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夜

季辰遠躺下後,餘風自覺往裏挪了一點。

兩人中間似有一條楚河漢界般,兩不相擾,互不相幹。頗為尴尬。

“那個,”餘風斂聲屏氣地出聲,“你睡覺不吹燈嗎?太亮了,我睡不着。”

季辰遠定了一會,又爬起來,拿過燭剪将蠟燭壓滅。

卧房裏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裏,呼吸聲顯得格外刺耳。餘風有點僵不住,微微動了一下,季辰遠翻了身背對着餘風。

月色入戶,柔柔的撒在季辰遠的肩上,夜晚缱绻而纏綿。

餘風側過身,看着季辰遠的背,漸漸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季辰遠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幫餘風把手放進被子裏,微微嘆息。他将頭枕在手上,側頭對着餘風,安心地閉上了眼。

翌日,餘風醒來,身邊空落落的。

他披了件外袍,想回自己的院子洗漱。剛推開門,就看見陳小氣鼓鼓地守在外面。

餘風剛要打招呼,陳小就沖過來掐住餘風的脖子,“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都對我們王爺做了什麽!”

“我…我…,呃…”,餘風表示自己快要提前下線了。

陳小松開餘風的脖子,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餘風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你,你急什麽啊。我房間那個女鬼走了沒有?”

“今兒一早,王爺就讓人給送了回去。”陳小扯了一把餘風,“得了,趕緊回你的院子裏去,沒事兒別老待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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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風是高一時知道自己性取向的。

年輕氣盛,風華正茂的年紀,懵懂的餘風對自己叔父的兒子餘哲林産生了異樣的情緒。

餘哲林和餘風同年,彼此只相差了幾個月,餘風得叫餘哲林一聲堂弟。每每想起此事,餘風都覺得自己禽獸不如,竟想對自己的堂弟下手,也忒不是東西了吧。

兩人打小就十分要好,時間長了餘風對他就産生了依賴,起初也只是老喜歡黏着餘哲林,但大家都習慣了也沒想什麽。直到有一次,餘風的身體起了反應。

高一放暑假時,餘風和餘哲林一起去海邊旅游。在海邊的公共浴室裏,只有一排排的花灑,彼此毫無遮擋,連一小塊簾子都沒有。

餘風和餘哲林也不講究,有空位就行。好巧不巧,餘風忘了帶沐浴露,随手擦臉上的水轉身就問餘哲林,“借你沐浴露給我一下,我忘帶了。”

這一看,餘風就轉不過臉了。餘哲林正在洗頭,花灑的水從頭發流到臉上,再滑過頸脖,喉結,在精壯的胸膛上漫開,整齊的腹肌下是一片森森的誘惑。

餘風感覺腹部一緊,下.體.微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餘哲林沒睜眼,摸到沐浴露遞給餘風,但卻沒有人接過。

“不…不用了,我,我洗完了,我去外面等你。”說完就不見了人影。

知道自己的心意後,餘風并沒跟別人提起過,對餘哲林也和往常一樣。但這件事竟成了一生的遺憾。

高三放寒假時,餘風也一如既往地約餘哲林出去。他在游樂場等了好久,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可是餘哲林依然沒有出現。

游樂場關門了,餘風回到家才被告知餘哲林出了車禍,正在醫院裏搶救。

他趕到醫院後,餘哲林沒搶救過來,連最後一面也沒趕上。

當時叔父見了他簡直是想掐死他,如果不是因為他要去游樂場,餘哲林在家好端端的,怎會發生意外。

餘風回到家後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幾天了,也不吃不喝。

高考一過,餘母就匆匆忙忙把他送到英國,怕他留在這裏觸景生情,一時想不開,又做什麽傻事。

這件事,在他和叔父家是結下梁子了。

剛吃過晚飯,季辰遠就回來了。

“吃完飯消食呢,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季辰遠一來就将人從院子裏帶走。

“去哪啊,這麽急。”餘風感覺那陣飽意還沒緩過來。

“當然是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

從王府一直走到了市集,周圍景象越來越熱鬧。街邊不乏有賣糖人的,雜耍的,說書的,賣話本的,還有洋人的稀奇玩意兒,總之是應有盡有。

餘風都沒好好地仔細看過,就被季辰遠帶着一通走,心裏多少有些不樂意,“诶,到底去哪啊,我都沒逛過夜市呢。”

“這麽多個晚上也不缺今晚。”

“你別忘了,你還禁了我的足。”餘風幽怨道。

“下次,下次我帶你出來逛夜市,好吧,今天先去把正事給辦了。”季辰遠對餘風這樣說。

“那你可要保證,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季辰遠帶着餘風又轉到了另一條街,周圍的景象與剛剛的迥然不同。

一盞盞嫣紅的花燈挂在屋檐上,營造出暧昧旖旎的氣氛。窗臺邊上靠着各色的女子,揮着絲絹沖他們抛媚眼,“公子,來啊,來這裏。”

餘風感到一陣寒顫,“你說的辦正事就是來逛窯子?”

季辰遠拍了拍餘風肩膀,“放松些,我帶你享受享受。”

“你不會又要我找昨天那個女鬼吧?”

“什麽女鬼,人家叫素素。”

餘風十分不情願,“要不還是算了,你自己逛吧,我先回去了。”

“別啊,”季辰遠攬住餘風的肩,“來都來了,走,進去看看。”

季辰遠輕車熟路,把餘風帶到二樓的一個包間。

房間的陽臺可以看到一樓大廳的舞臺,舞臺上擺了一架古琴,周圍坐了許多摟着姑娘的嫖客。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走了進來,“哎喲,兩位爺,是想找哪個姑娘啊。我們這裏的姑娘多得很呢,保證讓你們滿意。”

季辰遠笑着對老鸨說:“我們今天來是看沉霜姑娘的,上壺玉樓春就好。”

“哎喲,沉霜姑娘一會就到,你們先坐着,我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诶,鸨母慢走。”季辰遠笑道。

餘風拉住季辰遠,“什麽沉霜姑娘,你認識啊。”

“不認識啊。”季辰遠理所當然道。

“那你還特意來看人家。”餘風感到奇怪。

“我聽伍若林說,沉霜姑娘是碧春閣最紅的清倌,彈琴是一絕。今日就帶你來見識見識。”季辰遠臉上佯裝着自然。

“我怎麽覺得事情不是你說的這樣。”餘風質疑道。

季辰遠看着餘風,想了想,就把餘風拉到懷裏,小聲将春樓藏屍案大致講了一遍。

餘風了然,并未說什麽。

不一會兒,舞臺上出現了個蒙着面紗,身肢妙曼的女子。

她盈盈一福身,移步坐在古琴後。

纖纖玉指一撥,琴音流瀉,如潺潺溪水,汩汩絹泉,百轉千長。

當真是一絕。

聽了一會,餘風借口說去茅房,離了席。待他回來,沉霜姑娘也下了場。

“你去哪了啊,這麽久才回來。”季辰遠問道。

餘風遮遮掩掩的,還有點小竊喜,“可能不小心吃了什麽不幹淨的,鬧了半天肚子。”

“鬧得厲害嗎,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季辰遠關心道。

“沒事的,我都習慣了,一個月總要鬧那麽一次。”餘風脫口而出。

季辰遠楞了一下,“這樣的嗎?”

餘風拉住季辰遠,“行啦,沉霜姑娘琴也彈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夜已深,走出青燈街,一切都恢複平靜,剛剛還在賣糖人,賣話本的小商販早已收了攤,九溪城要入睡了。

餘風和季辰遠走在大街上,月光将兩人的身影拉長,和諧又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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