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他這麽一說,聶珑想起自己的外祖家。

聶夫人原名唐彩,是武将之家嫡女,娘家京城鎮國将軍府。

唐家有兩子兩女,聶夫人行二,是嫡長女,另有一兄一弟一妹。

兩個男丁沒什麽可說的,聶珑大舅舅占長,膝下有兩子,小舅老來子尚未成親,跟大表哥年齡差不多。

小姨母則出嫁後跟着夫家外放省外,記憶裏聶珑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

聶珑尚沉浸在記憶裏,正想說點什麽,忽的一聲破空聲在耳邊響起——

男人反應極快,神情冷峻,眼裏有一絲冷厲和訝異。他攬着聶珑的腰,衣着翩飛晃出重影,二人轉瞬離開原地。

只見方才坐着的土地上插了一支箭,箭身深入地裏,只剩一半尾梢微微晃動,可見其力道之深。

聶珑看着那支箭,就停在她剛剛坐的位置上,頭一回直面生死瞬間,心髒驟然發緊,臉色有點蒼白。

大手将她腦袋按在懷裏,男人輕聲道:“別怕。”

聶珑想起來了,原劇情那皇帝好像就是被一箭射中胸口,險些穿肺才命在旦夕的。

這會兒她怕得不行,穿越就穿越呗,穿越大神連個金手指都沒給她,只有一具嬌軟病弱的身體,外加配置不錯的娘家。

但在危險面前遠水救不了近火,出身再好也無用。

聶珑臉被壓在他寬闊的胸膛裏,看不見是個什麽情景,只聽得刀劍相交的聲音。

聽聲音來的人似乎不算少。

聶珑迅速冷靜下來,也顧不得矜持,雙手雙腳扒在他身上抱得死緊,大腦飛速運轉,“皇上往西南方向跑!”

聶珑陡然想起劇情裏提到了反派記憶裏當初遭遇這場刺殺時,最後是藏到一處山洞才逃出一劫。

那處山洞他們先前來的時候正好路過一個山洞,看描述和反派記憶裏的有些像,但不确定是不是那個,聶珑只能賭上一把了。

這個山洞往裏走有個容得一人路過的岔道口,可以直接穿過這片林子,去另外一邊。

褚稷聞言沒有絲毫遲疑,蓄力一箭戳穿兩個擋路的黑衣人,将那兩人串成串子,他借力後腳蹬了下樹身,抱着懷裏人兒跳上饅頭的馬背,早就待命的饅頭立馬噠噠飛跑了起來。

聶珑無意識揪緊了男人的衣襟,被他抱在懷裏策馬奔騰。

還剩下的幾個黑衣人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同伴,對視一眼,“追!”

這會兒黑衣人倒在地上的有三四個,還能動的也就剩五個,遠遠沒有埋伏另一兩邊的多。

看起來不像特意來埋伏的,更像是無意間碰見的。

褚稷臉色沉肅,摟緊了懷裏的人兒,一身血液凝固到冰點,即使重來一次他也沒辦法逃過這個劫點,沒辦法保護懷裏的人嗎?

前世寶兒也跟着來了,那時他們成婚月餘,寶兒見了他就躲着,他又忙于公事,感情并未像現在這麽深。

本來寶兒是拒絕來的,後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改變了主意。

再後來他們遇刺了,當時他身邊帶着幾十個侍衛,寶兒被他護在身邊,就在他設了埋伏的兩個地點,又特意和聶珏重新布置了甕中捉鼈的計劃。

按理來說,如果不是事先知情,這樣計劃好的刺殺是不可能臨時改變的,在褚稷的設想裏,那夥刺客應該都被伏誅了才是,所以現在這幾個是漏網之魚?

還是上天注定了沒法兒改變?

褚稷神色冷厲,懷裏的少女一改之前的無措,嬌軟着嗓音道:“皇上這是要勒死我,好丢下臣妾,自己逃跑嗎?”

他回過神來,下意識松了松手,還是沒放開,力道松緩了些,低頭在她頭頂親了親,“朕一時緊張過頭,寶兒可還難受?”

“不難受了,臣妾記得先前咱們經過這條路的,左前方那有個山洞,皇上記不記得?”

褚稷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麽個山洞,他低聲含笑,“還是寶兒聰明,關鍵時刻頂大用,比朕腦袋靈光。”

饅頭是匹通人性的極品汗血寶馬,跑得速度自然非人力所能比,這裏的武功并非像武俠話本裏所說的那樣,飛檐走壁。

頂多比常人多些內勁兒,身體素質也高,彈跳力強,若要飛天走地,那得借助一些工具才行,就像褚稷的武功,他師承大将軍武功不凡,但要想一步登高飛遠,那也得借助後挫力,踩點什麽借力才行。

是以後面幾人開始還能看見兩人一馬的背影追着跑,到後來只能尋着馬掌印子找人。

聶珑褚稷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二人同時開口道:“和饅頭兩頭跑……”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聶珑見他只看着自己笑,深邃的眼裏仿佛含了光,臉側向一遍,玉雪般的小巧耳垂微紅。

“就到這停吧,分兩頭跑,饅頭不馱着人的話跑得更快,那些人追不上它的,皇上和臣妾往這個山洞裏躲躲,怎樣?”

自從帶了聶珑跑了出來,褚稷自始至終眼裏都含了笑意,此時也不例外,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都聽你的。”

上一世寶兒跟着他遇刺,有一柄箭明明沖着他胸口來的,是寶兒在關鍵時刻以身擋箭救了他,褚稷心口一窒,哪怕知道已經重來一次了,再想想當時的情景依然心痛難忍。

二人進到山洞裏,褚稷随身帶了火折子點燃,走了大約二十來米左右,山洞裏除了火折子的光芒,越往裏面越漆黑。

聶珑眼前一亮,心想運氣還不錯,還真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這個山洞确實是書裏那個讓反派受傷後逃跑的山洞。

她指着岔道口說道:“陛下我們不如往這裏走進試試?”

褚稷跟着走了過來,火折子往裏照着,這個岔道口實在太過狹小,兩人沒法并排而入,裏面還長了些藤蔓。

褚稷擔心蚊蟲鼠蟻什麽的,把寶兒嬌嫩的肌膚給咬壞了。

他本想提議說走另一邊也行,那邊更寬一些,好走。

聶珑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洞口的藤蔓,“洞口小有小的好處,咱們進去以後再把藤蔓撥一撥做遮掩,這裏又黑乎乎的,就算他們尋來了也不一定能找着。”

褚稷被她小心翼翼撒嬌又擺事實講道理的可愛樣子逗樂了,捏了捏她小鼻子,“好,全聽寶兒指揮。朕先走,探探路。”

褚稷率先進了那條小岔道往前探路,看沒什麽東西才說道,“寶兒把手給朕。”

眼下不是矯情的時候,聶珑乖乖将手伸出去,放在他大手掌心,二人十指相扣握得緊緊的,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這條路是真黑,窄窄的,沒有一絲光線,再聽到身後人兒的喘息聲,褚稷蹲下身擋在前面,“上來。”

聶珑愣了愣,她現在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緊張刺激正在逃命,而是身體虛軟經過劇烈運動後帶來心慌氣短,是一種身體本能。

“愣着幹什麽,快上來。”

聶珑抿了抿嘴,在他寬闊的背上趴下,兩手輕輕勾住他的脖子,将側臉貼在他背上,怕掉下來雙腳勾住男人腰身。

褚稷雙手放在她腿窩上,牢牢架住,女孩身體與他貼得緊緊的,近到彼此能感覺得到每一次摩擦,身前兩團嬌軟豐滿也緊緊壓在他背上。

褚稷勾了勾唇,無由來的希望時間過得慢些,他想背着身上的人兒久點,再久點。

前世也曾背過寶兒,再來一次,背着嬌嬌軟軟安然無恙的少女,他輕笑出聲,低聲道:“真好。”

“陛下說什麽?”

“無,寶兒若困了在朕背上睡一覺也行,睡醒後就沒事了。”

聶珑哪裏睡得着,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看出口在哪兒。

這一段路不算長,聶珑滿心期盼覺得很長,褚稷卻想着短了。

一絲光亮從對面傳來,還隐約帶着水聲,褚稷拿着随身佩劍将堵着的一塊石塊挑開,暖暖的陽光争先恐後地灑進來,聶珑眯了眯眼,“真好。”

從這邊出來竟直接到了皇家莊園後面,褚稷讓聶珑先在下面等着,他從牆外爬了進去,沒多久尋了個梯子放下來,坐在牆頭看着她,“寶兒爬上來。”

梯子很穩,褚稷扶着梯子尾巴,待她爬到上面時一把将她抱在懷裏跳了下去。

聶珑看着院內許多下人和侍衛,恍然,他們真的逃出生天了,逃出既定的死劫。

聶珑被小丫頭請去沐浴更衣,廚房裏吩咐做了飯菜,一切都無比安詳,這是在聶珑看來的。

這事兒過去沒多久,獵場那邊就收到了消息。

聶珏有些驚訝,聽說小妹和皇上遇刺難得失态,在他和皇上的計劃裏,這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應該毫無差錯才是,替身找了,埋伏做了,人也抓到了,還有幾個疑似漏網之魚是哪裏來的?

這件事是瞞不住的,那麽多下人都看見,皇上和皇後娘娘從後院翻進來,身上形容也不體面,沒多大會兒跟着來的滿朝文武百官也知道了。

都紛紛趕來莊園,等着面見皇上。

一場春獵草草落幕,夏遠統領冠絕朝野的烤肉沒吃到,倒是吃到了皇帝陛下的手藝。

聶珑坐在回程的馬車上,一只手杵着臉,另一只手被小孩拉着,兩只小小的手捧着皇嬸細白的手,一臉害怕惶然委屈,“皇嬸,景西害怕……”

聶珑拍拍他長了點小肥肉的小臉蛋,輕聲哄道:“沒事兒,別怕。”

“皇嬸騙人,先是丢在小景和皇叔騎馬跑了,又差點被壞壞人給害了,景西答應要保護好皇嬸的,景西食言了!”

聶珑想了想,再見小孩一臉委屈的樣子,小孩是在蕩高高的時候說過要保護皇嬸?

心下軟乎乎的,伸手将委屈掉豆豆的小包子抱過來摟進懷裏親了一口,擦了擦他眼角的淚。

“皇嬸也不想丢下小景的,都怪你皇叔,咱們一起譴責你皇叔好不好?都怪他這個大壞蛋……”

馬車還在走着,馬車外有人一腳蹬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含笑道:“怪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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