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洩出之後,身上倒是松快許多,只是虛軟無力,濃濃的疲倦感也湧上來。
姬允想休息了,雖然并未全部盡興,但他也不想随意地寵幸了誰。來路不明的人,他都不放心。
便閉着眼皮,還算溫柔地拍一拍跪在床腳,兩手按住他大腿,似是還想親吻下去的人的腦袋。
“夠了,你下去吧。去行宮傳孤的旨意,叫姝來伺候。”頓一頓,又補上一句,“再讓他帶一名美人過來,要女的。”
姬允原本就是葷素不忌的,在遇上白宸之前,倒不好說偏愛男子多一些,還是女子多一些。後來就收了白宸,白宸原本便不是個走後門的,更不是被走後門的,姬允到底是心疼他,強要來給自己做了宮妃已經是委屈至極了,又委身人下,真怕他哪天想不開自裁,便自薦枕席,主動做了下面那一個。
但白宸又前面後面都是雛兒,且因兩人感情不睦之故,更不希冀他能去細細鑽研龍陽之道,那器雖大,活卻實在爛得讓人想哭。上一次床,姬允得緩上一月兩月的,才能壓過那點子心理陰影,腆着臉繼續上門去打開腿“寵幸”白宸。只是如此,不僅得不了滿足,還滿載一身傷痛,姬允又不舍得動白宸,自然就要在別處找補找補回來,那段時日就臨幸了不少的美少年。過了一年兩年,白宸算是器大活好了,姬允漸漸也能慣于承歡了,兩人床笫之間才算真正得了趣味,姬允也就很少再去碰旁的人。
細細一算,姬允倒是許久不曾嘗過女子肉味了。
又思及這是在白宸府上,不好直接幸了男子,便叫一名女子過來,也是不錯的。
只是話落許久,卻并不聞應聲,也不聽得有人離去的動靜。
姬允微覺不悅時,便聽得一道低沉的,發涼的聲音,驚雷一般響起來。
“陛下要喚旁人,是因宸服侍得陛下不好嗎?”
姬允被這一句,吓得立時酒便醒了,還下了一背冷汗。
他霍地睜開眼,果然見床尾立着的,嘴唇嫣紅發腫,衣衫略有不整,面目清俊,容色卻很陰郁的少年郎——不是白宸又是誰?!
姬允脫口駭叫出來。
“怎麽是你?!”
姬允那一嗓子叫出來,白宸臉色愈發地不好,聲音幾乎有些尖銳:“不然陛下以為方才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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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尴尬了。
姬允也自覺過于失态,但誰能想到這府上的主子,會口手并用地,親自來服侍他呢?
事已至此,也只好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從床上坐起來,待要正一正臉色,卻發現下面有些涼,低頭一看,亵褲褪到了臀部以下,那物軟軟地頹在腿間,晾在兩人的視線裏。
……
…………
姬允心中很有點想直接把人踹出去的沖動,到底忍住了,面無表情地,動作從容地将袍子掀起來,蓋住自己腿間。
他半倚靠在床頭,也不擡眼皮去看青年,一只手撐住了太陽穴,聲音微沉,道:“你可知罪?”
趁他酒醉,對他犯出此等不敬之事,便是即刻杖斃也不冤枉了。
但姬允多少也曉得自己醉後姿态難看,恐怕是将人纏住了。否則白宸必然不敢如此。
只是他原本是要同白宸保持距離,這下倒好,連負距離交流都進行了。心中就覺得不太妙。
他倒也不欲如何責罰白宸,只想着敲打敲打,趕緊把這股長歪的苗頭別正了才好。
只是左等右等,竟仍未聽到白宸有何動靜。
姬允到底有些耐不住,掀一掀眼皮。
便見白宸沉默地立在那裏,微微低了頭,脊背卻挺直,嘴唇更是抿得很緊,竟像是有些死不認錯的固執。
姬允不由也有些動氣,見他直挺挺站着,自己訓他都還要仰頭,更是心氣不順,呵斥道:“給跪下!”
白宸動了動,擡起頭來,看向他的眼睛裏,竟是微微發了紅,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被那一眼瞧得,姬允就像被誰用小針輕輕戳了心尖上那麽一下,泛起像是酥麻,又像是尖銳的疼意。
白宸紅着眼睛,到底是不發一言地走上來,雙膝一彎,跪在了他眼前。
不悅早被兔子似的青年沖得消散了,姬允暗嘆口氣,看着青年的頭頂,緩下語氣道:“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即便朕醉得不清醒了,認錯了人,将你誤作——你也不該忍氣吞聲至此。堂堂白府小郎君,侍君卻在床榻之側,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你又要如何自處——你還想不想效先賢了?”
他這番話說的,已經是完全将白宸的不敬抹去了,甚至還一切不計地,已經是直白地點出了看重他,想讓他成肱骨的心思。
這樣掏出心窩子的話,但凡有點眼色的,也就該順杆子下去了。
“宸不介意。”
可眼前的人,也不知是被下了降頭,還是吃錯了藥,竟還在說,“宸不介意天下人如何看,亦無意再效先賢——”
“宸只在意陛下罷了。”
姬允許久不能說話。
他出神地看着白宸,半晌,自語似的,道:“白宸,你怎麽可能——”
後面的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他在上輩子,就已經失去追問白宸心意的膽氣了。
“宸的心意,難道陛下果真看不出來麽?”
白宸眼眶微紅,咬住嘴唇,道。
“是了,陛下如今已有姝在側,自然是看不見宸的。”
姬允鬧不明白怎麽又突然扯上了姝,但瞧着白宸眼圈通紅,提到姝更是咬住牙齒,倒像是發妒的模樣。
即便是當下,姬允也不覺有些好笑起來。
他自然是不信的,即便是那日白宸對他說出了那樣番話之後。
心旌搖曳歸搖曳,姬允還不至于天真至此——上一世的他倒恐怕真的會——相信白宸果然會心悅于他。
那太無稽了。
上一世他苦求而不得,沒道理這一世就輕而易舉得到了白宸的愛慕。
他比都誰都清楚,白宸生的是一副剔透水晶做的心肝,怎麽也捂不熱的。更別提這一世,他連捂都沒敢捂。
白宸如此表現,固然看起來是頗為真心,但姬允也曉得只不過是看起來罷了。
白宸究竟在盤算什麽,姬允現還猜度不出,也無意去猜度——畢竟這一世的白宸還太年幼了,十七不到的年歲,再有野心,也不可能大到像上一世那樣,欲取他而代之。
何況那一顆野心,姬允也明白,卻是自己給逼出來的。
如今一切尚早,姬允不會再犯上一世的大錯,也答允了白宸一個前程。
白宸的野心再大,只要不大過他去——姬允都掌得住,容得下。
當下姬允便哭笑不得,搖一搖頭,對兀自僵着臉不悅的人道:“你瞎想些什麽,你同姝能相比嗎?”
不待他說完下一句,小郎君的眼睛卻是更紅了,他幾乎是瞪着姬允的了,憤恨道:“我同他自然不能相比——”
他居然還擡手,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又陡然委屈地,撇開臉,道:“你待他,從來都比我好多了。”
卻是氣得稱呼都敢不顧了。
還別說,白宸這麽漂亮的小模樣,吃醋發作起來,竟也不惹人煩。
姬允又覺得他無理取鬧,又覺得他實在有些可愛,只能勉強繃住臉,道:“放肆,朕許你插嘴了嗎?”
白宸一噎,終于還是閉上嘴,卻是下巴緊繃,又氣又委屈,兩腮鼓鼓的。
姬允欣賞了這小倉鼠一會兒,才佯怒道:“簡直不像話,白家小郎君,竟也學會同旁人那樣,邀媚争寵了嗎?姝是服侍朕的,同你能一樣?朕親近他,但更看重誰,你難道不知嗎?”
見他不為所動,隐隐還有不服的模樣,姬允不免感嘆,到底是年輕,拎不清,只是到底也生不起氣來。
還緩了顏色,近乎哄勸地對人道:“姝性柔順,朕自然是喜歡的。”見白宸又轉回臉瞪過來,姬允忙又道,“但是你不一樣。”
怎麽會一樣呢。
即便是死過一回,仍然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只是他已經不再求了。
他看着白宸,胸內其實有許多更加纏綿的話要湧出來。
但終究也只能說這麽一句:“以君之才華,日後應上青雲。你是最特別的,亦是朕最愛重的。”
“白宸,朕待你的心意,你切莫辜負了才是。”
姬允以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态說話,便已經是定了論,不欲白宸再于此糾纏下去的意思。
白宸即便臉上仍是不甘願,到底只能站起來,要退出去。
姬允半口氣未松下來,走到門口的白宸,突然又回過頭來。
“那鳳郎你,還要召人來侍候嗎?”
姬允怒目:“召什麽召,嫌你一個氣得朕還不夠?”
白宸眨眨眼,被罵了,反倒露出一點高興的神态來。
臭小子。
姬允對着已然合上的門笑罵。
出去不久,白宸倒又返回來,身後跟了端盆奉衣的侍女。
白宸抿着嘴唇,對他小小地笑了下:“宸方才惹鳳郎不悅,自然要親自來謝罪的。”
随即便揮退侍女們,自己絞了手巾,要給他擦手。
姬允瞧他神色間倒是沒有不情願,便也坦然地享受了白宸的貼身侍候,給他擦淨手臉,拆簪冠,解腰帶,除配飾,脫外袍。
最後着上輕軟的裏衣,舒舒服服地躺進錦被裏。
姬允也是真的困極了,揮一揮手,叫他可以下去了。
便閉上眼皮,不一刻便睡得沉了。
只熟睡裏,似覺得眼皮微微有些發癢,嘴唇亦有些難以言喻的濕潤觸覺似的。
倒也好眠一場。
隔日回了行宮。前夜種種,自是不再提起。
提是不提,心中難免有計較。
姬允思來想去,覺得恐怕是自己只說不做,反倒讓小郎君心中沒有底氣。
今歲正好又輪到三年一評的品評之年,便在尋歡作樂的空裏,召來阆州的中正,詢問一番今歲的品評進況。
那中正口氣不歇地直說了兩盞茶,說兩句便捋一把自己打理得極飄逸的長髯,将行過冠禮的阆州士子,從三品的顧氏大郎說到了低階士族趙氏小郎的六品,寒門伍氏竟也得了個七品。
就是沒有白氏子弟的。
姬允幾欲要以為這長胡子老頭故意與自己作對了,只仍未顯到臉上,只蹙了蹙眉道:“朕聞得白氏家風素來清正,怎的竟沒有評白氏?”
中正捋一捋胡須,竟是嘆了口氣,才道:“陛下豈會不知,中正評人品,乃是為了評測士子資質才德,以評入仕等級。人品定官品,若人品不高,則入仕無望。只是白氏歷來家風是不入仕,便是評了人品,也是空的。三年前上一位中正,便是硬給白氏三郎評了個三品上品資質,官拜阆州別駕,誰知任帖還未及下,那白三郎已經卷起包裹躲進栖綠山裏去了。後來那位中正大人出行時,還被女郎們攔街而罵……是以,”老頭子頓一頓,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樣,卻作出清正之色,道,“總之臣是不欲強人所難的。”
姬允嘴角微微一抽。
費了一番口舌,總算把這膽小怕事的老頭兒诓得下一場鄉談清議,一定請了白宸去參加,同其他幾名品評官員,給白宸評個資質等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