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廣播裏響起情況的前奏。

夏水哇哦:“《最美的太陽》。”

楊叢靠着椅背上抖腿, 手在桌上打拍子:“我的世界, 因為有你才會美,我的天空,因為有你不會黑。”

夏水清清嗓子找到調往下接:“給我快樂……”

宴好火速往書包裏塞書本:“哥哥姐姐, 你倆行行好,別搗亂了。”

夏水朝前門口撇:“走咯。”

宴好手忙腳亂地抓了書包就走, 急急忙忙趕着去滅火。

夏水挪了挪宴好碰歪的課桌:“三點水那人平時看不透,吃醋的時候倒是很明顯。”

楊叢嗤笑:“也就一俗人, 都一樣。”

“非也非也。”夏水說,“我們跟他不一樣,我們更俗。”

楊叢:“……”

夏水不急着收拾書包, 她跟楊叢咬耳朵:“這事兒要是擱在你身上, 你會怎麽想?”

楊叢吊兒郎當:“挺好啊,有其他追求者跟競争者,說明我看上的人很優秀, 那對方能選擇我, 意思就是說,我更優秀。”

“聽起來是有邏輯的,挺像那麽回事, ”夏水摸下巴,“所以你不生氣?”

楊叢扯起一邊的嘴皮子,笑得桀骜:“還行吧,也就是暴走而已。”

夏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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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然從前面繞過來,滿臉的消化不良:“你倆看到沒, 老江摔課本了,我的媽,史無前例,我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看到了。”夏水感嘆,“那注定是要計入裏程碑的一幕。”

楊叢不屑:“切,不就是耍帥?”

夏水不給他留面子:“別酸了,你摔連帥都談不上。”

楊叢要逼逼,被她搶先一步:“你看宋然,他酸嗎?酸過嗎?一次都沒有,哪像你,承認別人比自己優秀就有這麽難?”

楊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黑。

夏水說完了,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頗有種兒大不由娘的惆悵:“哎……”

楊叢一副要氣得背過去的架勢。

宋然仿佛在看兩只小雞撲翅膀叫嚣,他咳嗽兩聲:“你倆要打就出去打。”

楊叢冷笑:“打個屁,老子一爺們兒,就算是活活氣死,也絕對不會對娘們動手。”

“頂你。”夏水豎大拇哥,“就沖你這覺悟,咱倆還能再做五百年哥們。”

楊叢:“滾。”

“好勒。”

夏水把挂在椅子後面的書包放腿上,意思意思地揣了幾本書進去,對看熱鬧的宋然擺手:“撒油啦啦。”

宋然擺擺:“撒油。”

目送夏水出了教室,宋然呢喃:“挺好一姑娘。”

楊叢掏耳朵:“好什麽?”

宋然思考着說道:“勁勁的,就沒萎靡過,一直很開心。”

楊叢把桌上的筆收收:“一病患,先天性的,遭罪得要死,不開心的時候沒讓你見着而已。”

宋然沒聽清楊叢說什麽,問了得不出個所以然 ,他就換了個話題:“你說宴好要怎麽搞定老江?”

楊叢懶洋洋地站起來:“一塊糖的事。”

說着就跟随廣播哼起歌:“你的話你的美,你的笑你的淚……”

宋然對楊叢的那句話打了一大串問號。

一塊糖就完事了?不可能的吧,老江會那麽沒原則?

——

樓下的車棚裏,宴好站在江暮行的車邊。

“你是我成功路上的堡壘——”

廣播裏的歌聲變得激昂,“給我翅膀,讓我可以翺翔,給我力量是你讓我變堅強……”

“哐當”

江暮行扯出鏈條鎖,大力扔進車前的筐子裏。

宴好頭皮發麻:“這個只是勵志歌。”

江暮行周身氣息冰冷。

氣氛僵硬。

有幾個別班的高三年級男生女生笑鬧着過來了,一邊開車鎖,一邊看宴好跟江暮行。

學神依然是學神,小學渣已經進化成了大學霸。

說到底還是小學渣命好,家裏有錢,還有學神保駕護航,愣是把他從班級墊底推進了年級前一百,穩穩占據一席之地。

成了一中的傳說之一。

這對好朋友太過離奇,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做到了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次都沒變過。

大家的三觀跟認知都因此被刷新。

眼看就要高考了,他們要是絕交,那一定很精彩。

那幾人交換了眼神,開鎖的動作慢吞吞的,疑似是想看個熱乎的争吵畫面,等了又等,還是沒看着。

宴好轉過頭,眼睛透過劉海下的陰影,涼涼地看着他們。

幾人不約而同地生出一個念頭,這家夥是不是像廣播裏說的那樣,笑起來最好看他們不知道,不笑的時候真的很陰。

——

宴好等那幾人都騎車走了,眼裏的涼意就一掃而空,他扣動江暮行的車鈴铛:“哥。”

江暮行沒搭理。

宴好換成疊音,聲音軟了八分:“哥哥。”

江暮行繃着的唇線有所松動。

宴好繼續撒嬌:“你的醋勁一上來,不但濃,而且很持久。”

江暮行面無表情:“醋什麽?”

宴好:“……”

“別人給你點歌,我也不高興。”

宴好把一條腿架到江暮行的腳踏板上面,防止他跑:“不過我除了不高興,還會暗爽。”

江暮行撩起眼皮看過去。

宴好在校服褲子口袋裏摸摸,摸出一塊蘋果糖給他:“因為別人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我得到了。”

江暮行冷硬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化。

“這歌楊叢喜歡聽,我跟着他聽多了,會唱一點。”

宴好趴在車頭上面,對着江暮行小聲唱:“是你讓我變堅強,不怕受傷,因為有你在身旁。”

“你的笑你的淚,是我築夢路上最美的太陽。”

江暮行剝了糖吃掉:“走了。”

宴好眼睛一彎:“馬上。”

歌聲飛揚,唱着感恩,唱着祝福,唱着美好,夕陽很美,夢都已啓航。

——

周日一大清早,宴好就被江暮行拽了起來。

宴好閉着眼:“幾點了?”

江暮行在衣櫥裏找衣服:“五點。”

“才五點啊……”宴好倒回床上。

江暮行把牛仔褲跟白襯衫拿出來:“要坐車,吃完早飯差不多了。”

後面沒動靜。

江暮行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少年往被窩裏鑽,毛毛蟲似的把自己裹緊,他的面色漆黑:“還去不去踏青?”

宴好胡亂揮動手臂,迷糊着眼看江暮行:“去去去。”

人還在被窩裏。

幾秒後,宴好再次睡去。

江暮行彎下腰背,一只手隔着被子勒住宴小好。

宴好瞬間清醒,他把自己往江暮行手心裏蹭,眼睛貓一樣眯着,唇微張,鼻息濕熱。

江暮行用拇指刮他一下:“能起來了?”

宴好沒辦法回答。

江暮行的視野裏,少年緊閉雙眼,睫毛不停輕顫着,優美而粉嫩的脖子往後仰,全身劇烈抖動,臉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

猶如一只瀕死的天鵝。

——

吃早飯的時候,宴好刷着手機,想看看今天本市有沒有哪堵了,他剛從城市新聞裏出來,手指無意間戳到娛樂板塊,看見了什麽,結巴着驚叫道:“緒,緒哥!”

江暮行掃了眼宴好轉過來的手機屏幕,視線快速從報道上掠過。

宴好湊過去:“他參加了一個歌唱節目。”

江暮行放下筷子,拿走手機進網頁搜索節目名。

“挺大一平臺。”

宴好把臉搭在江暮行的胳膊上面,跟他一起看:“我還是頭一次在新聞上看到認識的人。”

末了補一句:“除了我爸我媽。”

江暮行退出網頁,起身去房間拿自己的手機聯系黃緒。

宴好沒跟着,他一口粥,一口紫薯包,聲音模糊道:“你問問緒哥,如果需要投票,我們能幫上一點忙。”

“學校,貼吧,博客,空間,我爸公司,我媽公司,我家親朋好友的公司……有很多途徑跟方法。”

片刻後,江暮行從房裏出來,宴好連忙咽下嘴裏的食物問:“怎麽樣?什麽情況?”

江暮行坐回椅子上面:“他說他只管用心創作,盡力唱好每一首自己寫的歌,其他老天自有安排。”

“……”

宴好夾一筷子黃瓜絲吃,那個圈子裏僧多粥少,有實力,卻沒有大舞臺的人多得是。

祝福緒哥在那條路上走遠吧。

——

黃緒被報道這個事,牽扯出了陳星的一通電話。

當時宴好在廚房洗碗,總共就兩幅碗筷,兩個盤子,他磨蹭半天都沒洗完。

江暮行看得眉頭直皺:“碗上的花紋都快被你磨掉了。”

宴好遭到暴擊:“我幫你還不好?”

江暮行選擇沉默。

宴好把抹布丟池子裏,沾了洗碗水的手往江暮行面前抖:“你要是敢說不好,我以後吃完就撂筷子走人,桌子不收,碗不刷,地不拖,衣服不洗,什麽活都不幹,就當米蟲。”

江暮行簡明扼要:“不好。”

宴好下意識跳腳:“哪裏不好了?我幫你,肯定比你一個人忙要……”

話聲戛然而止,他反應過來,愣住了。

江暮行的手機響了,他交代一句“碗我洗”就出去接電話。

宴好捂住灼燒的臉,後知後覺洗碗水全弄臉上了,他小聲爆了句粗口,沒敢讓江暮行聽見。

江暮行瞥見來電顯示,擡腳去了陽臺。

電話另一邊是陳星,她說看新聞才知道黃緒參加了節目。

震驚跟複雜不像是假的。

江暮行偶爾出聲,多數時候都不表态。

陳星說了一小會,停頓一兩秒:“小江,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能不能告訴我。”

江暮行直言道:“抱歉,不太方便,我要先問他。”

陳星的語氣有一點不自然:“能理解。”

“你們最近還好嗎?”

陳星故作輕松:“高考不要太緊張,跟平常一樣就好。”

“可惜你們來A大的時候,我已經畢業了……”

陳星似乎是想起自己的高中,有感而發地說了她跟黃緒的一些事,說完意識到自己失态,就匆匆挂了電話。

江暮行沉吟幾個瞬息,給黃緒發了個短信。

廚房裏傳出宴好的聲音:“誰的電話啊?”

江暮行回廚房:“陳星。”

宴好覺得這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七年的感情,從年少到成熟,磕磕跘跘相互扶持,最後淪為愛過的陌生人。

宴好一走神,忘了手裏還有碗,手一松,“當啷”一聲清脆響在地上炸開了。

沒等江暮行說什麽,宴好就縮了下肩膀,又窘又無措:“那個……我……不是……”

不知道是腦子混亂,還是舌頭打結,或者兩樣都占了,他半天都沒把話說完整,懊惱得一張臉發紅。

宴好沒跟江暮行對視,他就像小學生做錯事一樣,站直了,耷拉着腦袋認錯:“我不是故意的。”

江暮行闊步走近,擡手摸摸少年柔軟的頭發:“沒事,碎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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