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這我就不知道啦,”叢陽思忖片刻後,回道,“大少聘我過來時,您在C市已經待了很長時間了。”
“是車禍前麽?”杜君棠垂着眼睛,叫人看不出情緒。
叢陽點頭,“是,那會兒您還小呢。”
電梯“叮”一聲到了樓層,杜君棠這才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叢陽,三十出頭的年紀,還是沒個正行,這麽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多少有些搞笑。
“那你确實跟我很久了。”
“啊?……啊。”叢陽被搞懵了,含混應着。
“這個月工資多拿百分之十吧,”杜君棠先一步出了電梯門,“這些年也苦了你了。”
他是走得潇灑。留叢陽一個人戰戰兢兢了一天,總覺得杜君棠的意思是要炒他鱿魚,叫他提前退休。
叢陽想起新來的那位被他“抛屍”過的兄弟夥,內心悲憤無比。
大老板這是赤裸裸的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啊!
下班時,大老板一腳跨進自己的私家車,尾随在後面的叢陽忽然冒了出來,懇切地表達了自己絕無二心,以及對工作崗位的深深熱愛。
杜君棠倚在車門邊,默默聽了許久,才開口問:“我現在在你心裏到底什麽樣兒?”
叢陽滔滔不絕的嘴霎時給堵住了。他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扭轉一下自己的形象,轉口道:“啊……啊其實,我主要是想問您,關于樊沛那個藥檢報告……”
“我不是警察,”杜君棠淡淡道,“查案不是我的工作。”
叢陽聞言一頓,機警道:“我明白了。”
烏雲重重地壓下來,開闊的道路綿延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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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棠曾無數次孤獨地駛過這段路,聽雨刮器機械地運作。他機械地駕駛,機械地生活,一直向前,他常以為他要開向天際線。然後或存在,或毀滅。
時間的巨塔轟然倒塌,随流水去往他不可抵達的另一端。
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杜君棠總覺得他并不畏懼寂寞,他和寂寞似乎從很早時就已渾然一體。他無需和生活博弈,無需和命運較量,沉寂着,像頭不争不鬥的困獸。
在多年看不到頭的忙碌中,他竟然也這樣幸存了下來。
倒不知是幸是不幸了。
杜君棠雙手把着方向盤,五指和掌心将觸感一點點傳送回大腦。他專注地開車,讓習慣主宰着行為。那次意外之後,他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開車。再上手時,似乎也是靠着這一點試探的回憶。
他恍惚着擡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當時的感覺。
杜君棠摸出手機,在通訊錄中調出了彭筱煙的名字。
杜家幾乎沒有人知道那次意外給他帶來的附加病症。而彭筱煙一如從前,幫了他許多。
可杜君棠從不知他以前離開過杜家,離開過C市。
為什麽他會不知道呢?那她會知道嗎?
杜君棠瞥了一眼屏幕的亮光,眉頭微蹙,時間線橫着豎着在大腦中還原。那光漸漸黯淡下去,杜君棠将手機扔回副駕的座位上。
彭筱煙大概向他隐瞞了什麽。
回家的途中就開始下雨,杜君棠在門口收了傘,推開門時,屋內顯得格外溫暖。
江帆閉着眼,蜷縮着躺在地上,杜君棠第一眼看見時,捏着傘柄,無意識抿了抿唇。待視線停駐得足夠久後,杜君棠才反應過來那家夥是睡着了。
他關了門,扶着鞋櫃換了鞋,從頭到尾,江帆都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睡夢香甜。
杜君棠多少帶了些不平衡的心理,朝江帆走去,停在一旁,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腳。
江帆被鬧醒了,利落地一翻身,狀态還有些迷瞪,他仰起頭,看清來人,帶着鼻音問好:“老板,您回來啦。”
“為什麽睡這兒?”
江帆答非所問:“您回來得比平常晚。”
“半道上下雨了,”不知為何,杜君棠格外的好耐性,“你改敬語倒挺快。”
江帆沒起身,試探着向杜君棠湊近了些,用腦袋輕輕蹭了蹭杜君棠的小腿。
天曉得他有多緊張。
心髒不受控地狂跳着,脊背的肌肉也下意識繃緊了,他強忍着,才止住了放肆親吻那人的渴望。
杜君棠似乎被江帆的溫順取悅了。他擡腳,踩着江帆的胸口,将他重又踩倒在地上。
江帆沒有畏懼,只是眨眨眼,一只手慢慢摸上了杜君棠的腳踝。他不敢握實了,只将手輕輕覆在了上面。
杜君棠踩着江帆,感受着他胸口愈發急促的起伏。他喜歡這樣的狗,任何反應都直白誠實。
江帆額頭上的繃帶還沒拆,白白一道橫過腦門,可他的唇是紅的,是暗紅色。
杜君棠的視線就在江帆的喉結和嘴唇上往複游走。他腳下忽然用了用力,江帆的嘴唇微張,沙啞地呻吟出聲。
杜君棠霎時就想了許多。
他想,這樣的身體一定很抗揍,捆繩時肌肉的線條一定很漂亮,最特別是,這叫聲很讓人心癢。
他玩過嫩生白淨的男孩兒,貓咪似的,幾鞭子下去就叫得撕心裂肺像要了命,有些體質特別的,扇幾巴掌,鼻血就到處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玩的什麽血腥項目。他猶記那些又細又軟的呻吟,也像貓叫,只是太女氣了,他并不喜歡。
可江帆的叫聲,很可愛。
杜君棠收回了腳,把倚在沙發旁的拐拿了過來,遞給了江帆,讓江帆起來。
江帆用濕漉漉的眼睛看杜君棠,到底是接了拐,沒再撒嬌。他撐起身,驀地打了個噴嚏,渾身像過了電,像小狗抖毛,大概是着涼了。
杜君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江帆用手指蹭了蹭鼻尖,用沙沙的嗓音道:“老板,我……”
“就坐那兒吧。”
江帆對他言聽計從,登時抱着自己的拐,窩在了沙發裏。
杜君棠徑直朝廚房走去。
他拎着奶鍋,在竈臺上“咕嚕嚕”熱起了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