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本朝的帝後大婚婚禮流程不算複雜,一貫是先辦了婚禮,授了皇後冊寶,于婚後第二日帝後二人需到宗廟祭拜皇室先祖,如此算是禮成。

聶珑被人扶進喜房,此時坐在喜床上,兩手攏在袖子裏,一旁還有陌生的丫鬟宮女以及宮裏的喜娘候着。

于嬷嬷等一幹聶府的丫鬟婆子跟着大隊伍送到宮門口便走了,聶珑獨自一人進宮,身邊沒有熟悉的人,有好也有不好的。

好在沒有熟悉的人日日相近,她大可不必擔心被他們發現換了個人,壞在這宮裏對她來說更陌生,聶府對于記憶裏的另一個她不算陌生,但宮裏就是全然陌生了。

現實不是偶像劇,沒那麽多可供選擇的餘地。

打從一開始聶珑在這個身體裏醒來便沒有了選擇,得按原定的路線走,嫁給皇帝,不能逃婚不能出岔子,否則便要連累了聶府衆人。

又趕鴨子上架進了宮,嫁給了未知的人。

想到這裏,聶珑想起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宣國……皇帝褚稷……啓元帝……聶國公府……女兒嫁入宮裏為後……

這些關鍵信息越想越覺得熟悉,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朝代,聶珑雖說不是歷史系的,但也算通讀過上下五千年歷史,宣國完全不存在于任何歷史朝代。

撇開一開始穿越的茫然後,聶珑坐在喜床上,越想越不安,這樣一個沒聽過的朝代,怎麽會叫她覺得熟悉?

一旁的嬷嬷似是得了吩咐,站在一旁,恭敬說道:“娘娘可要用點點心?陛下還在前殿宴請朝臣,沒這麽快過來,您先填填肚子?”

聶珑被打斷了思緒,只得按下不提,微微點頭。

點心燕窩是一開始就準備好的,嬷嬷一揮手就有宮女提了食盒,将裏頭的兩盤點心,一碗燕窩粥端出來。

嬷嬷接了手,見聶珑伸手要将紅蓋頭掀開,連忙制止道:“娘娘您可別動,這蓋頭要等陛下來揭比較合适,您輕輕掀開點兒,露出嘴便成,奴婢喂您吃。”

聶珑見她實在固執,也不好硬來,古人總是對這些傳統規矩禮儀更為在意些。

味同嚼蠟吃了半碗燕窩粥,聶珑揮揮手,道:“夠了。”

那嬷嬷放下碗,再次安靜站在一旁,宮女将東西收拾下去,喜房暫時恢複了一片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聶珑覺得應該不太久,也就默默唱了幾首兒歌的時間,她肚子裏的燕窩粥還沒消化完。

門外傳來了動靜。

小太監行禮的聲音,男子低沉的聲音。

聶珑捏緊了手指,忽然緊張起來。

一旁的老嬷嬷抿了抿嘴和對面的喜娘對視了一眼,再看邊上的沙漏明顯不到時辰,還早得很,兩人眼裏都露出了相同的意味深長,

褚稷身上還套着紅色外袍,裏面又穿着厚重的龍袍,雙層的衣服,被熱得臉上起了熱氣,稍稍帶了些紅,他随意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起來。

目光移向床上的新娘子,暗了暗,“都退下吧!”

喜娘與嬷嬷遲疑了下,按理說帝後行魚水之歡前,還需在他們的見證下行合卺酒,再各自沐香浴,如此才算禮成。

褚稷看在眼裏,不耐道:“都是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朕與皇後想私下親近親近,你等回去按規矩登記在冊便可,無事莫要擾人。”

嬷嬷與主持的喜娘相互對視了一眼,皇帝是天,他說的自然算,遂恭敬地行禮退下。

聶珑安靜坐着,也不出聲,直到聽見房門被帶上的聲音,這才緊了緊嗓子,卻不知道與這個陌生的皇帝說些什麽。

褚稷一步一步地朝着床前走,眼睛幽深,他腳步放得很慢,很輕,似乎怕驚擾了佳人,等站到了佳人面前,才緊張地握了握拳,輕咳一聲。

“可累了?朕……”

他想要說些什麽又咽了下去,見一旁桌上的喜秤,伸手将它拿在手上,嗓音很緊,讓他說出口的聲音帶了幾分暗啞,“朕給你掀開蓋頭了,這鳳冠沉重,戴着這麽久恐怕明日脖子要酸疼。”

紅色蓋頭被修長的手指握着喜秤挑開。

聶珑擡起眼兒,乍然見光有些不适,眨了眨幾下眼睛,才算舒服,眼裏染了幾分水潤,目光落在男子臉上有一秒,而後垂下眼皮,長長彎彎的睫毛如蝴蝶羽翼似的輕輕顫着。

少女身穿大紅色嫁衣,膚如凝脂,螓首蛾眉,臉上淡淡點綴着精巧的妝容,額頭一點貼花,映襯着唇上的一抹殷紅,堪稱端麗冠絕,國色天香。

褚稷一見這張熟悉的臉便心軟得不像話,不是因為少女難得的美貌,從小在皇宮裏長大,褚稷什麽美人沒見過?

可唯獨她的臉,映入他心,即使記憶寸寸成灰也沒法忘懷。

一時間嗓子眼像被什麽卡了似的,再說不出什麽來。

喜房裏一時間陷入了安靜,聶珑惴惴不安,她剛才可是惹到了這位手握無上權勢的皇帝?

也是,皇帝身處高位久了,或許見不得旁人這般冷淡,她剛才或許應該對他熱情點,給他個笑臉?

褚稷卻是怔愣了好久,憶起上輩子同一個場景時,那時他深夜忙完政事,連前殿招待朝臣的喜宴也沒去,進了喜房公辦公事挑開她的蓋頭。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看他,眼裏水潤潤的,霧蒙蒙一片,仿佛看的是他又不是他,看似柔和實則疏離陌生。

褚稷緩了好一會兒,咽下紛亂的心緒,啞着聲音道:“行合卺酒罷。”

他伸手倒了兩杯八分滿的小酒,兩杯之間又互相倒了一番,直到兩杯酒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遞了一杯給她,“行完這禮便可休息。”

聶珑接過酒,偷偷瞥他一眼,見他面色沉沉不像高興的樣子,又不像發火的樣子,一時間也猜不出這皇帝在想些什麽,緊張地一口悶了這酒,卻被這酒嗆到了喉嚨,微辣似甜的酒從喉嚨裏滾了一圈,流進胃裏。

男人伸手在她後背拍了拍,聶珑身體輕輕顫了下,吓得不敢再咳。

她沒注意到自己嗆到的一瞬間,這位在她眼裏不太好惹的皇帝反射性動了動身似是要将她攏在懷裏細細安撫。

褚稷站在她旁邊卻不敢将人抱在懷裏,只得隔了一些距離,伸手幫她順氣。

“可好些了?”

聶珑将嗓子眼裏的癢意咽下去,道:“好些了,謝謝……皇上。”

這是她第一次對着皇帝開口,聲音軟軟且嬌,又有絲怯意,褚稷喉嚨滾動了下,眼含笑意道:“皇後不必多禮,時辰不早了,咱們早點安歇吧!”

聶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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