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了飛機, 封彥直接去了風向7G媒體發布會。
貝思南跟在他身後, “封先生, 媒體記者已經受邀入席,發布會還有十分鐘開始。”
封彥點了下頭,貝思南向他彙報等下發布會的細節。他拿出手機檢查信息。
從昨晚開始, 發給她的消息一直沒得到回複。
陸沉從現場過來,神色匆忙, “封先生。”
封彥微微皺眉, “什麽事?”
陸沉顧及停車場內可能有媒體潛在, 壓低聲在他耳旁道:“收到警方消息,石鐘瀚跑了。”
陸沉話音剛落,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是條沒有區域顯示的陌生來電。
封彥看了眼陸沉,接通電話,走到旁側, “你好?”
封彥聽着電話那頭的人聲,起先有幾秒沒說話,眸光漸漸寒涼下去。随後道:“數目太大,我調動資金需要時間。”
陸沉心底一沉, 隐約覺得那通電話來頭不對。
後面還說了幾句, 封彥只是聽着,面上看不出波瀾, 然後應道:“好。”
挂斷通訊,封彥神色冷峻, 說:“Joey在石鐘瀚手上,他要6000萬美金。”
陸沉錯愕,“6000萬美金?”
封彥隐忍地磨了磨下颌,壓抑着情緒。他看看腕表時間,吩咐道:“三個小時內,準備好石鐘瀚要求的贖金數目,還有快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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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封彥已從口袋抽出車匙,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回走。陸沉反應過來,匆忙跟上,“等一下,你要自己去?”
封彥說:“不要報警,也不要驚動媒體,防止石鐘瀚撕票。”
石鐘瀚早年在越南做黑市生意起家,當過雇傭兵,也接觸過軍。火。彈。藥,性格陰沉兇狠,撕個人簡直就跟撕張報紙一樣簡單。
陸沉:“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封彥翕了翕唇,正要說什麽,車庫內停下幾輛黑色轎車,保镖從車內出來,将他圍住。司機為後座的人拉開車門。
封弋杵拐緩步走出,他身為風向董事長,原本今天也要一同出席7G發布會,關于石鐘瀚的事,顯然也已收到風聲。
封弋說:“你不能去。鐘衡集團數億資産被毀,以石鐘瀚的性格,斷然不會甘願服輸。他最終目的不是那6000萬贖金,不是小涵,而是你。”
封彥眼底冰涼,“我知道。”
封弋靜靜看他,有一陣子沒說話,而後很長地嘆了口氣,對保镖道:“攔住他。”封弋說,“封家只有你一個獨子,你父母又常年身處國外。你出了事,我這老頭怎麽向他們交代?”
三五保镖團團圍上來,“封先生,得罪了。”
封彥攥緊掌心車匙,只道:“我不能讓她出事。”
保镖阻攔不讓。封彥微微側頭,命道:“陸沉。”
陸沉大抵能猜測他接下來的意思,本能想勸說些什麽,可終究無言。服從是他職責所在。
他上前,“封先生。”
封彥目光逐一從身前阻攔的保镖滑過,嗓音平緩冷靜:“你還記得,在唐人街的時候,你向我保證過什麽?”
陸沉心一顫,緊了緊拳,“記得。”他說,“我這輩子,只為封先生辦事。”
封彥朝轎車方向走,他腳步一動,保镖立刻沖上來,陸沉橫擋在他身前,拽起保镖衣領,瞬間發力将對方扛起,抛摔出去!
他原本只是唐人街一個小混混,每天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為了混口飯吃,什麽都能幹。
是這個男人在街頭撿了他,給了他跟随回國發展的機會。
封彥坐進車內,拉安全帶,挂擋,倒車,一氣呵成。
“幫我聯系海警隊陳局,石鐘瀚要偷渡回越南只有一條路線,一定會經過海上,務必保她安全。”封彥手扶在方向盤,一劃到底,高速轉動的車胎在路面刮出尖銳鳴響。
“三小時後,如果我沒有平安回來,你将以代理總裁的身份替我出席發布會。”
陸沉扭過保镖的一條胳膊,将對方死死摁在牆面。他眸光顫動,眼睜睜看着封彥車尾漂移出庫,低喊:“封先生!”
再無人回應。
車速極快,一瞬間便離開衆人視野。
保镖七橫八豎倒了一地,哀嚎着。封弋見無法阻攔,再度重重嘆了口氣,“都住手吧,別打了,像什麽樣子。”
陸沉擡手抹掉唇角血跡,垂首道:“抱歉,董事長。”
“這孩子小的時候,我很喜歡他,覺得他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聰明,冷靜,做事有條有理。”封弋望着封彥駕車離開的方向,目光蒼老感慨,“等他長大了,又因為他太像我,到處都有我年輕時的影子。以前我在商業上急于求利,決策上出了偏差,才造成對姜家一輩子的愧疚。”
封弋搖搖頭,“之前宋氏的收購案,還有這次鐘衡的事……希望不會因此讓他們之間留下遺憾。”
夜晚,轎車在高速路上疾馳,快如殘影。
路燈流水般一道道,滑過封彥漆黑的眼底。
他垂眸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他昨晚九點曾聯系過她,沒有得到回複,他單純以為她已經休息,那時他手上也有工作要忙,便沒多深思。
直到收到石鐘瀚的電話,證明她至少已經落在他手上超過二十小時。
封彥眼底冰涼一片,意識到她此刻身處不安和危險,無法确定她現在的情況,扶着方向盤的手不由收緊。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
還是剛才那通陌生來電。
他摁下接通,“喂?”
石鐘瀚不急不緩地說:“封總,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麽?”
封彥望着道路前方,餘光掃過導航距離,踩緊油門。
“準備好了。但你必須保證她安然無恙,否則我保證,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這好像不該是你跟我說話應有的态度啊。”石鐘瀚冷笑。一陣細碎腳步聲後,他似乎推開了一扇門,走進去,對什麽人命道:“吱一聲,給封總聽聽。”
女孩嘴巴被膠帶封住,無法說話,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
害怕又絕望。
封彥臉色頓時像凝了一層冰。
“Joey!”
石鐘瀚沒給他們對話的機會,抽離話筒,對他道:“我只給你半個小時,勸你別想耍什麽花招,超過一分鐘,我就在你心愛的姑娘肚皮上劃一刀,把她的腸子和肝髒都掏出來。”
“如果你敢報警或者帶随行保镖,你就等着在沿海公路上逐塊逐塊地撿你小女朋友的碎屍吧。”
腳下油門一踩到底,引擎嗡鳴在夜裏轟天巨響。
“好,我答應你。”封彥沉聲說。
“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和封彥一起合夥耍我的時候,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石鐘瀚聲音陰冷。他扯下蒙住喬伊眼睛的布塊,窗外月光混合着燈光瀉入。
她久處黑暗,一下子對上光亮,眼睛不适應地眯起。
喬伊手腳被綁在椅子上,無法動彈,麻繩把她的手腕和腳踝勒出一道道紅印。
從昨晚到現在,她不知道自己被石鐘瀚帶去了哪裏,看環境,這裏應該是間廢棄的小屋,四處寂靜,外面鮮少有行人和車輛經過,很大可能是在郊區。
眼前刀光一晃,緊接着,冰涼刀刃貼上臉頰。
喬伊嘴巴被膠帶封住,無法發聲,淚水在眼眶裏打滾。她拼命扭動身軀,木椅和她捆綁在一起,吱呀吱呀地晃動,仿佛都随時都會散架。
石鐘瀚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得更緊,“我警告過你,不要亂動,不然等下把臉刮花了就不好看了。”
喬伊嗚咽着,死死地瞪他。
石鐘瀚見威脅奏效,瞧她半會,收回刀,冷冷地道:“不過你放心,我從來不對女人和小孩下手。等我拿到錢,順利抵達越南,我自然會放了你。”
越南是石鐘瀚的地頭,他在那邊起家,人脈極廣,一旦讓他逃離出境,再抓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喬伊眼睛一眨不眨,強忍着身體顫抖。她恐懼,憤怒,質疑,卻無能為力。
石鐘瀚抽出一塊布條,仔細擦拭着刀刃,想起什麽,忽道:“哦,對,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封彥的狗命。”
喬伊心一顫。
石鐘瀚恨恨地道:“原本我只要7G項目,讓風向失去在國內企業的龍頭位置。封彥竟然算計我,讓我失去7G不止,還想要我在牢裏過完下半生。”他極冷地扯了扯唇角,眼裏劃過一絲殘忍,“我狠,沒想到他比我更狠。”
石鐘瀚從皮箱內取出一支手。槍,一顆顆填上子彈,拍合彈匣。走到她面前,蹲下,黑幽幽的槍口對準她的眉心。
他發自內心般真誠地詢問:“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是不是很該死?”
喬伊驚恐地瞪大了眼,嗚咽顫抖。
啪。
食指扣動扳機。
打空。
石鐘瀚看着女孩慌亂流淚的臉,不帶溫度地笑了下,“放心,沒子彈。唬你玩兒呢。”
他把槍卡在腰間,冷眼起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喬伊,“不過封彥對你的關心,倒是超出了我的預料。”
石鐘瀚端起喬伊的下巴,語調暧昧又瘋狂,“你說,要他拿命換你,他會同意嗎?”
喬伊嗚嗚地低叫,拼命搖頭,可她的掙紮只讓石鐘瀚覺得更加快活。他多年心血被毀,對封彥恨到極點,絕不會善罷甘休。
桌上手機震鳴。
沒有名字備注,喬伊卻一眼看出那串熟悉的號碼。
石鐘瀚冷笑,“比我想象中來得更快。”他松開捆綁喬伊雙腿的麻繩,把她從椅子裏拎起,命令,“走,跟我出去。”
喬伊被石鐘瀚塞進面包車後座,車身是黑色的,藏在公路旁側高高的玉米地裏,在夜晚難以發現。
封彥的車停在路邊,熄了火,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地形。沿海公路總長122公裏,道路兩側全是水田農地,過了這一标段,前方一面是山壁,一面是大海。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來過這裏。
封彥看了眼一直處在連線中的通話,說:“我到了。”
男人清淡的嗓音隔着電流和話筒傳出,喬伊聽見,忍不住嗚嗚地叫。石鐘瀚伸出食指抵在她唇上,“噓,別出聲,把我惹生氣了,等下我會讓他死得更痛苦。”
石鐘瀚抓起手機,對那頭道:“我沒看見你,開雙閃。”
“好。”封彥說。
話音落下,不遠處的黑色保時捷亮起雙閃。
在夜晚,他的位置暴露無遺。
石鐘瀚說:“現在,你從車裏走出來。”
封彥微微皺眉,“我要看見她人沒事。”
“我要先看見錢。”
封彥靜默幾秒,說:“好。”
封彥下了車,從車尾提出一只黑色皮箱,緩步朝前走。公路旁側的玉米田內忽然有刺眼車燈大亮,穿過黑暗,直直刺在他眼皮上。
封彥眯起眼。
面包車緩緩駛近,開門,女孩子從裏面被推出。
封彥神色一凜,“Joey!”
喬伊眼睛通紅,看見他,心頭燃起希望和溫暖,可轉念想起石鐘瀚的話,害怕恐慌,又拼命沖他搖頭。
石鐘瀚拎住她衣領,槍口抵在她後腰,壓低聲威脅:“安分點。別讓他看出什麽端倪。雖然我不殺女人,但你要是不聽話,我不介意在你身上開個洞。”
喬伊死死咬着唇,眼淚一串串直往下掉,她發不出聲音,無法警示他遠離,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步入危險。
夜風吹過,她好像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封彥試圖朝前走近一步,石鐘瀚立刻道:“站在那兒,別動。”
石鐘瀚的手藏在喬伊身後,封彥看不清他持了什麽,從喬伊驚慌的神色,他大致能猜出對方拿了利器威脅。
封彥把箱子沿着路面滑到他腳邊,“這裏兩百萬美金。”
石鐘瀚垂眸看了眼,沒松開扣住喬伊肩頭的手,反而威脅性地更加摳緊一分。
喬伊吃痛皺眉,封彥眸底也是深深一顫,身側的手不由握成拳。
石鐘瀚問:“剩下的呢?”
封彥擡手,指尖挂着一串銀色鑰匙,“在快艇上。把人放了,我把鑰匙給你。”
“你把鑰匙扔過來,我把人給你。”石鐘瀚說。
封彥眸光寂靜,極淡掃過女孩驚慌警示的神色,落在石鐘瀚陰冷的臉。
“好。”他說。
喬伊感覺石鐘瀚抵在她腰後的手動了動,子彈上膛的聲音清脆冰涼,近在耳畔。喬伊頭皮都麻了,渾身血氣在這一刻瘋狂上湧,奪走了她全部思緒!
石鐘瀚緊盯着封彥,拎着喬伊慢慢朝他靠近,“我數三秒,你把鑰匙扔過來。”
封彥挂鑰匙的指尖微蜷,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石鐘瀚的動作,雙方眸光冰涼,無聲博弈。
“三……”
“二……”
“一!”
鑰匙脫離封彥指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無形弧線。同一瞬,石鐘瀚猛地推開身前女孩,握緊槍柄,眼中爆發出狠戾。
他舉槍對準了面前男人!
喬伊朝前踉跄兩步,她清楚石鐘瀚一直在等這一刻,他想要他的命!
大腦來不及思考,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腳底打旋站穩,回身奮力朝石鐘瀚撲去!
“砰——!”
槍鳴劃破黑夜。
玉米田內的野鳥驚得振翅飛走。
封彥臉色一變,低吼:“Joey!”
那一槍偏移,子彈夾風擦過封彥身側,打在車門。碰撞出一連串火花和深深彈孔。
石鐘瀚被撞得後退兩步,低罵:“操!”
喬伊想跑,石鐘瀚攥住綁在她手上的繩子,往回一扯,扛起她扔進車內。
“給我老實點!”
石鐘瀚上了車,一腳把油門踩到底,雙眼猩紅發狠,他今晚一定要取那個男人的狗命。
輪胎在地上猛地打彎,筆直朝封彥撞去!
掙紮之中,喬伊臉上的膠布松開,她趁石鐘瀚不備,往座椅旁一蹭,撕下膠布。
她半個身子探出車外,疾風吹得長發淩亂飛散,驚恐地喊:“封彥——!”
“砰——!”
劇烈碰撞的聲響。
面包車把保時捷側門撞得凹陷變形,封彥快一步躲開。石鐘瀚沒得手,目光更狠,快速打方向盤倒車,鉚足油門再度朝他撞去!
封彥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抹着方向盤急轉到底。輪胎劃過瀝青路面刺耳刮響,留下一道焦黑的印痕。
兩輛車在高速路上并駕齊驅,相鄰極近。
砰!
砰!
車門被撞得變形,封彥顧及後座裏的女孩,咬牙打方向盤避開。石鐘瀚一次次朝他撞來,玩命一般。
喬伊雙手被綁,困在後座,身軀像顆無力的皮球,随着兩車相撞朝左,朝右,無力地跌來撞去。
砰!
她腦袋撞碎了玻璃,溫熱的血從額頭傷口淌下,唇齒間彌散開一陣血腥。劇痛蔓延,伴随大腦強烈的暈眩和視野短暫的發白。
“Joey!”
她聽見男人急切的低吼。
恍惚間,喬伊記起十五年前那個夜晚,母親的神情絕望又癫狂,把她從封家抱離,她也是這樣恐懼無措地坐在車裏。同樣熟悉的公路,母親駕車疾馳,面對迎面駛來的大貨車卻毫不避讓——她忽然意識到,母親當時并不是想要帶她逃離求生。
那分明——是要将她拖往地獄!
砰!
兩車再一次相撞!
保時捷的車輪滑過公路邊緣,碎石飛濺,車身劇烈地颠簸。面包車亦被反撞擦過山壁,半邊車門已被撞飛,涼風瞬間灌入。
公路之下,是懸崖和大海。
“Joey!”封彥再一次喊她。兩車并駕齊行,距離極近,喬伊看見他眼裏深深的焦急,他朝她伸手,想拉住她。她倒在後座上,暈眩疼痛,虛虛地擡起一條手臂,卻無力與他握住。
石鐘瀚看準時機,猛打方向盤!
砰!
兩輛車相撞,一起跌落山崖。
喬伊渾身都是碎裂的痛,忍不住嗚吟了聲,然後感覺視野開始急速翻轉,下墜,她的身體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卡在座椅裏,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讓她心頭劇顫!
咚!
漆黑平靜的海面被打破,轎車和面包車同時砸落,掀起巨浪!
海水從四面八方湧入。
喬伊雙手在水中亂劃亂劃,仿佛想抓住些什麽,卻徒勞無功。卡住她的安全帶像一只想要把她拖進地獄的手,拉拽着她,一路下沉,下沉。
海水逐漸蔓延過她的雙腿,腰際,胸口,直至淹沒頭頂。
大口大口鹹腥的海水灌入,喬伊被嗆得猛咳,呼吸被徹底掠奪。缺氧讓她漸漸思緒不清了,她任由身軀被拖拽着下沉,就像當時母親拉着她的手,要把她拖入海底。
十五年前那夜,母親終于無法忍受父親的嗜賭和長期家暴,趁父親喝得爛醉,母親把他運上了車,又把她從封家帶走,面對疾馳而來的貨車絲毫不避,撞上那瞬,母親眼裏閃過的是解脫和釋然——
那根本不是一場逃離,也不是被人威逼的陰謀,是母親對生活已經絕望到了極點,想要帶着她一起結束生命。
而她,只不過是被父母放棄的孩子。
喬伊清楚地意識到了一切的發生,心痛如刀絞。
她放棄了掙紮,海水的湧入讓她窒息。她意識漸漸潰散,潰散,只覺得海面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四周越來越漆黑。
哐!哐!
身旁傳來水下大力踹門的聲音!男人掰開變形的車門,解開她身側的安全帶,将她扯入懷中。
封彥緊緊抱着她,仿佛用盡自己生命裏的全部力量,低頭深吻上去。
她冰涼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回溫,意識漸漸歸攏。喬伊勉強睜開一絲眼,隔着深藍的海水,男人的眉眼卻異常令人熟悉安定。
那一瞬,他的模樣與十五年前跳海救她的少年幻影般重疊。
她想起那時父親揮手打在母親臉上的那一巴掌,是他及時捂住了她的眼睛;想起他一直以來的隐瞞,只是因為不想讓她知道那樣破碎家庭的真相,不想讓她知道,一個母親竟然會想要帶着自己孩子去死。
那晚,她在海裏被母親拖拽着無法逃脫,是他跳海救了她,他卻被母親拉住無法脫身。
在那之後,她被爺爺派來的人找到,帶離了花城,醒來後卻忘記了他。
他其實,一直是在保護她啊。
喬伊嗚咽顫抖,眼淚化在水中飄散。封彥捧着她的臉頰,眸光溫柔疼惜,嘴唇翕了翕,似乎無聲對她說了句什麽。
下一秒,她被封彥用力推開,朝水面浮上。
黑影一閃而過,她看見石鐘瀚從車內游出,手上提着一塊重鐵,朝他後腦狠狠砸下!
咚!
她甚至清楚聽見隔水傳來的,那一聲沉痛的悶哼。
喬伊浮出海面,頭頂直升機低飛的陰影籠罩。疾風掀起薄浪,狙擊手持槍瞄準水下,扣動扳機!
砰——!
槍鳴過後,海面重新歸于一片死寂。
水下的掙紮也都不複存在。
喬伊身軀猛地晃了晃,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包圍了她。她死死盯着海面,慢慢地,海水蔓延開一片腥紅血色。
男人的身影緩緩上浮,上浮,飄在那裏,一動不動。
喬伊眸光一顫,呆滞住,心髒仿佛也随着剛才那聲槍響被擊穿一個大洞。
過了一秒,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絕望地大叫,哭喊,笨拙地劃水朝那具身軀游過去:“封彥……封彥……”
她的哭聲嘶啞又凄厲,像瘋了一樣朝前游,想要抓住那具軀體。
忽然,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喬伊哭得發抖,感覺他微涼的唇貼附在她耳畔,是安慰,是輕哄,也是時隔十五年後終于的釋然。
“小涵,我沒事。”封彥輕聲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