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獵在京城西郊處,靠近西大營軍隊駐紮處,前後兩座相連的山,被皇家圈起來作狩獵用,大山下面的平地便是占地頗廣的皇家莊園。

聶珑這回沒跟皇帝坐龍辇,果斷拒絕皇帝的邀請,抱着褚景西上了後面的鳳攆。

小孩兒趴在皇嬸懷裏,兩只小手搭在她脖子上,腦袋埋在頸窩裏,小身子微微發顫,他皇叔的眼神好可怕!

聶珑拍了怕他的背,将懷裏的人給春風抱着,上了攆轎後,春風再将小豆丁抱上來。

夏陽老早貼心地準備了許多零嘴兒,在中間的小案桌上擺放一些,案桌下還有暗格,需要什麽再從裏頭取出。

雖說這些零嘴點心比不得現代花樣多,但也別有一番滋味。

打個比方,拿最常見的桂花糕來說,晶瑩剔透的桂花糕上撒上細細碎碎的桂花瓣,不僅看着精致美觀,吃上去也帶着桂花清香,甜而不膩,小孩就喜歡得緊。

聶珑拍掉小家夥伸過來的手,“糕點別吃多了,回頭肚子脹吃不下飯。”

許是早先在王府過得不好,受了餓,小孩對吃食的情有獨鐘,再加上糕點裏的甜味本就受孩子味覺喜歡,褚景西一上來就接連吃了好幾塊,被聶珑制止了,才害羞地停了手,怯怯看向她。

聶珑揉了他臉蛋一把,“喝點水,叫春風姐姐給你念點故事聽。”

聶珑昨晚沒睡好,那皇帝晚膳後不久派了人來說是要忙着政事到半夜,怕吵着她就不來坤寧宮睡了,讓她先歇着。

自打進了宮聶珑就跟他睡一張床,突然身邊少了個大暖爐還真有點不習慣,按理說身邊沒個人,聶珑該更自在的,事實證明習慣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翻來覆去覺得空蕩蕩的,也不知翻了多久,後面迷迷糊糊睡去,中途又醒了好幾次。

今天要不是說好了要來春獵,她就準備躺一天補回了。

春風見娘娘閉上眼睛側靠在一邊,伸出食指跟小世子比了個噓聲。

褚景西人小鬼大,眨巴眨巴眼睛小手緊緊捂住嘴巴,生怕發出聲音吵着了他皇嬸。

一路走的是官道,皇家出行又有軍隊和禦林軍開道,車駕走得穩穩當當的,略有颠簸也正好催人眠,等聶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皇家別院。

“娘娘,到了。”

聶珑睜開眼睛,眼底微微迷茫,“到了?”

“陛下在前面等着呢。”

聶珑稍稍恢複精神,牽着還迷糊着的小孩下了車。

褚景西在車上也睡了一覺,剛開始還不困,就盯着他漂亮嬸嬸的睡顏,盯着盯着自己也困了。

他身子小,馬車裏的空間足以讓他橫躺,四周鋪着貂毛墊,春風幹脆将他放在上面,再蓋上小毯子,一大一小一路就睡過來了。

小孩剛醒,鬧着要嬸嬸抱着,聶珑沒抱,就牽着他的手,褚景西緊緊貼在她腿邊亦步亦趨,跟個離不得人的小崽子似的。

褚稷的車駕排在前面,早一步下了車等在門口,見聶珑過來牽了她的手往裏走,至于聶珑腿邊的小不點被他無視了。

“寶兒一路辛苦了,先用午膳,用完膳好好歇一會兒,未時再去。”

“不趕時間?”

春獵前是有個儀式的,具體是什麽聶珑不太清楚,聽身邊幾個大宮女說,皇帝要點把聖火,然後率先獵一頭鹿,取得開門紅後,就預示着新一年春獵的開始了。

這也是有講究時間的,什麽時間開始都有欽天監算好的。

褚稷聞言,捏了捏她的柔軟小手,笑道:“正好未時中,來得及。”

“朕吩咐了夏統領帶着人先去紮好帳篷,裏裏外外排查一遍,準備好了,咱們過去正好開始。”

“下午給寶兒獵最美味的肉,今晚好好吃上一頓。”

聶珑總覺得這皇帝奇怪得很,一點都不像書上寫的那樣,古板無趣,剛愎自用,相反細細相處了才知道,這人嘴巴油得很,逮着機會就說好聽的話,都差點讓聶珑以為這家夥是在讨好自己了。

可他們滿打滿算認識不到一個月,聶珑跟傾向于因着家裏的關系,因着大哥的關系,這家夥才對自己好的。

文裏那個反派皇帝,是個理智大于感情的人,這樣的人斷然不會上演什麽一見鐘情了,聶珑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

她來的路上睡過了,下午精神頭足,用完膳在院子裏曬了會兒太陽。

跟着沒多久小太監來報說是一切都準備好了,一行人從別院離開,打道前往西郊獵場,歇腳的莊園別院就在西郊腳下,距離獵場很近,坐上馬車也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獵場裏。

高大偉岸的明黃色身影舉起大弓,對準了慌忙亂跑的雄鹿。

聶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下一秒那支箭準确地射中雄鹿咽喉,一箭斃命,倒在遠處,褚景西看得兩眼發光,稚嫩的小嗓音歡呼了一聲,喊道:“皇叔好厲害啊!”

緊接着四周圍觀的文武百官歡欣鼓舞,直呼萬歲,彩虹屁不要錢地拍出來。

許是這幕略帶血腥的刺激,場面一下子熱血沸騰起來。

這回跟來的文臣武将大多可以分為三個年齡段,一是四五十歲的老臣,二為正值壯年的大臣,三為青年官員或勳貴大臣家中子弟跟着來湊熱鬧的。

這裏面會參加狩獵的只有後二者,前者則是來走個過場,湊熱鬧的,領着家眷待在後方大本營,等着勇士們獵物回來。

這種場面女眷來得少,只有少數幾個未婚年輕女郎在父兄的帶領下跟着來了,成過婚的婦人大多待在家中不喜這樣的場合,唯有聶珑一人,但聶珑身份為國母,跟在皇帝身邊無可厚非。

一場頗有儀式感的開場結束後,在皇帝的示意下,衆人分散開來,找準了屬于自己的馬兒,三三倆倆騎着馬朝林子裏疾行。

武将和年輕公子哥們跑得最快,這樣的場合一向他們最積極,跑得最快活,起興了還幾個比試,看誰跑得最快,獵物獵得最多。

聶珑從小生在車水流龍的現代社會,何曾見過這樣野性的場面?

她看得目不轉睛,眼裏含了一絲亮光,目露贊嘆。

褚稷走到她身邊,低頭在她耳邊道:“寶兒也想騎?待會兒朕帶你如何?”

見聶珑目光還停留在那幾個跑遠了的小子身上,褚稷接着道:“朕的騎射當年在上書房時就沒幾個比得過,騎射教頭都說朕若非皇子,堪當良将。”

“皇上确定那不是恭維?不是因為皇上的身份有意讓着你?”

褚稷:“……是不是寶兒待會就知道了。”

安公公牽來一匹矯健活潑的汗血寶馬,正是當日褚稷騎着去迎親的饅頭。

聶珑尚未來得及拒絕,就被他大手攬住腰間帶上馬背。

眼看馬兒就要跑遠,小孩帶着哭腔喊道:“皇嬸……”

明黃色的身影揮了揮手,冷酷無情頭也不回帶着懷中佳人奔遠了。

只留下一句:“小安子你牽一匹小馬駒給小世子玩玩,找幾個侍衛陪他在附近玩玩,朕跟皇後打獵去!”

小孩眼見熟悉的小皇嬸身影不見了,哇的一聲哭了,安公公哎喲一聲,急得團團轉。

卻說這邊,聶珑被這無賴皇帝強行擄着上馬跑遠了,她本來沒打算跟着來的,畢竟不知道這皇帝什麽時候會遇到危險。

她這脆弱的小身板可擋不了劍,也沒法兒保護他,努力不成為拖油瓶就算立功了,本想着等這皇帝要去打獵了,再提醒上一聲。

誰知,尚且沒來得及,自個兒倒跟着一塊身陷狼窩了。

聶珑想着那不知什麽時候會出現的危險,一路有些緊張,緊緊抓着馬缰。

褚稷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在身後貼着她的耳朵含笑問:“這麽緊張?”

說話這話時,一道影子從左前方略過,褚稷眼疾手快,架起弓箭射了出去,再見那邊沒了動靜,笑聲爽朗:“寶兒,咱們今天第一道野味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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