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家的路上下了場小雨,又快又急,輕輕打在車頂,連“滴滴答答”的聲音都很輕。

這個秋天好像總在下雨,城市被濕潤的氣流籠罩着,等待在冬天落雪或是結冰。

C市已經多年不下雪了,或許也下過,只是積不起來,很快又化掉。

可杜君棠總覺得自己見過紛紛揚揚的大雪,那些雪積在小商店的房檐上,慢慢凍住,成了細細的冰柱。他記得雪壓在枝頭上的樣子,枝頭的葉甚至還沒落光,葉脈像血管,掃掉葉面上的雪,會泛晶瑩的綠光。

他記得那麽清楚,連細節都能在腦海中具象化,可他竟然完全想不起來這一切是在哪裏發生的了,或許是夢裏。

杜君棠在別墅門口就下了車,他往花園裏走。這時雨已經停了,他鞋底沾了新鮮的泥,無意踩斷地上的樹枝,發出“嘎吱”聲。

江帆跟在杜君棠後面,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江帆停頓了一會兒,應該是在腦海中琢磨了很久想說的話,才用恰到好處的音量開口:“暗戀……暗戀的意思,就是私下裏暗自仰慕您的意思。”他心裏罵了句操,罵自己,覺得自己越抹越黑,“欸,也不是,就是、就是那個欣賞,欣賞,您明白吧?”

——你他媽到底在說什麽!

江帆拍了一把自己的腦門,第一萬次想把自己就地挖坑埋了。

杜君棠一路往前走,步子不緊不慢。雨後的天陰沉沉的,江帆盯着杜君棠的後腦勺,不知道他說的話杜君棠聽見了多少。他想讓杜君棠聽見,又想讓杜君棠一句也聽不見。

短短一條路走得紮腳,江帆忍不住,又想說話。

杜君棠未蔔先知似的,把修長漂亮的右手輕輕一擡,示意江帆閉嘴。

安靜了。

杜君棠難得地親自動手開鎖,先一步進門。

成天跟他這位下屬待一起,他遲早得犯點什麽病。這挺大一人,一天到晚的,嘴裏淨亂跑火車。

杜君棠在門口換了鞋,去二樓書房取他的框架眼鏡,今天他忘了把它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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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度數一直不高,所以他并不會總記得随身攜帶框架眼鏡。

戴眼鏡這習慣大概由來已久,因為在那次出事之後,他竟然還奇異地在屋裏發現了幾副屬于自己的平光眼鏡。

他倒并不太清楚自己有這麽個愛好。

杜君棠在書房裏逗留了一會兒,從書架上挑了兩本書。

他一手抱着書,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從手機裏調出最新的業內資訊,邊看邊朝外走。

他在護欄邊停了會兒,恰看到江帆正蹲在鞋櫃邊,手裏拿的好像是他進門時脫掉的那雙鞋。

杜君棠頓時有些警醒,掌心有被絨毛搔過的觸感,那感覺很特別。饒是如此,他開口時還是那樣不輕不重的力道:“江帆,幹嘛呢。”

空蕩蕩的屋裏,這話霍地落下來,吓得江帆一個激靈。

不過這回他可沒有做賊心虛,他坦坦蕩蕩道:“準備幫您刷鞋。”

杜君棠倚着欄杆,看江帆迎上來的無比誠懇的眼神,信了大半。

“鞋先放衛生間吧。”大概他也想起來自己回家時弄髒了鞋幫,回應态度尚算溫和。

停頓片刻後,杜君棠抿了抿唇,才又添了一句:“以後發情的時候直說,別背着我偷偷……”

罕見的,杜君棠說話打磕絆了,并且沒一點準備續上後半句的意思。

背着他偷偷幹嘛呢?

江帆臉騰地紅了。他想起自己當時像變态一樣偷偷嗅杜君棠貼身穿過的上衣被抓包,羞恥得想立刻去世。

自己能偷偷幹嘛呢?杜君棠的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麽啊?!

操!不準再想了!

他現在就想沖進杜君棠腦子裏拉閘。

現在,立刻。

江帆還蹲在原地,撒手把鞋扔了,兩只手捧着臉,像只鹌鹑似的把頭埋起來,耳朵紅得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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