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聶珑坐在梳妝臺前,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她攏了攏,說道:“皇上既然知道還問?”
想了想,她問:“皇上可知盛王府是個什麽狀況?”
男人負手背過身,不說話。
聶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皇上跟個小孩置什麽氣?要讓朝臣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皇上總該不會希望臣妾見死不救?”
“臣妾既為人師便是孩子們的長輩,豈能坐視不理?”
“再者,即便臣妾并非那孩子的老師,也為大宣皇後,更該出手主持公道。”話音一轉,她嗓音裏帶了幾分撒嬌和輕軟,問:“皇上您說是也不是?”
男人轉過身來,看着她清亮圓潤的杏眼,語氣悶悶,“皇後為了幾個小兔崽子最近都沒空理朕,比朕這個當皇上的還忙……”
話還沒說完,少女素衣長發撲了過來,踮起腳,在他臉上印了一吻。
水眸清亮,巧笑倩兮,問:“這樣皇上還生氣不?”
男人怔愣了下,耳根泛起紅暈,大手一伸,将她抱在懷裏,低下頭強勢反客為主。
“不滿意……還要再多點。”
“……”
——
“出事兒了!”
“天氣正好,皇上今早龍顏大悅,能有什麽事兒?行了,出宮去,我請你去茶館喝喝茶!”
“還喝什麽茶啊,前戶部尚書王大人一家跑了!”
“跑、跑了??”
“可不是,就昨晚一晚上,今早一早起來,一家人沒出來過,房門關得緊緊的,隔壁家的老大爺進門一瞅,呦呵,一家子全沒在屋裏,聽說這家子都是犯了法被趕到這裏的,人不得趕緊報官?”
“劉大人你這還沒出宮,咋知道的?”
“路上聽說的,趕車的下人家裏就住城西那片巷子,今早來趕車就說了,估摸着咱們也不用出宮,慢點兒走,待會兒陛下該知道了。”
果然不久,這才剛下了幾層階梯,身後太監就又傳話了,說皇上請大人們回去議事。
那人偷偷湊到劉大人耳邊問,“你方才早朝上咋不說?”
劉大人說這事兒也是他推測,大理寺和刑部沒說話,他哪敢越俎代庖?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跪地上,“臣等失察!請皇上責罰!”
前戶部尚書一家人去哪兒這本身跟大理寺跟刑部沒關系,該抓的主犯王氏之女已經在打牢裏準備問斬了,他們一家何去何從,不受朝廷控制。
然而對方一大家子人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天牢裏即将被砍頭行刑的嫡女都不管了,這就足夠引起重視。
是誰在背後幫助王家人離開京城,又去到哪裏?準備幹什麽?官場上混了許久,慣常以陰謀論來思考的大臣們,設想了種種可能性,發覺無論是哪一種,王家人都非常可疑!
褚稷道:“既然他們逃了,一并與王氏女同論罪,一夜時間想必也逃不遠,廣發各處府衙,沿途各個關口設下攔截,務必要順藤摸瓜抓出背後之人。”
“臣等領命!”
……
這一堂課,聶珑帶着小崽子們做手工。
盛多被聶珑提溜到前排坐,當初選座位的時候,小卷毛一個人躲到最後面去,這會兒,別聶珑提到前面,也不抗拒,抿着小薄唇,抱着東西挪上來。
聶珑開設的課程比較多而靈活,這個時代先生大多只教正統的文學啓蒙,不涉及旁雜。
但聶珑卻知道,在幼兒時期教導更多的像手工、音樂、美術這樣的課程,能更好地提高小崽子們的動手能力,鍛煉大腦思維能力,陶冶品性情操。
這堂手工課頗受小團子們喜愛,聶珑事先畫好了不同動物的輪廓,再将染好顏色的宣紙剪成長條狀。
“将長條紙撕成小碎塊,拼貼在上面。”
“先生,先生,您看看我的!”
一團子做好了,舉起小手捧着紙板,眼巴巴看着聶珑。
待得到先生一句不錯,小團子蹦了起來,嘚瑟地看着其他人,小臉上全是興奮,第一個做完可以加分!
“先生,我也做好了!”
一個接一個小團子,捧着成品獻寶,聶琥是第四個做好的。
他做的是一只小老虎,聶琥手工極好,早先聶珑就猜測這個弟弟在這方面有過人的天賦,毫不意外,他手非常巧,縱觀二十來個團子,他在手工課上表現永遠是最出彩的,得分最高。
老虎這個形狀和顏色比較複雜,貼起來費事些,聶珑接過紙板,小家夥還自動配了兩種顏色,黑黃貼成虎斑紋,極為傳神。
聶珑伸手摸了摸他小腦袋,“很棒!”
聶琥憨頭憨腦傻笑,露出一口細白的小牙齒,也沒忘了得意看眼被調到前座那個卷毛小子。
小卷毛整顆腦袋都快埋到桌上了,動作不停加快,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卷毛狼崽子轉過頭來,沖他龇了龇牙。
聶琥:……他立馬瞪了回去。
可惜只看到一個卷毛後腦勺了。
聶琥捏了捏拳頭,再瞅瞅自家姐姐的背影,忍了!
俊秀團子緊随其後,顯然褚文煊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中規中矩,不出彩也不醜,速度倒是挺快。
聶珑面對小男主時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奇怪別扭了,很多時候甚至忘了這是一本書,眼前這個斯文俊秀的小團子是書裏的男主,還造了她“老公”的反。
“還可以再試試這種顏色,将這個拼在頭部。”
俊秀團子耳根紅紅,臉上一本正經,“多謝先生指點。”
聶珑突然想到小男主的官配,前戶部尚書孫女。
上午剛聽說那家人全跑了,聶珑心下思索,要說有能力救走那家人的,可能是女主的親爹,大宣世代敵國,陳國。
女主身世複雜,是陳國王上真愛貴妃的孩子,當年貴妃一黨勢敗,作為唯一的女兒,被偷龍轉鳳帶出去,後來那宮女出了陳國,遇到尚書府公子,一見鐘情之下被納為貴妾,襁褓裏的孩子對外則稱是尚書府公子的親女。
原劇情到中後段,女主被認回去,有了一國支持與男主強強聯合,才幹倒反派。
如今女主提前走了,也沒機會和男主相遇,聶珑看着眼前認認真真畫畫的俊秀團子,小家夥尚且不知自己官配跑了。
俊秀團子發覺先生一直沒走,盯着他看,耳根紅紅,頭回沒擡頭,舉着板子道:“先生改好了。”
聶珑回過神來。
又隔了兩個人,緊趕慢趕,褚景西終于做完了,喊道:“先生!小景也好了!”
褚景西尚且四歲,手工稚嫩貼的圖形雜亂,但色彩混搭別有一番童趣,沒聽見皇嬸誇他,小家夥垮了臉,攥着衣角,“好、好看嘛?”
聶珑剛想誇,前排小卷毛團子站了起來,站在椅子上微微顫顫的,看得人心驚,怕他跌下去。
祖母綠眼睛閃閃發亮,清澈幹淨漂亮得不可思議,小團子舉起畫板,“我也貼好了。”
下一秒被溫暖香軟的手抱了下來,卷毛團子嘴角上翹,順勢在那香香懷裏不下來,“看!”
聶珑沒好氣捏了他鼻子,就着他捧起的畫板看。
小狼崽子做得更醜,白色的兔子,他全給貼上了綠色。
聶珑:“……盛多多,你說說小白兔為什麽變成小綠兔?”
卷毛團子被放在座椅上,抿了抿嘴,悶悶道:“因為綠色好看!”
【“盛多的眼睛像不像綠色的寶石?全天下再找不到比這還漂亮的眼睛!”】
聶珑愣了下,笑着拍拍他腦袋,肯定道:“好看。”
這堂課下課後,褚景西蹑手蹑腳蹭到聶琥旁邊,“小舅舅,我不喜歡他!”
聶琥紅了胖臉,“都說不許叫我小舅舅!我才比你大兩歲!”
褚景西:“可是我喊皇嬸的大哥舅舅,小舅舅跟大舅舅是兄弟!”
聶琥氣哼哼的,他才不想當這家夥的舅舅!
但當務之急,沒忘了他倆共同的敵人。
兩人趴在桌子上,小手撐着胖下巴,齊齊注視那卷毛團子的後腦勺。
“他是故意的!”褚景西滿臉氣憤肯定道,方才那小子一定是故意喊走皇嬸,不讓皇嬸誇獎他!
聶琥沒注意到這個,但不妨礙他理解,同仇敵忾:“有心機!”
有心機的團子·卷毛盛多,見那道纖細白衣背影走出門後,再看不見,怏怏趴在桌上,誰也不理,當然也沒人來找他說話。
“我們去警告他下?”
“不行皇嬸不讓我們欺負同窗,要扣分的!我們不能給皇嬸丢人,我要拿到金色牌牌!”
“你還挺有志氣?”
“你不想拿?”
“想!”
“所以到底要怎麽辦!”
突然有道聲音插了進來,“我幫你們!”
趴在桌上說悄悄話的倆胖團子吓了一跳,齊齊向後看去。
——
城門口主幹道百姓們圍成長龍,一片歡欣鼓舞。
清隽白衣男子騎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後緊随數百黑色铠甲騎兵,氣勢如虹。圍觀百姓一見男子進城,齊齊喊道:“唐将軍、唐将軍!”
鎮國将軍府。
銀絲白發的華服老太太,坐在上首,催促兒子媳婦,“去看看邵兒怎麽還沒到?”
“娘,您別急,邵兒該是先去宮裏面見聖上。”
老太太臉色微緩,點點頭。又想起點什麽問:“說起來,咱們寶兒嫁進宮裏這麽久,怎麽還沒個消息?老大家的你沒事就去聶國公府走動走動,多關心關心。”
下首婦人白皮兒五官清麗,保養極好,看上去約莫三十五六上下。垂眸道:“娘說的是。”
聶珑下了課,遠遠望見一白衣男子由遠及近,她剛想換條路走避嫌,那男子嗓音清冷,道:“娘娘。”
聶珑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想不起哪裏聽過,擡眸望去,男子面冠如玉,清隽冷淡。
她微微晃眼,詫異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