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宴好的體力在半山腰徹底耗盡, 不得不找地兒癱着歇息。

楊叢鄙視:“作為一朵祖國的花兒, 一根未來的棟梁,這才哪到哪,就不行了?”

宴好背靠着樹, 臉上都是細密的熱汗,不耐煩道:“閉嘴吧你。”

楊叢見江暮行打開背包給宴好拿喝的, 他無聲地扯了扯嘴皮子,沒湊熱鬧, 上一邊坐着去了。

宋然也累得不輕,鞋上都是泥啊草啊的,路上還滑了一跤, 差點當場來個撕心裂肺的劈叉, 這會很狼狽。

楊叢脫下沖鋒衣丢一邊,撸起衛衣袖子,露出肌肉虬紮的小臂, 搔幾下汗濕的板寸。

“大叔大媽爬山都不帶喘的, 一路走一路有說有笑,遛彎似的,到了咱這一代, 掉鏈子。”

“你沒掉,老江也沒,你倆牛逼。”

宋然摘下眼鏡,抹一把濕熱的臉:“我也還能撐一撐,宴好是要了命。”

“老江沒監督他運動嗎?體力那麽差, 不符合青少年身的平均水平。”

楊叢拿出手機,用拇指把屏幕推上去:“搞學習已經快不行了,哪還有精力鍛煉。”

“不應該啊,就算不能游泳跑步引體向上什麽的,每天也總有雙人運動吧?”

楊叢玩飛車游戲:“什麽雙人運動?”

宋然表情複雜:“哥們,你純潔的讓我猝不及防。”

楊叢反應過來,踢了他一腳:“滾!”

完了就往宴好跟江暮行那邊看了眼,把兩人的體格跟身形做了個比較,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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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有所察覺,扭頭對上楊叢如同便秘了的視線,眼神詢問,幹嘛?

楊叢橫着眼,你說幹嘛,擔心你被日。

宴好回他一個眼神,哦。

楊叢:“……”

這他媽是愛?确定不是鬼迷心竅?

算了算了算了,楊叢錘錘憋悶的胸口,俗話說如什麽魚什麽水的,自己選的,自己受,開心不開心的,自己最能體會。

不過,江暮行要是辜負了他兄弟,那什麽就別說了,弄死。

——

江暮行在接電話,眉峰攏在一起,面色不太好。

宴好側耳聽,用嘴型問江暮行:是你媽?

江暮行将手機舉到他耳邊,電話裏是周翠的聲音:“是小好嗎?”

宴好嘴裏的餅幹噴了出去,手足無措地應答:“诶,是我,阿姨新年好!”

周翠的語氣很溫和:“我聽小暮說你們去朝明寺了啊。”

宴好點點頭,後知後覺江暮行媽媽看不見,就連忙說了句:“要高考了,想來燒個香。”

周翠說挺好的:“阿姨也去廟裏了。”

宴好愕然:“啊?哪兒?”

周翠說是在Y市。

宴好忙問:“您一個人去的嗎?”

“不是,”周翠說,“有周醫生。”

宴好愣了好一會,想起來了,是那個懂畫的主治醫生。

周翠那頭還在廟裏,背景有些嘈雜:“阿姨給你挂了紅條子,希望你高考順利。”

宴好有一些受寵若驚,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脖子:“謝謝您。”

電話沒挂,周翠也沒聲音。

宴好偷瞄舉着手機的江暮行,若有所思幾瞬,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阿姨,您有什麽話都可以說。”

“也沒什麽,”

周翠顯得有點尴尬,也有點慌:“那就這樣,阿姨挂了,你們在外面擔心點。”

宴好一頭霧水,他用胳膊肘碰碰江暮行:“怎麽了這是?”

江暮行收起手機:“吃你的餅幹。”

宴好條件反射地把餅幹送到嘴邊,咔滋咔滋咬着,腮幫子鼓起來了也沒消停:“不能告訴我?”

江暮行擰開保溫杯,倒大半杯水進蓋子裏,等山風吹涼了就遞給他。

宴好沒伸手接,而是就着江暮行的手湊過去“滋溜”喝水,喝完繼續問:“到底怎麽了?”

江暮行又倒水:“她給我們求了平安福。”

宴好的雙眼微微一睜,不解道:“這不是好事嗎?怎麽……”

江暮行沉聲開口:“還想算卦。”

宴好拆餅幹袋的動作一頓:“啊?”

江暮行摩挲杯蓋:“找我要你的生辰八字,我沒給。”

宴好沒轉過來彎,脫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怕算命的說些我不好的話?”

江暮行沉默不語。

宴好愣愣看了江暮行一陣,紅了臉,小聲說道:“不可能的,你想多了,他們有職業操守。”

下一刻他驚道:“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江暮行“嗯”了聲:“抽屜裏有塊時來運轉的玉,上面有。”

宴好的腦子轉了轉,對應的記憶片段浮了出來。

有一年,他猶如黴運之子,楊叢不知道哪兒弄來的那塊玉,說放什麽方位,幾年不動,保準轉運。

後來他就給忘了。

宴好想到什麽,眼睛瞪大,急急道:“你沒動玉的位置吧?”

江暮行側頭:“嗯?”

“玉的位置不能動。”宴好虔誠地雙手合攏放在胸前,“我能做你男朋友,多虧它。”

江暮行:“……”

——

太陽跟雲層激烈沖撞了很久,射出一縷縷陽光。

天色染上金色光暈,山風似乎都溫暖多了。

宴好抓着相機給江暮行拍照:“看這邊,看我。”

江暮行停下整理背包的動作轉過臉,正對着他,眉骨清晰深刻,眼褶深,長睫微搭眼簾,目光溫柔。

鏡頭後面的宴好有一瞬失了神,忘記了語言。

“喂,還上不上了啊?”

楊叢吼了一嗓子,吓跑了飄起來的夢幻色彩。

宴好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忘了按快門,沒拍下那一瞬間的江暮行,氣的沖楊叢瞪過去,眼神陰涼。

楊叢莫名其妙受到眼刀的暴擊,懵逼得很:“操,我招誰惹誰了?”

旁邊的宋然爬起來:“哥們,你需要反省。”

楊叢更懵:“什麽玩意兒?”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那兩人剛才已經進入偶像劇情境了,”宋然恨鐵不成鋼一般直搖頭,“你倒好,搞破壞。”

楊叢翻白眼:“啧。”

宋然朝鏡片哈口氣:“我曾經參加過一場辯論,我方論點是智商低的人,情商不一定低。”

“當時我是隊長,帶領我方贏了,現在我不禁……”

楊叢直接鎖喉。

——

四人拖拖拉拉地上山。

宴好隔一會就剝一顆蘋果糖吃。

江暮行沒收他撕一半的糖果:“少吃點。”

宴好不滿道:“糖也不能吃?”

江暮行把他那邊的樹枝撥開:“越吃越渴。”

宴好無所謂:“渴了就喝水呗,咱背的水夠了,實在不行,路上還有挑夫,吃的喝的都有。”

“水是夠。”江暮行說,“公共廁所不夠。”

宴好突生一股尿意,他的臉色一變:“這兒有廁所嗎?”

江暮行的腳步頓住。

後面的宋然踩着石階上來:“怎麽不走了?”

宴好揩掉鼻尖上的汗珠:“我想撒尿。”

宋然告訴他暴露的現實:“上一個廁所已經離我們很遠了,下一個廁所在遠方,你找個隐蔽的樹叢撒吧。”

宴好滿臉郁結的表情。

江暮行環顧周圍:“跟我來。”

宴好沒動。

江暮行皺眉:“要憋?”

宴好抿了抿嘴:“我試試。”

江暮行的面部漆黑。

兩人僵了一小會,江暮行妥協:“憋不住就跟我說,提前說,我帶你找地方,別尿褲子。”

宴好抽着嘴來一句:“放心吧。”

“放心什麽?”江暮行看他被風吹得動來動去的呆毛,“糖能不能不吃了?”

宴好咽唾沫:“能。”

宋然親眼見到這一幕,有種智商出現bug的感覺,他忍不住找楊叢探讨:“你說老江這到底是訓話,還是哄?”

楊叢手插兜,借着身高優勢俯視他,眼尾上挑,頗有種悲憫人間的氣勢。

“施主,答案已在你心中,何必多此一舉。”

宋然:“……”

楊叢開始錄視頻,人啊樹啊雜草啊,小野花怪石什麽的都拍拍。

宋然古怪道:“這有什麽好拍的?”

“給夏水看。”楊叢懶洋洋的,“那貨從來沒爬過山,是個好奇寶寶。”

宋然收斂了輕松之色,欲言又止:“真看不出來她有心髒病。”

“看不出來是正常的,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很震驚,她丫的就是一樂天派。”

楊叢瞥見了不知道什麽花,過去拍了。

宋然八卦地問宴好:“我覺得老楊跟夏水挺配的,兩人有可能嗎?”

“應該沒可能。”宴好說,“他喜歡瓜子臉的女生,夏水是鵝蛋臉。”

宋然難以置信樣:“沒想到老楊同志比我還膚淺。”

宴好随口一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宋然一秒變腼腆:“我喜歡眼睛大的。”

宴好挑眉:“那你倆不分伯仲啊。”

宋然:“……也是。”

等宴好去楊叢那了,宋然就跟江暮行吐槽:“你不管管你男朋友?”

江暮行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管什麽?”

宋然揮揮手:“你沒看他損我?”

江暮行掃向宋然:“我只看到他在陳述事實。”

宋然匪夷所思:“老江,你談戀愛這麽寵?”

江暮行淡淡道:“廢話。”

——

燒香祈福這個事,信的不要說不信的,不信的也不要嘲諷信的。

各有各的選擇跟觀念。

今年要高考的學生家長來了很多,拜的都是文殊菩薩。

宴好一行四人在祈願的隊伍裏,挺醒目。

倒不是因為來的同齡人少,而是他們四個外形好,尤其是江暮行,往廟堂裏一站,光芒四射,就跟明星一樣。

捐完功德出來,宴好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楊叢刷手機:“這地兒的香火很旺,越接近高考,來燒香的人越多,再過段時間來,排隊都要排死。”

宴好搓着手上沾到的香灰:“那咱們算運氣好了。”

江暮行給他一張濕紙巾。

宴好一根根擦手指:“香燒了,佛也拜了,我們現在要怎麽着?下山還是在廟裏逛逛?”

“逛啊。”宋然肚子要餓扁了,“順便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點東西。”

楊叢翻網頁,冒出一句:“小好,網上說高考祈福,不止要燒香,還要供燈放生,誦經咒。”

宴好聞言,眉心一擰:“這麽麻煩?”

“你敢嫌麻煩?完了完了。”

楊叢誇張地後退好幾步,手指着宴好:“佛祖的小本本上已經有了你的一筆,朋友,你進黑名單了。”

宴好送他三字:“神經病。”

嘴上這麽說了沒多久,宴好心裏就犯嘀咕,山不能白爬,汗不能白流,他控制不住地帶隊去放生池,買了六十六條錦鯉。

楊叢賤兮兮地給宴好出主意:“好爺,你這樣,你放一條魚,就說一句,求菩薩保佑我逢考必過,說上六十六次,保準六六大順。”

宴好對宋然喊了聲:“勞煩你幫個忙。”

宋然嘆口氣:“看來我只能舍己為人了。”

宴好感激道:“多謝。”

宋然擺了擺手:“不過是能者多勞罷了。”

楊叢罵罵咧咧:“你倆搞什麽幾把……”

他沒說完就被宋然強行拖走了。

——

池邊安靜下來,放生池裏的水不是很清澈,倒也不混濁,勉強能看見魚在游動。

宴好從桶裏撈出個頭最大的紅錦鯉,摸摸它的尾巴,真誠地說道:“求菩薩保佑我考上A大,做我男朋友的大學同學。”

立在旁邊的江暮行:“……”

他背過身去,一副“我不是很想認識這人”的架勢。

宴好抓住江暮行的褲腳,揚起臉看他,清澈明亮的眼睛裏寫滿期待:“你要去哪?幫我放生啊。”

江暮行下意識就蹲了下來。

宴好給他一個網兜,不忘提醒:“記得許願。”

末了還正兒八經地來一句:“心誠則靈,要做到絕對的心誠,起碼你放生的那一刻不要心存質疑,絲毫都不能有,也不要動搖,更不要産生自己是傻逼的念頭,切記。”

江暮行挺無奈的樣子。

宴好前後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這邊就前傾上半身,快速親一下他的臉:“想不想我九月份跟你一起去A大報道?”

江暮行于是将魚放進水裏,薄唇動了動,保佑宴好心想事成。

放了幾條魚,江暮行的眉頭一皺,考慮到世上有同名的可能性。

他再放生的時候,許願的是,保佑江暮行的宴好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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