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喬伊錯愕擡頭, 對上眼前熟悉的面孔, 有幾秒怔滞, 本能喊他的名字:“封先生……”

她眼尾濕潤泛紅,聲音哽咽的,帶着嗡嗡的低喃。

視線與他對上的一瞬, 便慌逃似地別開了臉,手背用力在眼睛抹了一道, 像故意想掩飾什麽。

封彥先是一愣, 緩緩皺眉:“怎麽了?”

“……沒什麽。”她垂着腦袋, 不肯看他。聲音很低很輕。

封彥翕了翕唇,要說點什麽, 陸沉走過來,“記者都到齊了,剪彩馬上開始。”

喬伊站在長廊拐角,男人在她身前擋着, 陸沉一時沒看見她。等注意到封彥略微凝肅的臉色,陸沉才反應過來。

喬伊悶聲不吭,快步擦過他身邊就想走。

封彥帶住她手腕,“你先回車上等我。”

喬伊腳下一滞, 自己腕上多了只骨節硬朗的手。力度不大, 颀長的指只是虛虛一握,圈住了她的動作, 又不至于觸碰她過多。

這人做事總給人極強的分寸感,拿捏恰到好處, 禮貌卻疏遠,讓人摸不透心思。

喬伊抿了抿唇,手握成拳頭,鐵了心要劃清界限,一寸寸把手腕從他掌心抽出,直到完全脫離。

女孩子腳步飛快,一陣風似地穿過身側,頭也不回。

封彥看着手中倏然空掉的地方,有幾秒出怔。

陸沉雙手插兜,倚牆吊兒郎當地說:“好好的,你怎麽把大小姐弄哭了?”

封彥睨他一眼,“我有這功夫?剛從發布會現場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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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一陣風似地竄回車內。短暫的羞恥感和委屈過後,回想起剛才休息室裏韓嫣說的那些話,內心莫名不忿。

當時她腦袋短路,被對方唬得一愣一愣的,居然沒想出來怎麽回嘴。現在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簡直要悔得捶胸頓足。

她揪着背包的帶子,悶悶不樂地嘀咕:“什麽啊……明明就不是什麽關系,幹嗎要特地跑過來跟我說這種話。她要喜歡就自己去找好了,跟我有什麽關系……對,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而且誰對他動心了?胡說!才沒有!”

喬伊心情郁悶,就後悔自己剛才沒雄赳赳氣昂昂地當面怼回去。對方是模特兒,她身高能輸,但嘴炮說什麽都不能輸!

喬伊萬分憋屈地撇了撇嘴,擡手抹了把眼睛,覺得臉上黏黏的。今天出門還特地化了淡妝,剛才那一頓鬧,估計妝都花了。

她埋頭在包裏找紙巾,拉開拉鏈,那人送給她的小熊糖果大咧咧地躺在眼皮子底下。

喬伊一怔,心頭更加憤懑。

透過車窗望向廣場中央那邊,媒體賓客雲集,男人一身純黑西裝,身姿挺拔清俊如玉竹,站在快門交織如海的閃光燈下,猶如衆星捧月。

喬伊現在一眼都不想看他了,心裏嫌棄得很。她伸出食指在小熊肚子上憤憤一戳,惱聲:“湊不要臉,最讨厭你了!”

風向文化廣場。

揭幕儀式并不繁瑣,工作人員帶領來賓入席,封彥循例接受幾家記者拍照,官方地回答幾條問題,給足媒體第二天登報的材料。

韓嫣過來打招呼,“封總。”

封彥依然是微微颔首,禮貌疏淡,标準商業化的回應。

韓嫣往他身後瞧了眼,随意一問:“怎麽沒見到封先生身邊那位小助理?”

封彥說:“韓小姐似乎對我的助理很感興趣,是有請人過檔的打算?”

韓嫣恭維道:“不敢,封總的人,誰有這個能力挖角過檔?”

封彥不鹹不淡地彎了下唇,“韓小姐知道她是我的人就好。”

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坦蕩地承認。

韓嫣挑了下眉。

紅綢在文化廣場中央拉起,貴賓各執一角,男人手持剪刀,順延紋路剪下。韓嫣站在他身側,聽他啓唇道:“聽聞韓小姐的父親是極地科學家?”

韓嫣稍怔,沒料到他會主動提起話題。

男人手中動作緩慢優雅,仿佛閑聊般随性的語氣,“碰巧,我也有不少在極地研究工作的朋友,不知道韓小姐的父親從事的是哪些方面的研究?”

韓嫣攥着紅綢的指尖莫名收緊了一道。她說:“父親在北極,從事地物光譜采集工作。”

封彥淡淡一笑,“是嗎?”

咔嚓。

紅綢利落而斷。

眼前快門閃爍,賓客掌聲絡繹不絕。

男人沐浴在熾白燈光下,容貌近乎蒼白的清冷,神色淡漠。

封彥說:“不過目前北極幾乎呈永夜狀态,暴風雪肆虐覆蓋地表植被,這樣,也能進行地物光譜采集的工作嗎?”

韓嫣臉色一變。手中剪刀偏離割斷了紅綢,在指腹劃出一道深深血痕。

她眼底一瞬而過的慌亂被男人清晰捕捉。

韓嫣語滞許久,才緩緩開口:“這兩年工作太忙,很少與父親聯系,所以不太清楚他目前是否還留在北極……”

封彥目光平靜,“專注事業有時是件好事,只是關心家人的工作不該留在表面。韓小姐是公衆人物,如果讓媒體造謠滋事,免不了徒生麻煩。”

韓嫣嘴唇緊抿泛白,眼神閃縮躲避,指尖不安地搓着手中斷口不齊的紅綢。

她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謝謝封總提醒。”

李梅過來道:“Cheryl,那邊記者想請你過去拍個照。”

韓嫣仿佛如夢初醒。她擡眸看向男人,對方神情極淡,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他一時興起的閑談,并沒有深入的打算。

韓嫣松開攥緊紅綢的手,面上很快便恢複如常,“抱歉,我先失陪。”

女人身影漸漸走遠。

路沉在旁問:“怎麽,你覺得她背景有問題?”

封彥移開視線,淡道:“她剛才有所隐瞞,一定有什麽,是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的。”

剪彩儀式不過半小時便結束。司機為封彥拉開車門,示意了下車內,猶豫道:“封先生……”

老劉跟了封彥許多年,也算是很會察言觀色的老司機了。剛才喬伊一陣風似地紮進車內,誰喊也不理,眼睛紅紅的,像是受了委屈。老劉不好打擾,就一直站在外面。

封彥朝內看了眼,女孩子坐在靠邊的位置,垂着腦袋,揪着背包帶子,明顯心情不悅。

封彥頓了頓,說:“你們先回公司,等下我自己開車回去。”

“是。”

車門忽地被拉開,冷風灌入,緊接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坐了進來。

座椅咚的往下一沉,喬伊的心仿佛也随之一咚。

他身材颀長挺拔,存在感極強。五人座的轎車因突然多了個人而顯得狹仄許多。喬伊局促了幾秒,開始不自在地往他的反方向挪動,想和他拉開距離。

她垂低腦袋不看他,像只瘋狂逃避的鴕鳥,指尖糾結地摳着椅墊。

封彥瞧她一眼,嗓音淡淡的:“疼。”

喬伊一愣:“……啊?”

他下巴沖她手下揚了揚。她摳得用力,軟皮硬生生被她摳出了五根鮮明指印。

他半戲半侃地說:“這車內飾是小山羊皮的,打從出生一頓鞭子都沒挨過,你這麽掐它,它能不疼?”

喬伊:“……”

男人清黑的眼裏帶笑,那雙桃花眼愈發顯得勾人漂亮,唇角略略彎起的弧度撩動心弦。喬伊不明白一個男人怎麽能好看到這種程度。

自己那點兒幻覺,八成就是被他皮相迷惑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

都是幻覺,幻覺!

喬伊松了手,臉別開一側不看他,悶聲道:“你怎麽就回來了。”

封彥挑眉,“你希望我去多久?”

喬伊閉嘴不吭,和他鬥氣。

封彥瞧她半會兒,覺得她今天是有些反常。開口道:“不打算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

他看着她,嗓音緩慢的,“怎麽哭了?”

喬伊嘴唇抿得死緊,就是不肯說話。

封彥看她臉色不太好,她本來就感冒,今天一早上都在外頭,穿得過于單薄,人在病中身體不适,情緒難免不太爽快。

“不舒服?”他問。

喬伊還是沒說話。

封彥見她倔強地待在自己的蘿蔔坑裏,蜷在車門一角。僅能容納三人的後座硬生生被她隔絕出浩蕩的楚河漢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洪水猛獸,得遠遠隔離。

封彥起身,往她那邊坐近了點。

喬伊還沒反應過來,男人便捋開她的額發,在她額間探了一道。

他掌心微涼,她身體的溫度卻滾燙滾燙,觸感異常明烈。喬伊一驚,整個人像被電當頭擊中。

她眼睛睜得圓圓的,像只受了驚的小鹿。慌張之下,竟條件反射拍開了他的手。

啪。

聲音很響。

兩人同時一愣。

喬伊也覺得自己反應過于誇張,不太敢看他,支吾道:“我……我覺得有點悶,暈車,我要走路回去。”

封彥默了半晌。她額間溫度并無不妥,應該不是身體原因。但她今天的反應确實不對勁。

封彥說:“這兒距離大學城二十多公裏,你怕是得走到太陽下山。”

喬伊:“……”

喬伊語滞,悻悻瞄他一眼,男人目光避也不避,漆黑的眸子異常銳利。不過幾秒便把她眼裏那點心虛審視了一道,仿佛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

喬伊埋頭摳着自己的手指頭,咕哝回了句:“你管我走到太陽東升還是西落,我就是要走回去。”

她說着便伸手拉門,匆忙下車,沒留意馬路後面的快遞小哥電瓶車騎得飛快,朝這邊迎面撞來!

“诶,小心!”快遞員慌忙喊。

喬伊還愣在那,眼睜睜看着電瓶車滑過下坡,筆直朝這邊沖來,這速度,要剎車也來不及了。

她腰間忽然多了道力度,攔腰将她往後一帶。

下一秒,電瓶車從眼前飛馳而過。

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跌,軟綿綿地摔坐進男人懷裏。他衣衫上清清淡淡的木質香,他的體溫,整個将她包圍起來。

男人攬在她腰間的手強硬有力,胸膛柔韌而熾熱,她慌亂着,雙手以求支撐抵在他身前,距離很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

封彥臉色很難看。

就差一點,剛才那輛電瓶車便迎面撞上她。

喬伊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這姿勢……她整個人坐在他腿上,倚靠着他懷裏。

她腦袋亂七八糟的,臉紅得滴血,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要逃跑。

她掙紮着想起身,對方卻不讓,手上力度收緊,将她锢得更牢。

男人仿佛失去了所有耐性,沉沉磨了磨下颌,壓低聲在她耳旁警告:“你再動一下試試?”

喬伊:“……”

她羞恥到了極點,去推他的肩,“……你放開我!”

封彥盯着她,眉心蹙着,打量,“你跟我生什麽氣?”

“誰生氣了!”喬伊耳朵尖都紅了,磕磕巴巴地,“我、我才沒生氣!”

封彥當然不會信她的鬼話。她臉皮子薄,一點小情緒都藏不住,是生氣還是高興,一眼就能被人看個明白。

喬伊被他瞧得心慌慌,閃閃縮縮不敢和他對視。想逃跑,腰間卻被他锢得緊,他身體的溫度隔着西服料子和她熨帖在一起,叫她的臉燒得厲害。

她好像真的發燒了。

兩人就這樣無聲僵持了一會兒,喬伊渾身僵得像一只端正坐好的小木偶,雙手扶在他肩膀上,巴拉着他衣衫的料子。

車內安安靜靜。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喬伊終于忍不住,羞恥地道:“你放我下去吧……”她聲音嘤嘤弱弱的,像某種小動物可憐兮兮的哀鳴。怕他不答應,又稍微服軟地補了一句,“……行麽?”

封彥眉梢挑了挑。

顯然對他來軟的比來硬的更有效。

喬伊偷偷瞄他一眼,男人正垂眸打量着她,眸底清黑幽深,映着她紅透失措的臉。他像是早就窺見她企圖掙脫的目的,只剩下饒有興致的注視。想看看她為了逃跑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喬伊心一虛,又悻悻垂下腦袋,視線緊盯着自己和他疊在一起的腿。

過了半會兒,她不知在糾結什麽,慢吞吞地開口:“我很重的……”

女孩子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聽不見音量,看也不敢看他。封彥才反應過來自己把她抱得太緊了,剛才那輛電瓶車速度太快,他一時顧不上那麽多。

她幾绺碎發垂在耳側,淩亂卻調皮,有那麽一瞬,封彥突然很想伸手替她捋去。

他終究忍住了。

靜了靜,他開口:“不重。”

封彥一手穿過她小腿窩,輕輕往上一提,女孩子便像一只布娃娃般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她太瘦了。

像沒有重量一樣。

喬伊怔了怔,人在半空,下意識去攀他肩膀,動作卻因此變得更加親密,像整個人被他抱起蜷在他懷裏。

封彥拉過旁側的安全帶,給她系上,喬伊掙紮着要動,他眼眸一掃,嗓音淡漠卻不容反抗:“坐好了。”

喬伊一瞬便啞了聲,這男人外表清寡冷淡,實則骨子裏卻強勢霸道,身在那樣的背景地位,他注定不會是個好商議的對象。

她生怕剛才那幕又重演,怯怯攥緊了背包帶子,決定重新紮回自己的蘿蔔坑裏。

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把裝死進行到底。

封彥開門下車,坐到駕駛座上。

“回大學城?”他問。

剛才那一鬧,她乖順了許多,只低低地應:“……嗯。”

封彥對了眼腕表,“現在十一點半,還是上班時間。”

“……”

喬伊才意識到。可話已出口,面子又擱不下來,她心頭那股憋悶還沒消呢,只能硬着嘴皮子咕哝:“病假不行麽,無良老板還逼迫病弱少女上班。”

聽起來仿佛還有幾分義正辭嚴的道理?

封彥覺得好笑,學着她的語氣慢悠悠地道:“我哪兒,逼迫,你了?”

喬伊:“……”

他要笑不笑的,神情和語氣都帶着股富家公子哥兒特有的慵懶纨绔,眸光也懶洋洋的,饒有興致地打量她的反應。

喬伊臉上又是一燒,承認自己玩不過這個湊不要臉的,催促:“你回不回去呀,快點開車!”

封彥順着她的話,略一點頭,“行,敢情你這助理當得比我這老板脾氣還大,了不得。”

喬伊:“……”

喬伊知道自己說話失了分寸,她生氣歸生氣,卻把他們的雇傭關系忘到了九霄雲外……說起來,她又有什麽資格和身份跟他生氣。

對方卻沒追究的意思,啓動了車,弧度打得很準,穩穩當當地駛入馬路。

這個點數路上車不多,路況很暢順。男人仿佛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車速比實際限速還要低出一截。

開到內環路,在外面折騰了一上午,現在還沒吃飯,喬伊又餓又累,肚子忍不住發出一聲抗議的咕叫。

“……”

她頓時尴尬,心想自己怎麽老在這人面前出糗。

喬伊默默舉起手裏的背包,擋住自己的臉,假裝自己是一縷不存在的空氣。

封彥透過後視鏡,看見後座露在背包外的半張精致臉蛋兒,默了半刻,問:“去吃東西?”

“……不要。”

喬伊躲在背包後頭,嘀咕地說。頓了頓,她又劃清界限般補上一句,“我不要跟你一起吃。”

她今天是真奇怪,早上人還好好的,這會兒像是新品種杠精附體,他說什麽杠什麽,膽子不小,還有種破罐破摔的氣勢。

封彥沒管她那點小性子,就問:“想吃什麽?”

喬伊不聽,拗道:“都說不要跟你一起吃了。”

封彥手肘随閑搭在車窗,指腹撫過自己的唇,思索她今天一系列過于反常的舉動緣由。

她這性格,犟起來跟頭牛一樣,軟硬不吃。也不知是誰把這位祖宗惹毛了,無名火刮到了他頭上。

他沒勉強,一路把車開到公寓樓下。

喬伊手腳利落地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臨走還不忘鞠躬:“謝謝封先生,封先生辛苦了,封先生再見。”

封彥:“……”

女孩子的身影靈敏,沒一會兒便消失在樓道入口。

封彥搖了搖頭:“人小小的,脾氣還不小。”

感冒本身就讓人精神困倦,又折騰了一早上,喬伊現在整個人都像掉在雲裏,腦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她放下東西,想了想,偷偷跑到陽臺邊上看。

進屋後他的車燈便亮起,緩緩倒車駛出了小區,直到再也看不見影子。

心裏某塊地方也随之空洞了。

喬伊已沒有精力想太多。回了屋內,接了杯熱水喝下,又扒出感冒藥吃了兩顆,腦袋愈發暈得厲害。

她索性澡也不想洗了,換了睡衣便倒到床上補眠。

拜晚上踢被子的習慣所賜,第二天醒來,喬伊感冒非但沒好,還加重了。

鼻子嚴重堵塞,喉嚨幹澀發疼。

喬伊人坐床邊懵了好一會兒,猛一看時間,八點半!再不出門就遲到了。

她忍着暈乎乎的腦袋爬起洗漱,胡亂把自己收拾一通,抓起背包便出了門。

人剛到公司,座機就響了。

來電人是MAPLE酒店負責人,下個月風向60周年晚宴,貝思南原本已經和MAPLE訂好了晚宴場地,對方卻表示因為酒店內部設施問題,下個月需要停業休整,原定的預約只能被迫取消。

喬伊數了下日期,只剩不到十天,撇去場地布置所需的時間,這種大型晚宴至少需要提前一個月預定,現在臨急臨忙的,想找到合适且同檔次的酒店并不容易。

她給幾家酒店負責人撥了電話,都表示無能為力。

喬伊給貝思南發了消息,想和她商量解決辦法。等了好一會兒,貝思南那邊沒回複。喬伊記起今天是她母親做手術的日子,她現在肯定沒心思處理工作上的事。

喬伊悻悻放下電話,無助地往男人辦公室那邊瞄,透過玻璃窗,他坐在桌前處理郵件。

猝不及防的,那人也擡眸看過來。

視線在半空中交接,他眸光平淡,她抱着文件的手卻不由緊了緊。

原地踯躅了會兒,公事碰面沒法逃避,她只能過去敲門。

“……封先生。”

“進來。”封彥說。

得到指令,門把慢吞吞地向下轉動,像個行動遲緩的老太太。飽含着猶豫和糾結,仿佛開門這一動作就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

好不容易,門拉開一道縫,女孩子抱着文件從後探入一個腦袋。

封彥擡眸看她,“找我有事?”

“……嗯。”

喬伊慢吞吞地點了下頭,把MAPLE酒店負責人在電話裏說的事如實轉述了一遍。她說:“我還給其他幾家酒店負責人打了電話,可都說時間太急了,沒辦法接受預訂。”

封彥問:“你報我名字了嗎?”

“……報你名字?有用嗎?”

“……”

封彥幽幽掃她一眼,女孩子神情猶疑,仿佛覺得他的名字只是一個單純普通的符號,和大多衆人一樣,沒有特殊意義。

封彥一時竟覺得自己在她心裏地位可真輕。

他道:“報我的名字,他們會幫你處理。”

喬伊愣愣地站了好半會兒,大概是感冒嚴重降低了她的反應力。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男人話語權如此之重,只要他一句話,很多人,很多事,都會心甘情願為他開道。

這樣一想,她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麽用,連一個場地問題都處理不好。

喬伊心裏又沮喪了幾分。

她悶悶道:“……哦,知道了。”

女孩子聲音很低,垂着腦袋,心情依然不怎麽好的樣子。

封彥靜了靜,問:“還在生氣?”

喬伊不想再提起昨天的事,那些被她深藏在心底,初初萌芽的小秘密,被人毫不留情地揭開,讓她羞恥到了極點。

她不想去想,也不想承認,只能選擇逃避。

喬伊沒回他的話,低聲說:“封先生要是沒什麽別的交代,我就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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