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帆以為杜君棠只會給他發一小碟——在他的想象中,瓷盤上薄薄鋪一層奶,溫熱的, 讓人忍不住抱怨吝啬又臉燒着一頭栽下去。

他忐忑地連怎麽舔都在心裏琢磨了無數遍。

然而現實是,他眼瞅着杜君棠端着兩大杯從廚房走出來,其中一杯被“哐”地擱在了矮幾上。

杜君棠不說話,把那杯朝江帆的方向推了推。奶液在玻璃杯裏晃蕩,平面蕩出波浪,有幾滴蕩過頭的灑了出來,滑進杜君棠指間。

看着黏糊糊的,又很滑膩,看得人心癢。

江帆一下子縮起了脖子,往沙發的角落靠。杜君棠皺着眉頭甩手,沒注意到江帆的小動作,卻聽見了江帆吞咽唾液的聲音。

杜君棠絲毫不知情識趣,拿起抽紙清理掉了那些液體。江帆沒讨到伺候的機會,有些喪氣,他垂着頭,兩手拿住溫熱的玻璃杯,也不喝,像靜靜等待什麽。

“我家裏不養狗。”杜君棠站着,那個角度恰能俯視江帆。他仰頭,“咕咚”喝了好大一口,俯視的目光蹭過江帆的睫毛。他奇異地覺得這一幕熟悉——他仰頭時下颌的弧度,江帆微抿的唇角。可他什麽也抓不住,像稀疏的葉間漏下的那一點光,很快跑走。

“嗯?”江帆捧起杯子,他聽不大懂,但又心慌,于是掩飾地喝了一口。

“就是那個意思,”杜君棠淡淡道,帶了些避而不談的态度,“我不養家犬,沒那些習慣,你不用恪守。”

江帆忽然感覺自己有瞬間的麻木,被那人輕描淡寫的絕情戳到了痛點。像某些官能被毀,而某些官能又高度亢奮。他捏着玻璃杯,幾乎是脫口而出:“那你這些年玩什麽?你告訴我,我都陪你。”

這一次,他沒用敬語。一句話輕飄飄落出來,卻很有些肆無忌憚的味道,像豁出去了,沒留下一點理智。

杜君棠聽出那話裏的不忿,他更不懂。他觀察着江帆因為用力而逐漸泛白的指節和起伏過快的胸膛。此時的江帆并不是誰的一條狗。

杜君棠的眉頭擰在一起。他不喜歡領地忽然被強行涉足,甚至被标記的感覺。

他讨厭所有因不安定而起的危險。

“江帆,你今晚話太多了。”杜君棠垂頭,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江帆忽然追去的目光恰好和他錯開,“沒有下一次。如果這裏你呆不慣,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Advertisement

細針紮住心頭肉,狠狠搗了一下,江帆咬緊了牙關,持續沉默。呼吸似乎都是在杜君棠離開後才得以恢複的。

他腦子裏裝了個“嗡嗡”叫的馬蜂窩,沒傷着的那條腿把自個兒的拐踹翻了。他梗着脖子,所有情緒都像戰場上的士兵一般勇往直前。

要不是我腿殘了,我現在就走!

柴攏共就那麽多,一通火總有燒完的時候。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也就幾秒鐘,江帆腦子裏忽然就沒了“嗡嗡”聲,全世界都安靜了。

江帆喝光了那杯已經放涼了的牛奶,胃裏亂成一團。他有好多委屈,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哀怨過,他想我都沒跟你計較什麽,你怎麽就跟我計較了。

他想,杜君棠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在心裏抱怨了一萬句,其中起碼有八千句大不敬,可到了最後,他只是揪了揪自己的頭發,笨拙地站起身,拿着兩只玻璃杯,拖着條腿一步一步緩慢挪進了廚房。

“嘩啦啦”的水聲裏,江帆忽然犯起倔來。

我就不走。

你要我,我就來了。

你不要我,我也不會再離開。

再也不會了,你想都別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