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魇

“倉庫不算太大,就兩層。有兩隊八人組成的巡邏隊來回交接巡視。五個哨站,東南西北角各一個,正門有一個,出入盤查也很仔細,西角有個後門。”季辰闵一邊塞着燒雞一邊說。

季辰遠拉了凳子出來坐下,“這倉庫裝了什麽稀奇動物,四個角都有哨衛。難不成他們還賣鳳凰,還是龍什麽的,擔心要飛出去了?”

季辰闵又說:“鳳凰就沒見到,倒是看見又運來幾只玄鳳鹦鹉,瞧着确實不錯。你什麽時候再去見他記得給本王捎一只回來。”

“得了吧你,你一個宣王,要這種東西容易得很,別來攪和本王。”季辰遠說。

餘風又問:“那,那是什麽樣的貓叫聲?”

季辰遠剛掰開一塊雞屁股,又放了回去,“那時本王和翠兒躲在一處密林裏,城東倉庫那地方,偏僻得很,沒什麽人煙。琪澤倉庫時時都有犬吠聲,或是別的什麽動物的聲音傳出,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是出自倉庫裏,但是,那一聲貓叫,有點像是從地下傳過來,感覺腳底都要微微發麻。那聲音十分尖銳,且凄厲,不是那種叫.春,倒像是驚恐。不過就一聲,再想仔細聽也沒有了。”

“但這也沒由頭去搜查他的倉庫啊。”餘風說。

季辰闵問:“那你們發現什麽端倪了嗎?”

餘風回答:“端倪倒是有,但也下不了手。”

“那個周潮生,上來就是一套,十足的奸商模樣。”季辰遠說。

“他既然也是私賣鴉片的一環,環環相扣,總能抓住馬腳的。”餘風邊說着邊招呼陳小過來收拾季辰闵的殘局。

“私售鴉片已是誅九族的大罪,能做那麽大的局,想必其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視。”季辰遠眉頭緊蹙,“如果鴉片是從赤澤城這邊流入的,那赤澤城城主陸章定也脫不了幹系。”

季辰闵輕笑,“一個小小城主就如此大膽,看來還是五弟的尊威不夠強啊。”

季辰遠又道:“鴉片出自赤澤城,流傳卻是在九溪城,接連還出了人命,那伍若林可真是天殺了倒這大黴。”

餘風想了想,又說:“這種大局,動則能賺個家財萬貫,享盡千秋萬代,可搞不好,祖宗十八代都要跟着不得超生。平常的小商小販定不會有這種能耐,那些個土匪山霸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鬧。這背後定會有官場的勢力在助威。你們認識這樣的人嗎?”

“那些個官老頭,個個裝模作樣,人前一副嘴臉,人後全是鬼臉。那小心思多得,就像牛糞上的蒼蠅,趕都趕不散。”季辰遠說得很嫌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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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風忍不住笑了下。

“不過,不管是多大的局,那幕後之人總會漸漸浮出水面。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既然都敢開這麽大的頭,那想要的定遠遠不止這些,到最後,說不定還以為自己有能耐了,要搶了龍椅來坐,再霸權天下。”餘風娓娓道來。

聽到最後一句,季辰遠不得不看向餘風,當初,他也說了要謀朝篡位的,難不成,忘了?

餘風心裏有些黯然,有的人,如果只是貪婪就好了。

他的叔父餘孟文,在機場迎接他回國時一直都是笑容可掬的,父母和大哥的喪事也辦得風風光光,差點就讓他真的相信,叔父是自己最後能依靠的親人。

結果沒過多久,叔父就又笑容可掬地把他請到公司,然後灌了一大海碗的迷魂湯,讓他糊裏糊塗地把父母的全部資産轉移到叔父餘孟文的名下。

餘風不知道餘孟文這樣做是不是因為餘哲林,也不知道自己竟就這樣被蠱惑有沒有摻雜對餘哲林的情感,甚至不知道父母和大哥的意外是不是餘孟文的一手策劃,更甚是不知道這個謀劃是否已經在從餘哲林出了意外後就悄然誕生。

這一切,餘風還沒來得及去想。

在英國時,他把自己藏得很深,試圖去擺脫曾經餘哲林帶來的歡樂。他不敢随意去交朋友,不敢随意和別人交心,因為害怕會觸發到自己對餘哲林的記憶。

很長時間裏,餘風都活在餘哲林的陰影下。午夜夢回時,他看到餘孟文不停地指着鼻子罵他,自己跪在餘哲林蓋上白布的屍體前,想要去觸碰,卻發現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餘哲林坐起來,幽怨地看着他,埋怨他為什麽那麽多事,為什麽要去游樂場,為什麽要害死他,然後便扯開一抹陰詭的笑容,說“我知道,你喜歡我,那次在公共浴室我就知道了。你喜歡我的,所以你就要害死我,為什麽,為什麽?”

餘哲林嘶吼着,張牙舞爪地要掐住餘風脖子。餘風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窒息感,脖子被緊緊勒住,雙手奮力掙紮,卻是越來越緊,“我要殺了你,你這個惡心的家夥”,餘風聽到。

每到這裏,餘風便會突然地醒來,全身出滿了冷汗。

這一夜,餘風又夢到了。

餘孟文在手術室外對着餘風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餘風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鮮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張鋪了白布的病床,只是白布下是平的,沒有一具身體應有的起伏,但餘風還是義無反顧地向病床走去。他沒有跪下,雙手也沒有鮮血,他伸出手,想要掀開白布,突然後面傳來一個聲音,“餘風”,餘風定了一下,緩緩轉過身體,看到餘哲林穿着那天赴約的棗紅色毛衣,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是餘哲林在叫他。

餘風想要開口,詢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卻發現自己不能發出聲音。他定定地看着餘哲林。

餘哲林笑着看着他,“那時來不及就走了,忘了要好好告別。那就永別了,餘風,有空的時候,也別想我。”

餘哲林依然笑着,只是身上漸漸被染上了暗紅的血,棗紅色的毛衣顏色愈來愈深,變得暗沉沉的,慘白的臉上被傷痕和血跡模糊得辨不清模樣。他徑直走到餘風身後,掀開病床上的白布,躺了上去。

餘風撐不住地跪了下去,淚水不知何時布滿在臉上,他想說些什麽,但張開的口只能發出啜泣聲。

“餘風,餘風……”季辰遠輕輕搖了下餘風。

餘風醒來,發現眼前朦朦胧胧,雙眼一片濕潤,他忍不住摸了下臉,臉上也是濕噠噠的一片。

“別用手來擦,我去拿塊帕子來。”季辰遠說着就下了床。回來時手裏拿着剛清洗過的帕子,還有些溫。

他細細擦拭幹淨餘風的臉,又拿起手把手心手背都擦了一遍。

“身上都出汗了,擦一擦,換身衣服吧。”季辰遠又說。

餘風點點頭。

季辰遠伺候着餘風又舒舒服服地睡下。他輕輕撫着餘風的背,哄道:“睡吧,不怕,我在旁邊呢。”

餘風看着季辰遠,突然鼻尖一酸,雙眼又是一片濕潤,他硬撐着,把頭深深地埋進季辰遠懷裏,雙手緊緊抱着。

季辰遠把人往懷裏收了收,低頭輕輕吻了下餘風的頭發,“睡吧。”

餘風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他不免有些失落。

剛要下床時,季辰遠小心地推開了門,手裏提着個食盒,“醒啦,還早着呢,要不再睡會吧。”

餘風看着他走到桌前,搖搖頭,“不睡了。”

“那來用早膳吧,你是要玉米餅呢,還是皮蛋瘦肉粥?”季辰遠打開食盒。

餘風一驚,果斷做出選擇,“玉米餅。”

季辰遠将早膳擺好,沖在一旁洗漱的餘風說:“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和翠兒待在家裏,別亂跑。記得吃玉米餅啊。”

餘風擦幹臉還沒來得及說話,季辰遠就跳上馬車離開了。

看着馬車晃晃悠悠地離開了,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餘風心裏難受極了。

到了中午,季辰遠也沒有回來,連季辰闵也不知所蹤。

餘風和翠兒閑來無事,就在房間裏玩五子棋。外面傳來馬車的聲音,餘風心裏一喜,推開門一看,原來只是陳小。

“你怎麽回來了,王爺呢?”餘風問。

“季餘風公子,王爺現在還脫不開身,我給你送午膳來了。”陳小放下食盒又匆匆離開。

又走了,看着桌上的食盒,餘風失落極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酉時。

盡管太陽已經西沉,但它依然還在漏着光,把四境亮個通透,就是不肯将主場交給明月。

天色越來越暗,餘風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看着翠兒在一旁和風雞玩。

門外隐隐約約傳來銮鈴清脆的聲音,餘風擡起頭看向門外。

馬車緩緩停下,季辰闵跳下車,示意餘風,“餘風,季辰遠喝醉了,你去裏面扶他下來。”

餘風心裏有些惱怒,一整天不見人就是去喝花酒了!

餘風甩開車簾鑽進馬車,正想罵一下季辰遠時,他楞住了。

季辰遠一身紅衣似火,眉目淩厲,十分撩人。

季辰遠伸手把餘風拉到自己身邊,從車裏的小櫃裏取出了一套大紅的新衣,遞給餘風,“換上。”

餘風驚魂未定地接過衣服,不知道如何是好。

季辰遠挑眉,“怎麽,又要我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跪謝各位讀者小天使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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