說是一件殘忍的事。
阿莫拉沉默半晌，才緩緩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方清言驀然愣住，她回頭看向宋承，他也看着自己，臉上有些驚愕。
阿莫拉從懷中掏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手帕，裏面躺着一張泛黃的照片。
她将照片拿給方清言看，照片是一張全家福，男人、女人還有孩子。
“他……結……婚。”阿莫拉突然說。
這是……成子？
方清言鼻尖忽然一酸，原來老太太早就知道結局，還是陪他們演完了整場戲。
“四川……去……一個人……”阿莫拉說着并不流利的漢語，沒有人給她翻譯，方清言卻聽得很清楚。
這是故事的另一個版本，深藏在阿莫拉心中的版本，如果不是他們這次來打擾，這個故事最後也許要被她帶進墳墓。
成子并不是什麽軍人，他們只是來西藏偷獵的一群人，因為大雪天迷了路才來到了這個聖湖畔的村莊，成子幫阿莫拉家做事是真，成子和阿莫拉日久生情也是真，成子最後的絕情離開也是真。
有些人啊，天一暖和就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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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子離開前并沒有說什麽讓阿莫拉等他的話，他一句話也沒說，也正是這樣才讓苦等的阿莫拉動了只身去雪原外找他的念頭。
成子并沒有去臺灣，他在四川老家娶了媳婦，生了兒子，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美美，直到阿莫拉找到了他。
一個連漢語都不會的高原女人，就這樣出現在成子的家門口，蓬頭垢面。
成子當然是将她趕了出去，不過大約是出于可憐，或者別的什麽，成子後來還是出來見她了，給了她回去的路費。
阿莫拉問成子要了照片，就是現在她手中的那張泛黃褪色的全家福。
回來後的阿莫拉緘口不言外面的事，她按照親戚的安排嫁人生子，拿着別人的全家福毫無波瀾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方清言安靜地聽完了整個故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若不是看到阿莫拉眼中泛起的淚花，她依舊覺得她像是在講故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她以為人活到阿莫拉這個歲數，會什麽都看開了，原來也有看不開的東西。
回去的時候方清言靠在宋承背後一句話沒說，她在想阿莫拉為什麽要走出高原去找那個離開的人，明明已經離開了，明明已經等不到了，那就忘掉好了。
雖然……也不是那麽容易忘掉。
宋承突然将車停下，方清言怔了怔擡頭看向前方，一汪碧湖在眼前顯現。
是當惹雍措湖，當地的聖湖。
湖水很藍，深不見底。
“藏傳佛教有轉湖的傳統，傳說沿着湖畔逆時針轉一圈，能洗刷這一生所有的罪惡。”宋承忽然回頭問她，“你信嗎？”
方清言沉默良久，說：“你說成子來轉過這片湖嗎？”
宋承沒有繼續說話，只有從湖面吹來的冷風帶來呼呼的聲音。
他們回到招待所時沈姐他們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心中多有怒火卻也沒有發出來，方清言也不打算跟着隊伍去拉薩玩影響他們心情，恰巧宋承也想早點回去，錄制的最後就這樣不歡而散。
飛機飛往高空，阿裏在身後越來越遠，方清言覺得這次的錄制如夢一場。
她轉頭看了看身邊坐着的宋承，他戴着眼罩，雙唇有些泛白，看起來很是疲倦。
離開了就不要再等了，十五年裏她一直這樣對自己說，并且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任何錯誤。
可是當她聽到阿莫拉為了成子只身離開雪原去往外面的世界，不是選擇等待而是去尋找，即使結局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卻也夠了。方清言忽然覺得也許這樣的活法也并不是太差，至少能讓自己的心真正安靜下來，而不是去假裝毫不在乎。
回到C市後方清言将手機設置成靜音好好睡了一覺，等她再醒來時裴笙都快把她的電話打爆了，方清言将電話撥了回去，不出所料裴笙第一句話就是：“方清言你又在睡覺？”
“是啊。”她看了眼梳妝鏡裏披頭散發的自己，随手抓了抓頭發，“又怎麽了？”
“你今天見到宋攝影了嗎？”
“宋承？”方清言想了片刻，“不是在家嗎？跟我一起回來的。”
“我剛剛在醫院好像見到他了。”
“所以？”
“你對你室友的身體狀況一點都不關心？”
“你打電話給我不會就是想告訴我這個吧？”
“倒也不是，”裴笙知趣地轉了話題，“這次西藏之旅怎麽樣我的大作家？”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寫新書的想法？”
“嘿嘿嘿還是你最懂我。”裴笙笑了幾聲，“有想法就盡快寫好大綱，寫完先給我看看。”
方清言有些詫異，“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歡看這個的嗎？怎麽這次有興趣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我的方作家現在可是人氣作家，您的大綱我肯定要第一個拜讀。”
“行了行了，我盡快寫好就是了。”方清言起身來開窗簾，暮色早已籠罩了這座城市。
“嗯，那你先休息，等過幾天有空了請你吃大餐。”
方清言挂掉電話将手機扔在床上打算去客廳倒杯水，走了幾步忽然又折回來拿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宋承的號碼。
“怎麽了？”宋承有些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起來似乎有些疲倦。
“唔……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方清言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個……裴笙說剛剛在醫院看到你，生病了嗎？”
宋承輕笑一聲，“可能是看錯了吧，我現在在寵物寄養中心。”
“那可能是吧。”
“晚上想吃什麽？”
“嗯？”
“我看冰箱裏已經沒什麽東西可以吃了，剛好在外面順便買了回來。”宋承解釋道。
“哦……”方清言想了一會，“我想吃水煮魚，最好多買點辣椒。”
“你不是不喜歡吃辣嗎？”
一句話後兩個人俱是沉默，似乎連空氣都停止流動，如同窗外在沉谧中靜止的夜色
“喜好是會變的。”
方清言看了眼時間，“我煮好飯等你。”說完挂了電話。
方清言磨磨蹭蹭煮好飯窩在沙發裏打開了電視，正值八點檔劇的熱播時間，來來去去離離合合也就那樣的故事，沒什麽新意。
她突然想起劍三似乎有一段時間沒上了，還有那個被自己遺忘的33隊。
方清言打開電腦，登錄客戶端，一上線就收到了叽叽的組隊邀請。
【隊伍】叽叽複叽叽：師父，你終于上線啦！#大哭#大哭
【隊伍】南有喬木：最近有點事。
【隊伍】叽叽複叽叽：師爹也一直沒上過，還以為你們怎麽了呢。
【隊伍】叽叽複叽叽：師父你要去劫镖嗎？#豬頭
【隊伍】南有喬木：就我們？我覺得被镖截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剛說完隊伍裏嘩嘩嘩進來了七八個人，還都是明教。
【隊伍】人比刀彎：夫人晚上好~#鮮花
【隊伍】阿七桑：夫人晚上好~#鮮花
【隊伍】交出魚幹不打：夫人晚上好~#鮮花
……
【隊伍】南有喬木：劫镖？
【隊伍】人比刀彎：走走走！
【隊伍】陸念生：等等，師娘你要來YY嗎？XXXXXXXX
方清言跳到了喵蘿給她的YY頻道，大概是不見長安的幫會YY，她一進來就有人給她上了馬甲。
“也不知道幫主什麽時候回來。”有個男聲在麥上說話，語氣中滿是傷春悲秋的哀怨。
一個女聲出來吐槽他：“卧槽基佬你能不能別這樣說話，夫人還在呢。”
“就是啊，你要吓到我師娘了。”
等等，師娘？不是，這個聲音為什麽是個男聲？
妖、妖喵蘿？方清言看着面前這個打扮得粉嫩粉嫩的小蘿莉，沒想到竟然是個妖喵蘿。
一行人來到巴陵縣，就是那條事故多發地帶的小路，方清言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做日常時就是在這被一只喵劫镖。
劫镖作為一項風險與機遇并存的事業，精髓就是猥瑣，一見到有人過來七八只明教齊刷刷隐了身，方清言随大流也按下浮光掠影隐了身，最後只剩叽叽一個人站在小路中間，身旁插着把重劍，一身金燦燦的外觀頗有點“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架勢。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路過的蒼雲甩了個盾飛。
一大波浩氣玩家聞聲而來，三個蒼雲一齊盾立，叽叽死在了自己的風車裏。
突然有個男聲在YY裏說道：“這個鯨魚好傻啊，一點控都不躲，沒夫人一半機智，哈哈哈哈不過真搞不懂那天在這沒截到夫人幫主為什麽要失落了那麽久，都不來劫镖了。”
“你說什麽？”方清言突然開麥。
YY裏一片死寂，方才說話的男聲吞吞吐吐，“那個啥……我啥也沒說啊……哈哈。”
“那天是你們截我的镖？”
“不是我。”男聲立刻撇清關系，“是幫主，而且他還不讓我們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 在虎牙杯看到一個霸刀選手ID南有喬木哈哈哈哈哈哈哈主持人讀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吓了一跳，雖然最後輸了不過很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