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即将撞上的前刻, 喬伊猛地把手從他掌心抽出, 用盡全力将他推開——

後背力道沖上, 封彥朝前趔趄幾步,站穩。

摩托從兩人中間疾行穿過。

反作用力致使她踉踉跄跄地朝後倒去,鞋跟踏空舞臺邊緣, 整個人從半空摔下——

煙霧彌散。

安保人員從門外慌慌張張地沖進來。

封彥神色一凜,沉聲喊她:“Joey!”

舞臺下方是表演用的深槽水池。

跌下去的一瞬, 她看見男人從那一頭緊張地飛跑而來, 面容從她眼前極快閃過。緊接着, 世界開始旋轉,傾倒, 天頂打下的聚光在視野炸開,叫人頭暈目眩。

她跌進了一片冰冷的水池中,激起的巨浪将她整個吞沒,人群喧雜聲被隔絕在水面外, 經過水聲過濾變得混沌遙遠,像是老式天線收音機發出的沙啞叫鳴。

水湧入她的口鼻,她無法呼吸,本能的求生意識讓她在水中胡亂劃動四肢。

焰火裝置點燃了舞臺天棚, 會場電源被臨時切斷, 四周陷入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腦海裏突然閃過那晚夢境的畫面。

轎車在深夜的大馬路上疾馳,被高速行駛的貨車迎面撞上。車頭嚴重凹陷變形, 裹着濃煙滾落山崖。

她被牢牢卡死在安全帶裏,身體像一只無力的小皮球, 随着轎車的跌落旋轉,翻滾,下墜——

海面被重物砸起巨大的浪花,海水從四面八方瘋狂湧入,鹹鹹腥腥的味道灌滿鼻腔。她掉進了海裏,內心恐懼,驚慌,僅存的一點意識讓她拼命掙紮,小小的胳膊和腿在水中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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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她從座椅裏脫離,掙紮着想游出水面,有人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扯入水中。

她被拉拽着,猛力一咳,肺裏灌入一大口海水。

大腦因為缺氧變得混沌,身體逐漸喪失了力氣,她被拉扯着,一直向下沉,向下沉……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不遠處車燈斜照打入海面,視野被破開一道明亮的光路,有人縱身躍入水中,掀起一連串的水花和泡沫——

“Joey!Joey!”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誰?

“Joey!”

喬伊艱難地睜開一絲眼睛,四周已經恢複光亮,強光如瀑布般從舞臺上方傾瀉而下,男人寬闊的肩膀逆光擋在她眼前,投下一片深邃的影。

他渾身濕透了,襯衫馬甲緊緊熨帖着線條緊實的胸膛手臂,水珠從他濕漉漉一簇一簇的發梢成串墜落,眼眶被水浸潤泡過,微微發紅。

她開口想說話,喉嚨卻被什麽卡住,胸腔猛烈地起伏,翻身一咳,吐出一大口水。

身體好像漸漸在回溫,有人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眼前燈光過于強烈,男人俊朗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層朦胧的薄影,看不真切。她意識太過混沌,分不清到底是在夢裏還是真實。

她眯起眼,想要看清他的模樣。

手臂吃力地從身側擡起,緩緩地,緩緩地,想要撫摸他的臉頰。

指尖觸上的一瞬,肌膚之間親昵的溫度提醒了她這并非夢境。她突然安心下來,唇角極淡地彎起,輕聲說:“是你啊……”

在她手臂重新無力垂落下之前,封彥抓住了她。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側,眸光深處微微顫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

“嗯,是我。”他低聲說。

“介于喬小姐曾經在車禍中受過傷,又目睹了雙親的身亡,這件事對她精神上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所以她潛意識出現了選擇性遺忘。”張醫生說,“當她再次遇到類似創傷性事件場景時,身體仍然會産生應激反應,也就是我們俗稱的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封彥朝門內望去,女孩子躺在被窩裏,嘴唇微微翕動,無意識地呢喃呓語,睡得很不安穩。

他說:“你的意思是,她會記起以前的事?”

張醫生多年一直作為封家的私人醫生,對當年的事也大多熟知。

“她落水後出現過短暫昏迷的現象,很可能和當年車禍墜海的事情有關,這說明她的應激障礙一直存在。”

封彥有片刻意味不明的沉默。

張醫生猶豫道:“其實那麽多年過去,外界的流言從來沒有停止過。喬小姐也長大了,她應該有知情的權利,我想您和她說實話,她會理解……”

“她不會相信的。”封彥說。

“可您當時……”

封彥靜靜看着屋內的女孩子,語調很淡:“她是一個很單純的人,不會把問題想得刁鑽複雜。如果事情的真相是這樣,我不想傷害到她。”

見狀,張醫生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嘆了口氣,離開了。

封彥進了屋,将房門輕輕掩上,走到床邊。

女孩子仍在熟睡,卻睡不安穩。眉心擰得像一團小麻花,長長的眼睫像蝴蝶一樣覆在下眼睑,随着她夢中的呓語微微細顫。

封彥無聲看了她很久,前額滑落的碎發遮住了他此刻的神情。他在她身旁坐下,用指腹撫過她眉心的折痕,動作很輕。

“哥哥……救我……”

她細細碎碎地呢喃着,聲音低得叫人聽不太清。腦袋在枕頭上不安地左右擺動,像是在水中痛苦的掙紮。

眼淚溢出她的眼角,順着臉頰滑落。

封彥微怔。心底某處最柔軟的地方,突然用力塌陷進去。

他伸手托住她的後背,将她整個兒抱起攬入懷裏,仿佛在安撫夜晚鬧着脾氣的孩子,隔着被子拍撫着她,“好了,沒事了。”

她漸漸從夢魇中轉醒,眼角還噙着濕潤的淚花,燈光滑進她渙散的眼眸中,水光破碎,讓人有一瞬竟覺得不忍疼惜。

喬伊朦朦胧胧地,有種半夢半醒的不真實,辨認了好久,好像才終于認清了他。

“封先生。”她輕聲喊。

“嗯。”封彥應着,指尖撥開她前額因為汗水涔濕而有些微亂的發,安撫般地,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人在初醒的時刻是最為脆弱的。喬伊忽然怎麽也忍不住了,喉嚨裏嗚咽了兩聲,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哽咽地說:“我做了個好可怕的噩夢,吓死我了!”

封彥聲音也不由輕了,安撫着她,“只是夢而已,不要多想。”

喬伊哭得脊背一抽一抽的,像只毫無安全感的小獸,抱緊了往他懷抱深處鑽,“可是那個夢好真實,一點都不像假的!”

封彥沒說話,任由她這樣抱着,眼淚把他的衣襟打濕。手心一下一下地,輕輕地隔着被子拍撫。

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像只驚慌失措的小兔子。有好一會兒,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女孩子細細碎碎的嗚咽聲,和男人溫柔的安撫。

等到不知道過了多久,喬伊終于從剛才的噩夢中走出,腦袋也漸漸清醒過來。

她突然反應,自己剛才竟整個人主動地蜷在他懷裏,臉頰一直往他頸窩那兒蹭……

喬伊後知後覺的羞恥心發作,臉頰蹭一下燒紅到耳朵尖,從他懷裏飛快鑽出,扯着被子躲到床角。

露在外頭的十根腳趾頭也一蜷,蹭着床單縮進被窩裏。

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半張臉和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打量他。

封彥對她這副反應再熟悉不過,他上了她一回當,絕不會再有第二回。

封彥拎起剛才被她充當鼻涕巾而慘被哭濕的衣領,挑眉道:“這是用完了又打算不認人了?”

喬伊腦袋一個激靈,直覺這人肯定想找機會算賬。整個人往被窩裏縮了幾分,支吾回避道:“什麽用完了又打算不認人……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她裝傻充楞,他卻不會再給她這個機會。

封彥傾身上前,掀開她的被子,眼疾手快地要把這根倔強紮坑的小蘿蔔連根拔出。喬伊心頭一驚,知道這人的意圖,手腳并用趕緊溜下床。

還沒跑出幾步呢,腳脖子卻被他攥住,往回一帶,一整只攬進了懷裏。

沒了棉被的阻隔,兩人的身體肌膚親密地熨帖在一起。

喬伊眼睛都瞪圓了,手指頭緊緊巴拉着他的衣領,心跳到嗓子眼,聲音不覺低弱下來:“你……”

封彥指尖纏了縷她的發,別到她耳後,“睡醒了就跑,用完了就不認人……小姑娘,這事情幹的是不是不太道德?”

喬伊臉羞得漲紅,身板扭動着,後背卻被他緊緊扣住,壓向他的胸膛。

她動不了了,羞恥慌亂,“誰、誰用你了!”

封彥挑眉,清黑的眼裏帶着隐笑,“沒用過,嗯?”

他話音尾調故意拉得悠長,輕佻緩慢,喬伊腦袋一炸,發覺這人在某方面實在是記仇得令人發指。

她腳底半空打了個旋,指尖勾到地板就想跑,可腰被扣着,剛分離一點便又被他帶回。

她一個踉跄,手隔着被子摁在了底下硬朗鮮明的輪廓上。

封彥眸光深了深,壓沉了聲在她耳邊道:“怎麽就往這兒摸了?”

喬伊心尖兒都在發顫,瑟瑟想把手縮回,手腕卻被他抓着,繞開被子和褲料的阻隔,輕輕放在上面。

腹肌之下,人魚線之間的地方。

手被帶領着圈緊牢握,上下滑動。

掌心滾燙滾燙。

她的動作略略生澀。

封彥端詳她發紅發燙的臉,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微啞的嗓音熨在她耳畔:“怎麽害羞了,要我教?”

喬伊羞恥得說不出話,剛啓唇,卻被他用吻堵住。

封彥抱着她,欺身将她壓在床上,她被他親吻着,腦袋漸漸意識不清了,整個人像坐上山車般震蕩着,漂浮,那種不真切的夢幻感讓她暈得厲害。

等在反應過來時,兩人身上的衣衫已然盡數褪去。

男人的肌背緊實有力,她的光潔白皙如牛奶,交疊在一起,他身體溫度滾燙像是火燒。

最後一絲僅餘的意識殘留間,喬伊雙手抵住他的胸膛,聲音低低弱弱的:“不行……”

他的呼吸在她耳側,壓抑低喘,“怎麽?”

喬伊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說出了口:“上次……我是腦子不清醒,一時鬼迷心竅了……”

她逃避着扭開臉,她想要,可她又不安害怕,眸光和他對上,閃縮一下,飛快逃開。

封彥卻攫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頰掰過來面對他。

他好像有點生氣了,雙眸眯起:“上回是鬼迷心竅,腦子不清醒。那你現在算是醒了?”

喬伊瑟縮在他懷裏,一時倔強不肯服輸,賭氣道:“……醒了。”

她抿緊着唇,小拳頭也收得緊緊的,神情倔強。偏偏白皙臉蛋上還挂着剛才可憐兮兮的淚痕,像只小花貓似的,叫人忍不住地心疼。

封彥看着她,眸光很深,細細端詳她許久。

不知是房間的燈光過于柔昧,抑或是夜晚總是能輕而易舉地降低人心中的防線,他已沒那個耐性等她主動向他服軟。

他終于敗下了陣,眸光頹然變得溫軟。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地道:“可我還不想醒,你說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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